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五)、
郑木骤然咧嘴大笑,笑得疯狂的咳也无妨、不停的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怪不得在天上掉、蜥蜴哪有在天上掉的!”
他竟一番狂喜,仿佛病情一下子被一扫而空;站在地里欢笑…
他抓住郑鹰生的两个肩膀,与他不停的跳舞起来;“原来、原来、哈哈…”
郑鹰生一头雾水,但担心郑木的身体,不停的落泪,道:“爹爹,您轻点慢点、小心点,”
※
这一喜悦,郑木的病情好像好了不少,不停的哈哈笑道:“怪不得,怪不得有如此气力”忽然拍拍郑鹰生的肩,坐在旁边的凳子上道:“鹰生,帮我把匕首拿过来…一盆清水……”
郑鹰生悚然大惊:“爹爹,您可别做傻事”
郑木哈哈道:“傻孩子,爹如今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做傻事,爹爹是要刮胡子、洗头发!”
郑鹰生破涕而笑,这才走出去,很快端回清澈的一盆水。想了想,又端着出去;
“爹爹,您现在不能用凉水,等鹰生帮您烧热了再说”
说着便走;
郑木急伸手道:“哎,那先把匕首给我啊…”
郑鹰生远远兴奋的声道:“爹爹,您别自己动手,等下,我帮您吧?”
……
热水顺着蔼蔼烟气弥漫流落在郑木低垂的长发…
郑鹰生轻捏着父亲的肩背,端来一盆清水;郑木低声一看,摸着干净的胡茬,满意的一笑道:“唔,又年轻了十多岁……”
郑鹰生端着旁边洗了身体的脏布出去了,郑木对着水里的倒影,静静的看着:“唉,如今就算再给多活三十年也不嫌多了,可惜…”
郑鹰生从院子回来的时候,还带着个人走进来,正是那在郑木病恹的时候,除郑鹰生外最焦急也最疼惜之人、金楼;
金楼一听郑木居然破天荒的又剃了须、洗了头,又打发郑鹰生出门;还听说他手里有匕首,顿时脚下打了个趔趄,心头不停的惶跳
冲开了虚掩的门,对正在床头抽出匕首的郑木怒喝:“郑木,你要做什么?”
郑木呵呵大笑,开怀道:“金城你来了?”
郑木看起来不像是这时寻死,反而看起来活力四散,看之对生无限向往…但他这样,金楼反而越是悲伤,喃喃的坐在郑家门外的石板上…
“唉,笑得越是开怀,越是心如死灰…”
郑木换了身衣服,用力的不让咳,挥手对郑鹰生道:“鹰生、过两天我们就去打猎;爹爹教你其他人都不会的,最厉害,别人堪称望尘莫及的捕猎技巧;”
郑鹰生还未答话,金楼便摆手打断了,幽怨的看着他道:“还打什么猎,你这身体状况,多休息就好!”
他抓着郑木双肩,语重心长的道:“阿木,相信我,一切会好的,你的病情会好,鹰生我也会照顾好;你这样越是压抑,越是这样开心,我越……觉得你心如死灰”
金楼竟忍不住捂脸欲泣;郑木一怔,止不住笑起来…
※
郑木拄着一只细竹,郑鹰生背着长弓,两人出现在漫绿的山野
郑木拒绝了郑鹰生的搀扶,在阴凉的樱花树荫中,伸着懒腰道:“还是要多出来走走,才舒爽…”
歇了半饷,又带着郑鹰生往平滑的草原下去…
平坦的山林中,郑木指挥着郑鹰生,把箭切向小野兔;
郑鹰生缓缓拉开长弓,轻手一放…
箭如惊鸿,
可惜却失了准头…
郑木啧啧道:“你空有一身蛮力,却一点准头没有…”
他看郑鹰生道:“可惜我现在没力拉开弓了,否则,我让你看看弓箭是怎么射的…你一直控制着不要拉断了弓?怪不得”
他瞅瞅那柄有四片的竹弓,不由啧啧赞叹;又想起是自己的孩儿,又不由生出无尽的骄傲…
郑木拍着儿子的肩膀,从黄昏中出来,在郑鹰生不懈的射箭下,终于得意挂着一只野兔一只松鸡走出了干林…
路上,郑木拍着他的手臂道:“鹰生,恐怕是要定做六片竹的弓才行了。”
郑鹰生骄傲的道:“爹爹,那是不是鹰生现在和爹爹一样厉害”
郑木一笑,缓缓的摇着头;
……
金楼不断的尝试向过往的商贾打探能治肺痨的特效药,终于一日,功夫不负有心人
这日,一名牵着黑马的汉子走过,听说他是在寻特效药?听闻肺痨,不无神伤的低头抚慰狂躁的良驹
听闻是肺痨,他怅然若失,从马腹侧的背篓里摸出用灰纸包裹严密一纸包,拍拍金楼的手背,黯然道:“特效药,这里就有…想我那父亲…”
他说到这里,伸手抚泪…“如今都是不需要了。你拿去吧…望他能,早治早好…”
……汉子跨上马背,远去,道:“我乃一山中绿林…;子欲养而亲不待,留得那青葱,何不侍奉家人”
※
又一黄昏,郑木再出现在破庙前,下跪后,却是站起对着旁边的槐树道:“我儿实则为仙、非为妖罢?…那之前的誓言,便求神灵,不做数了罢;”
地上摆着一旁山鸡,皮酥肉嫩,闪烁着鲜嫩的光泽
郑木夸赞道:“我儿天生神力,一桶满水,可毫不费力的抱起了…”村里十多中老年都在纳凉,却是收留了郑鹰生的第十个年头了;
许多人不忿郑木的吹嘘,但知他说的是事实;一年过后,郑木的病势也愈见好转,端是神妙。
有人嗤哼道:“那郑老头,那郑鹰生可是你拾回来的,可是你亲儿么?”
郑木讶道:“可不是亲儿?”
那人捂嘴道:“你一生哪得的媳妇,何来的亲儿…”
郑木洒笑道:“不是亲儿,胜似亲儿。”
那人笑不拢嘴,诽腹道:“那也得人鹰生赞同才行;”
正值郑鹰生抬水走过,应声答道:“是亲儿。鹰生立誓,有爹爹在的地方就有鹰生,有鹰生在,就不会放弃爹爹。我们生死相依,”他对爹爹道:“爹爹,我们不离不弃!”
…郑木呵呵的笑不拢嘴,直点头,挥手让他回家去了。他悠悠在众人面前叹息;“唉,我落下这一场大病啊,若不是全靠鹰生,连水都没法喝哟”,惹来一众人红眼…
一妯娌答到:“这鹰生才十岁,你也好意思?”
郑木嗟乎叹息;“后继有人,后继有人”
妯娌答道:“是啊,你也有颜面对九泉列祖列宗了”
※
这日一条乌黑的蜈蚣,不知如何的从房梁上掉下,落在郑鹰生的衣肩上;它昂着头四处走,似在寻找对手。
在梁上,一直毛蜘蛛在得意的颤着长毛…郑木看见了,拄着拐很快跑了过来,一挥手拍落了蜈蚣…
蜈蚣落地,竟不等郑木伸脚去踩,已经藏入脚下的石板缝,早已经溜之大吉…
郑鹰生捏着郑木黑色的虎口,不停的惊呼道:“爹爹,这蜈蚣有毒、”
焦急去寻村里常抓毒虫与蛇的秃汉,秃汉一看,赶紧从门后的陶桶中取出黄药膏,涂抹之后,一抹清凉从郑木的手软肉
沁透经手臂至心脾;
秃汉子不免戚戚与吹嘘,扬言道:“老郑啊,若不是遇上我这药膏,恐怕你要昏床数日;你这手还能不能用都是不知数。不是我夸…这蜈蚣可毒得很了。我听鹰生说那蜈蚣头的圆唇都已经黑如珍珠?…起码十年有余的蜈蚣啊,是好东西啊,在哪里,还不带我去寻…”
来得郑家,翻遍了却都没找着;那蜘蛛与蜈蚣都成精了似的,仿佛知晓有人要来寻,早不知跑出房屋躲藏去…也许跑回山林里去了;
秃头惋惜道:“可惜了,可惜了,既然让它跑了,我那雪花膏可贵重得紧”他絮絮叨叨的,令人都不知他说话的准在哪儿;
还是郑木一听便知,令郑鹰生将早上刚猎的狍子送予他两头,秃汉才笑嘻嘻的走了…
郑鹰生讶然,说道:“救命之物,还得用物来换呀”
郑木抿嘴一笑,道:“以物能求来,就不错的。若遇某贾;恐怕不脱一层皮,也休想求到那万一”
郑鹰生默然,低头受教;道:
“我知了,若想得救,也应知恩图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