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初入湘军幕府时,李鸿章只是帮助曾国藩起草文书,并无太大的任务,同治元年(1862),曾国藩向朝廷递交了一本奏折,就是后来被人们称作“天下第一奏折”的《参翁同书片》,寥寥文章不足700字,却给人一种无可挑剔的完美感,言语间既对皇上谦恭有礼,而且字字诛心,刀刀见底,真诚恳切地揭发了翁同书的罪行,让皇帝不得不严肃处理,感叹这本奏章的厉害,虽然这是以曾国藩的名义呈上去的,但真正的撰稿者却是李鸿章。
笔者之所以把《参翁同书片》专门列为一节介绍,是因为这道奏折非常有文学价值,值得读者鉴赏学习,而且它对李鸿章以后的仕途产生了影响,值得一提。
为了镇压太平军,很多官员被派遣办理团练,翁同书也不例外,咸丰八年(1858)时他被任命为安徽巡抚,隶属两江总督曾国藩麾下。他的家族翁氏一族在当时是京城第一大家族,官气升腾,家族鼎盛,其父翁心存是翰林出身,以大学士的身份进入上书房任职,曾担任道光皇帝的老师,历任工部、吏部尚书等职。翁同书有两个弟弟,也都是朝廷要员,二弟翁同爵从生员做到盐运使,历任陕西、湖北巡抚兼湖广总督,三弟翁同龢,官至协办大学士、户部尚书、参机务,曾担任同治帝和光绪帝的老师,戊戌政变后,他便罢官回乡。
翁同书,字祖庚,号药房,又号和斋,江苏常熟人,道光二十年(1840)即鸦片战争爆发的这一年考中进士,在翰林院担任编修一职,曾任贵州学政,詹事府任少詹事。1853年后去扬州琦善军中供职,不久他便从太平军手中收复了江苏和安徽的一些城市,得到朝廷的表彰和嘉奖。1858年,他做了安徽巡抚,驻节泰州。1860年,翁同书和地方乡绅与将领苗沛霖发生争执,苗沛霖领兵包围寿州。苗沛霖曾经镇压地方捻军,后来又带兵反清。针对此事,曾国藩参了他一本,呈上《参翁同书片》弹劾翁同书处置不善,而且向上级谎报军情,面临太平军弃城而逃。
以下便是《参翁同书片》的内容,句句经典:再,前任安徽巡抚翁同书,咸丰八年七月间,梁园之挫,退守定远。维时接任未久,尚可推诿。乃驻定一载,至九年六月,定远城陷,文武官绅殉难甚众。该抚独弃城远遁,逃往寿州,势穷力绌,复依苗沛霖为声援,屡疏保荐,养痈贻患,绅民愤恨,遂有孙家泰与苗练仇杀之事。逮苗逆围寿,则杀徐立壮、孙家泰、蒙时中以媚苗,而并未解围。寿城既破,则合博崇武、庆瑞、尹善廷以通苗,而借此脱身。苗沛霖攻陷城池,杀戮甚惨,蚕食日广,翁同书不能殉节,反具疏力保苗逆之非叛,团练之有罪。
始则奏称苗练入城,并未杀害平民,继则奏称寿州被害及妇女殉节者不可胜计,请饬彭玉麟查明旌恤,已属自相矛盾。至其上年正月奏称苗沛霖之必应诛剿一折三片,脍炙人口。有“身为封疆大吏,当为朝廷存体制,兼为万古留纲常。今日不为忠言,毕生所学何事”等语,又云“誓为国家守此疆域,保此残黎”,俨然刚正不屈,字挟风霜。逮九月寿州城破,翁同书具奏一折二片,则力表苗沛霖之忠义。视正月一疏,不特大相矛盾,亦且判若天渊。颠倒是非,荧惑圣听,败坏纲纪,莫此为甚!
若翁同书自谓已卸抚篆,不应守城,则当早自引去,不当处嫌疑之地;为一城之主,又不当多杀团练,以张叛苗之威。若翁同书既奉谕旨,责令守城,则当与民效死,不当濡忍不决;又不当受挟制而草奏,独宛转而偷生。事定之后,翁同书寄臣三函,全无引咎之词,廉耻丧尽,恬不为怪。
军兴以来,督抚失守逃遁者皆获重谴,翁同书于定远、寿州两次失守,又酿成苗逆之祸,岂宜逍遥法外?应请旨即将翁同书革职拿问,敕下王大臣九卿会同刑部议罪,以肃军纪而昭炯戒。臣职分所在,例应纠参,不敢因翁同书之门第鼎盛瞻顾迁就。是否有当,伏乞皇上圣鉴训示。谨附片具奏。
皇帝看了,深感此事的严重性,翁同书的罪行太大,如果顾忌其家族而赦免或者从轻发落都不足以平民愤,也不足以振朝纲,立威严。结果,翁同书被判死缓(斩监候),下了大狱。次年被减罪并流放到伊犁充军。不过后来翁同书奉命服军役,赶往陕西剿杀回民起义军获得重大胜利,被朝廷重新封赏为四品官衔。
李鸿章的一手好文章,帮助曾国藩写了很多好奏折,曾老曾称赞李鸿章:“少荃天资于公牍最近,所拟奏咨函批,皆大过人处,将来建树非凡,或竟青出于蓝,亦未可知。”虽然《参翁同书片》起到了预想的作用,但同时也引起了翁同龢对李鸿章的怨恨,为后者今后的仕途设下了不少障碍。
最明显的就是后来李鸿章兴办洋务运动,建立北洋水师,翁同书的三弟翁同龢从中作梗,让北洋水师行事不便,在甲午中日战争中惨败,洋务运动也以失败而告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