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陆竟轩的记忆里,从那天开始,谢葳蕤果然顺从得不可思议,除了借口才流产不侍寝之外,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
连笑容都乖顺得不得了。
只是眼睛里没有光——自从那天逼她喝了堕胎药之后,就再没有在她眼睛里看见过光。那里头像是藏着一天一地的死灰,怎么都再亮不起来。
九月里天气开始转凉,朱令皖生日,陆竟轩准备进宫,忽然左右通报,说王妃来了。
“你来做什么?”陆竟轩诧异地问。
这一个月来,只有他去找她,她从来不会贸然出现在他面前,打搅到他的心情。她现在整个人像是总藏在阴影里,不仔细想,根本想不起来。这样的相处状态让他觉得舒服。
虽然朱令皖一直在催他将她从宫中接出来,让她做他的王妃。朱令皖说过好几次:“只要能做你的王妃,哪怕只能做一天、半天就死掉,我也是心甘情愿的——谁稀罕这个太后的头衔呢。”
有时候陆竟轩也想,可能是时候了——是时候让令皖做他的妻子,续上三年前,不,是四年前的姻缘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没有付诸行动。也许他可以把这个作为生日礼物送给令皖?
谢葳蕤的目光里犹豫了一下,怯怯地说:“我想问王爷今天有没有空。”
又玩这种花招,陆竟轩的目光里添了一丝厌恶,他不耐烦地说:“有空如何,没有空又如何?”
谢葳蕤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我的伤好了……”
陆竟轩目光一敛:伤好了,意味着能陪他上床了?什么时候不好偏偏今天?谢葳蕤还是从前那个谢葳蕤啊,什么认错了后悔了以谢家门庭为誓——什么谢家的女儿,竟然饥渴到这个地步。
陆竟轩轻佻地笑了一声,俊美的眉目里满是嘲弄之色:“怎么,王妃想要侍寝?”
谢葳蕤再犹豫了一下,低声下气地说:“如果王爷有空的话——”
陆竟轩猛地掐住她的下巴:“谢葳蕤,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今儿是令皖的生日,你想留住我吗?”
谢葳蕤吃痛,眼睛里冒出泪花来,过了许久,方才勉强说道:“我、我不知道……”
“那你现在知道了!”
“……是,我知道了。”谢葳蕤还在站在那里。
“还愣着做什么,是想和我一起进宫,给令皖叠被铺床,端茶侍水赔罪吗?”一想到他和朱令皖被她活生生拆散四年,差点错过终身,陆竟轩就恨得牙痒。
谢葳蕤维持了许久的笑容终于垮了下去:叠被铺床——然后看着他们俩翻云覆雨?端茶侍水——他是真把她当下人了。她知道她这时候应该果断一点,果断一点给陆竟轩行礼退下,果断收回自己的目光。
但是——
就让她放纵这一次吧,最后一次。谢葳蕤没有收回目光,她的目光和陆竟轩在空中撞了个正着,谢葳蕤上前一步,说道:“所以王爷现在是要进宫,给朱皇后——不,朱姑娘过生日吗?”
“是。”陆竟轩玩味地看着她,不知道她还要耍什么花样——留住他?未免太自不量力了吧。
谢葳蕤却伸出手,替他整了整衣领:“那么……王爷快点去吧,别让朱姑娘等急了。”
“就这样?”
“什么?”
“你特意跑过来见我,就为了说这句话?”
“是啊。”谢葳蕤笑了,“很意外是不是,我也很意外。”在这之前,她不知道自己会说这句话,她不知道自己能稳稳地把这句话说出口,更不知道自己能站在这里,目送他进宫去陪另外一个女人。
那是一个月前的谢葳蕤所不敢想——也想不到的。
陆竟轩反而有点失望:他还等着她的手段呢——谢葳蕤在战场上可曾经是狡计百出,屡立战功,谁知道现在怂成这样,倒让他没了兴趣。陆竟轩应了一声:“知道了。”转身就走了。
“王爷保重。”谢葳蕤说。
陆竟轩这时候没有回头看,所以也注定看不到谢葳蕤做的口型:“今天也是我生日,你能留下来陪我吗?”
没有出声的机会,所有期盼——哪怕是最后的期盼,也只能胎死腹中。谢葳蕤努力扬起面孔,她觉得她想要流泪,最后却只是一声叹息。她和陆竟轩的缘分到头了,早就到头了!她早就认识到这一点,却一直到最后,都还舍不得放手。
她总以为,没准他会回头。
但是并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