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谢葳蕤生日那天,谢府格外热闹,里里外外张灯结彩。
谢葳蕤盛装待客。
座中权贵云集,谢葳蕤周旋在其中,言笑晏晏。忽然一个丫鬟慌慌张张跑过来,对她说:“不好了……”
“什么事这么慌张?”
“小公子……”丫鬟哭了起来,“小公子不见了。”
谢葳蕤脑子里“嗡”地一声,过了好一会儿方才醒过神来,丫鬟已经絮絮叨叨把事情经过来回说了个两三遍:她抱着天生在花园里玩,忽然走过来一个贵妇人,问天生叫什么名字,母亲是谁。
这当口,天生又嚷着口渴。
那丫鬟见那贵妇人衣饰昂贵,气派不凡,便托她看着天生……那不过就是一个转身的功夫,回来园子里已经没人了。
谢葳蕤按捺住心口的恐惧,只管问:“那妇人长什么模样,你可还记得?”
丫鬟哭着说:“就是个寻常模样,圆圆脸,圆圆的眼睛……好像、好像……”
“好像什么?”
“她说话的时候,好像脸上的肉……不怎么动。”丫鬟支支吾吾地说了,自个儿也觉得不可思议,忙又改口说道,“兴许是我想多了,姑娘、姑娘这可怎么办啊?”
“他是带了面具。”谢葳蕤冷静地说,她环视四周,这是她谢家的府邸,守备森严,并不是寻常人等能够随意出入的地方。只是今儿贺她生辰,往来的人比素日里多了一些……却不好查。
要说谁能对那么一个小娃儿动上邪心思,谢葳蕤心里转了一转,她不知道是不是陆竟轩。
就在谢葳蕤茫然没有头绪的时候,就听到厅中琵琶声一响。
那声音不远不近,不知道为什么,响声却像是拨在所有人心头一样,厅中一时静了下去,就看见那琵琶女缓缓站起来,她说:“摄政王妃是吧……你们的摄政王攻打我们部落,我如今,就掳了他的孩子,今夜三更,请他独自前来金浮阁相会。”话音落,没等谢葳蕤大叫“拿下”,人已经不见了。
厅里乱成一团。
谢葳蕤反而是这个混乱中心里唯一撑得住的,她说:“去……去摄政王府,请摄政王过来!”
“可是——”谢应许说道,“竟轩他如今并不在京里。”
“无论他在不在京里,天生不见了,是他的过错,你把话给我传过去,总有人能找到他!”谢葳蕤发狠说。
——她什么都可以不计较,她什么都可以不要,除了天生!
陆竟轩比所有人想的都来得快,只不过他没有出现在众人面前,而是遣人请了谢葳蕤兄妹去屋里详谈。
他们有一年多没有见面了,之前看到的画像,就只是画像。当真人站在面前的时候,陆竟轩竟然生出一点拘谨来,而谢葳蕤呆住:她从来没有想过,分别的这一年里,陆竟轩竟然会瘦到这个地步。
一年多之前的那个晚上,她用了全部的力气方才能够反抗的那个男人,和现在坐在自己面前,面色苍白,形销骨立的男人……是同一个人吗?他还是她记忆里那个意气风发的摄政王吗?
谢葳蕤在巨大的吃惊之下没有出声,她哥哥谢应许替她问了:“王爷何以……憔悴至此?”
陆竟轩迟了片刻方才懒洋洋笑道:“相思令人老。”
谢应许百感交集,说不出话来。
谢葳蕤却还记挂着天生,她努力摒弃掉所有多余的情绪,急匆匆问:“天生他……被带走了。”
“我知道了。”陆竟轩还在笑,他看住谢葳蕤,像是想把她看到心里去。
谢葳蕤咬了咬唇:“真……不是王爷做的吗?”
“不是。”
“那……那怎么办?”
“我会救他。”陆竟轩温和得出奇,反而让谢葳蕤有些怔住,她小心翼翼看了他一会儿,小心翼翼问:“王爷?”
“嗯?”
“王爷你没事吧?”
“我没事。”陆竟轩的声音仍然很温和,他的眼睛像是黏在谢葳蕤的脸上,停了许久,方才移开方寸,说道,“你放心。”
谢葳蕤心里仍然装了无数的问题,但是眼看着陆竟轩眉目里生起一丝倦意,谢葳蕤也不得不告退下去。
等谢葳蕤兄妹都退了出去,陆竟轩方才松了一口气,汗水早就把衣服浸得湿透了,有亲兵上来给他重新包扎伤口,那亲兵埋怨道:“王爷这是何苦呢?王爷这样痛苦,王妃也不知道……”
“何必让她知道。”陆竟轩的声音低得近乎于无,但是折回来停在门口的谢葳蕤听到了。
他受了伤?
伤得还不轻?
谢葳蕤心里有点难过。
“段小公子……”那亲兵又道,“段小公子自有亲爹,他走丢了,不该找段将军吗,找王爷算怎么回事?”
“可是他……”陆竟轩痛得低呼一声,“他也是葳蕤的孩子啊。”
“又不是王爷的骨肉!”亲兵心里实在不服气。
陆竟轩停了好一会儿没说话。
亲兵又说道:“而且现在王爷伤得这么重,也不知道对方会使什么花招……王妃还怀疑是王爷下的手呢。”
“够了!”陆竟轩打断他。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陆竟轩打断他,“你也不是不知道,我如今这伤是好不了了——”
“什么叫……好不了了?”忽然传来的声音,陆竟轩和亲兵都大吃一惊,逆着光,陆竟轩看见谢葳蕤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