小秘书说:“我送您。”
“你玩吧。”陈佳音说:“我又不是不认识路。”
一中年女性优雅起身,把话筒扔给二师兄,“还是我送吧。”
陈佳音再没推辞,率先为她开门。
没走出两步,又回头瞪众人,“不许说我坏话。”
二师兄冲麦克大喊:“辱骂老板是员工的隐形福利!”
销售部有个新来的员工头次参加团建,被这彪悍的企业文化吓坏了,小声问旁边同事:“二师兄怎么这么虎?”
同事答:“因为他是二师兄啊。”
新同事更好奇,“说起来,为什么大家都管他叫‘二师兄’,他姓朱?”
同事答:“因为他真是二师兄呀。”
“邹教授知道吧,就是刚才和BOSS出去的那位,她是BOSS 和二师兄的研究生导师。”
“后来,教授的研究成果给傻叉领导——就是宴会上灌小秘书酒那人,给强占了。BOSS
一怒之下忽悠,哦不是,是带领整个师门出走创业啦。”
“BOSS好帅气哦。”新同事捂脸,“说开公司就开公司,好有钱鸭——”
同事神秘兮兮指着麦克风logo,“知道这是什么吗。”
麦克风的logo是个变形的‘3’,最后一画拖得很长。
“看不起谁呢,我也是见过世面的好吧。”新同事说:“不是‘实音’集团的logo吗。”
实音集团是国内最大的音效器材厂商,从城乡结合部收破烂用的高音喇叭,到春晚主持人的话筒耳返,没有他们不生产的。
其董事长更是常年排在富豪排行榜前十的人物。
“NONONO。”同事晃晃手指,“这是‘陈’,陈佳音的陈。”
“我们BOSS是实音集团太子。”
电梯门才开,服务生小哥微笑的问:“需要帮您叫车吗?”
他很年轻,笑起来有些英俊,很阳光的样子。陈佳音却没看他一眼,只摆摆手,带邹教授坐到等候区的沙发上:“您有事?”
“刚才人太多,我也没问。”邹教授十分担忧:“庆功宴那会,我见你对手机皱眉,是不是资金链又出问题了?”
陈佳音没想到被她看见了。她不想撒谎,只好含糊的说:“没,是私事。”
邹教授这下放心了,了然道:“你妈妈又催婚呐。”
她往陈佳音身边挪了挪:
“别说老师不心疼你,要是贾女士再催你,我儿子你拿走凑数吧。记得你师公吗,你看我俩的长相,生不出丑孩子的。我跟你说,我家小伙儿——”
“老师您清醒一点啊,您儿子才多大,狠狠心叫我阿姨都可以的。”陈佳音对这年龄段的女性向来没辙,只能把人哄走,“您快回去玩吧,我司机一会儿就来。”
“真小气啊这人。”邹教授挺失望,“这点儿便宜都不给老师占,算了算了,还想趁你犯糊涂把我家崽子卖出去呢。”
她又嘱咐:“到家记得发短信呀。”
目送她进电梯,陈佳音起身朝外走。她并没叫司机,只想一个人静静。
先前那小哥不知从哪冒出来,殷勤为她开门。陈佳音淡淡道了声谢,径直离开了。
大堂这会儿没人,同事小声问小哥:“钓她?”
“反正都是给人包,当然选个漂亮身材好的。”小哥有点恼火,不住冲镜子端详自己的脸,“我不帅吗,竟然看都不看我一眼。”
这种高档会所,服务生颜值都不差的。听说以前有人给大老板看上,摇身一变,现在成了个小明星。
凭张不错的脸在会所混的风生水起,这小哥渐渐也起了别的心思。
人家那种白富美,什么高富帅找不着,还能看上你。同事心里不屑,嘴上还得吹捧:“你想啊,又年轻,又好看,自己还能开公司,哪来这么美的事。说不定她自己就是个三儿,被包养的货。”
小哥一想也是。这时又有客人来了,两人连忙低眉顺眼,换上热情笑容。
这是城市很有名的酒吧街。
一条路长到看不见尽头,两旁塞满大大小小的夜店,路边亮着特制的霓虹灯,照得夜晚无比绚烂,像变装皇后亮晶晶的指甲。
夜行生物流连于此,空气里全是呼朋引伴的热闹。
陈佳音不自觉地侧着耳朵,陌生声音在耳朵里堵成一团,吵得人心烦。她干脆连外机也摘掉。
她便被隔绝在热闹以外。
她看见所有人都笑得放肆,动作亲昵又夸张。
……和互相扔屎玩的大猩猩有什么区别。秋日的风开始凉了。陈佳音收紧驼绒外套,顺着马路往前走。
确实是钱的问题。
宴会上,她收到陈佳信的短信。
在空气中叹出白雾,她拨通陈佳信的电话:
“你再说一遍,听见什么了。”
“我也没听清,好像老陈要卖掉一家公司。”电话那头的声音紧兮兮的,“姐,咱家是不是要破产了,我和陈佳言怎么办,你能养我们吗。”
“想得美。”
陈佳音道:“就‘实音’的体量,破产比挣钱更难。你有空担心,不如多偷听一下,听
见没。”
陈佳信在那边嘟嘟囔囔,说什么“小气鬼喝凉水”。陈佳音懒得听他废话,直接挂电话。
抬头一看,发现自己走错路了。
这是一条陌生的死胡同。
陈佳音对酒吧街不熟,不知道还有这种安静的地方。
门口没有招揽生意的服务生,也没有醉酒的客人,只孤零零一个招牌,红蓝白三色LED灯安静亮着,在角落拼出个‘PUB’。
陈佳音想离开,却看见灯牌后旧旧的黑板。
是酒吧的今日菜单。彩色笔列出几行,中间位置写了‘草莓莫吉托’,后头跟了个简笔画,香槟杯上有颗胖胖的草莓,红彤彤的,很招人喜欢。
犹豫片刻,她推开酒吧的门。
一开始是往下的铁质台阶,转过两个弯,她停住脚步。
和电视里演的不一样,没有七彩镭射灯,也没有舞池和癫狂的男女。
酒吧面积不大,两边摆着木制桌椅板凳,清淡素净的像吃拉面的日餐店。往前是个凸出地面半米高的台子,贴墙放了架白漆钢琴,琴边竖着麦克风。
台上正有人表演。
梳脏辫的年轻人手舞足蹈,嘴皮子翻个不停,一看就是个吃葡萄不吐葡萄皮儿的狠人。
台下一呼百应,跟着摇头晃脑,就是节奏卡得不准,显得乱。
这会儿也不怕啸音了,陈佳音好奇的戴上外机,一声响亮的国骂在嘈杂中脱颖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