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荏苒,转眼即是一年。
春秋轮替之中,项空尘每日起来都会给窗前的栀子浇水,他细心钻研莳花,虽然不能算是精通,但也渐渐清楚了栀子的习性和每次加水的度量。眼看着种子破土而出,幼苗在泥土中茁壮成长,项空尘就内心欣喜,外部的烦躁和忧愁渐渐远了,他每日练功之前,总会静静观赏着细嫩的枝条和革质的叶片,使心境到达深沉的平静。
自吸收灵石中的灵气之后,项空尘的修为的确精进了不少。灵石中的灵气确实比周围环境中的灵气更加浓郁,当项空尘导引灵石中的灵气之时,只觉得源源不绝的灵气流向自己的身体输送而来,如涓涓细流滋润着身体的每一寸脉络。
项空尘原本器身精孔闭塞,灵气难以进入身体,但以灵石为导引,将灵气强行灌输于项空尘体内,使得精孔被迫打开,身体就可开始收纳灵气,巩固器身。
但是这种强迫式的修炼方法不及自然而然循序渐进的吐纳呼吸法,在灵气强制冲开精孔的时候,修炼者得忍受更大的痛苦,并且消耗更多的心神来控制这庞大的灵气量。这种越阶式的修炼方法也是优缺并存,好坏参半。
十虎也知道这种方法有违自然修炼之道,曾也对项空尘多加叮嘱和提醒,然而看着项空尘努力的身影却是使十虎想起过去的自己。“如果是过去的自己,就算有危险也会奋不顾身地继续修炼吧”这样的想法时常出现于十虎的脑海中,他知道就算出手阻止,项空尘也是不会放弃的。
纵使项空尘的修炼速度有所提升,但却仍是不及天赋异禀的弟子,在之后的日子里,李靓姣、李航相继踏入了爵器境界,就连一直在膳食堂忙里忙外的金小宝也是成为了内院弟子。对于项空尘来说,认识的人个个离去,这静风居更显得冷清而陌生了。不过住在空山居的金小宝有时也会忙里偷闲,从膳食堂溜出来找项空尘,告诉他一些内院弟子才知道的消息。
外院弟子多数是来此交流的其他学派宗门的弟子,或者是地方上的名医名仕,他们也是暂居于外院静风居之中,待学习交流完成便又会回到各地,所以这外院才是名副其实的“外”。
而踏入内院,才算是真正进入了焚阳宗,年轻一辈的翘楚也尽在内院之中,唯有进入内院,才知天下偌大。
不过就算静风居冷清了下来,项空尘也未有多少沮丧,御剑堂这座门庭萧瑟的道场俨然成了他的后盾。自从项空尘开始以灵石修炼之后,十虎就对项空尘照顾有加,特许他可以多花时间在居所练功,而不用每日前来御剑堂打杂。
至于御剑堂的灵石收入,就交给了其余的几位师兄,把他们几人倒是累得够呛,有人前去试炼之地,也有人去后山伐竹,甚至有人跑去与人打赌赚取灵石。每日黄昏时分,他们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御剑堂,常常开导自己道:“没事,今日苦,明日甜。我们是半年不开工,开工吃半年。”当然除了日常劳作之外,他们还会时常督促项空尘,并把自己的炼器心得告诉他,只是希望他能早日突破,加入这场累死累活的赚取灵石活动中。
面对着师兄们的催促,项空尘反而感觉到自己应该更扎实地前进,不能急功近利,而要一步一个脚印,巩固自己器身的同时再继续修炼。不知是不是逆反心理的缘故,项空尘倒是很喜欢看着师兄们求而不得的表情。
面对着同届的弟子纷纷踏入内院的境况,项空尘却心如止水,没有以前的那般浮躁与焦急。每日练功之时,他似乎忘记了所有,只剩下感受体内灵气静静流动,深入每一处经脉之中。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每日看向栀子之时,那萌发的新芽似乎又长了一截,似乎呼应着项空尘的炼器进度一般。
这日,秋意微浓,瑟瑟秋风裹挟着院中的落叶打着旋儿飞舞,静风居静悄悄的,夜幕笼罩之下,灯火俱灭,只有孤零零的一盏微弱的烛火点亮了狭小的一隅。
烛火被窗缝透进的凉风压得低了,火光中少年端坐在木床上,闭着眼,他已经屏息凝神多时,待心境平和之后,便开始向爵器突破。
根据《七灵逆器诀》中的记载,第三转为养灵息气之阶段。此时要求入静室端坐,盘膝,叩齿六遍,凝神瞑目入息。入息者感觉灵气如热流一般,视为真阳之气,三转之丹,丹如丹田,旁通左肋,阳气蒸腾,汗流四体,开精孔而镇腐气。
项空尘依照《七灵逆器诀》的指导,吸收灵气导引全身,最后聚于丹田上。此时项空尘由于之前的二转腹中已有灵气丹凝于丹田之处,加之灵气催动,此丹渐渐变得炽热如火,不一会,这股灼热之感遍布全身,汗液如雨水一般流下,浸湿了项空尘的衣衫。他感到此时腹中左侧有一颗明珠,呈火轮之状,徐徐转动,热流涌现。
待火轮停止转动之时,项空尘继续依照书诀,以引导灵气逆行周天,左侧火轮再次转动起来,只是方向有变,热流依旧遍布全身,身体里的湿气已是尽数排出。
又过了不知多久,此时火轮停转,明珠闪现,倏然裂开,尽数灵气汹涌喷薄,遍布周身每一寸皮肤。在这巨大的冲击之下,项空尘身上的腐气堕气尽是排出,他此时的皮肤就如刚出身的婴孩一般红润光滑。
在这转丹入体之后,项空尘也长吁一口气,疲惫如潮水般涌出。虽说身体已如重生一般,但精神上的紧张却是耗费了项空尘许多心神。他此时来不及庆祝自己突破境界,只是就着疲意倒头睡了过去。
“啾啾……”
窗外鸟儿欢腾,项空尘从沉睡中醒来,他看了看自己的身上皮肤,早已不是那时的赤红色,而还原成了淡黄肉色。不过此时肉身上的疲劳已经消散的无影无踪,项空尘感觉自己现在的精力无穷无尽一般,一个挺身便从床上弹起。
馥郁的香气顺着晨风萦绕在房中,此刻的栀子好像配合着项空尘的突破而绽放开来了。白色的花瓣映照在金色的日光之下更显清丽雅致,淡黄色的里层花冠泛着模糊的金光,生气盎然。项空尘惊喜交加,没想到这栀子竟然也跟随自己,迎霜绽放。
“堂主,我突破了!”项空尘心中激动不已,一入御剑堂就直奔二楼,留下一楼的一众师兄呆若木鸡。
“是吗?”十虎见项空尘如此高兴,心中也是欣慰,“那真是恭喜你了,项师弟。”
“还有这盆栀子也开花了。”项空尘说着便将栀子放在了十虎的面前。
十虎见到开放的栀子,微微一愣,诸般情绪涌上心头,一时之间却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只是向项空尘微微点了点头。
“师弟突破了!”杜言似是顺风耳,在一楼也听见了项空尘的声音。
“师弟这么快就突破了?”毕信讶道。
“我就说师弟不可小觑吧!你们还不信!”柳山拍了拍两人肩头,“这次打赌的灵石都不许赖账哈!”
“愿赌服输,我最讲求信誉。”杜言摆出大义凛然的样子。
严辉看了柳山一眼,摇了摇头,从怀中取出三颗灵石,递给柳山:“看来是我太小看师弟了。”
十虎和项空尘听着楼下几人的对话,面面相觑,不禁哑然失笑。
随后,十虎佯装盛怒模样,走下楼去,吼道:“你们有开始那你们师弟的修行开赌了吗?!真是没有几分师兄的样子。”
“小赌怡情嘛。堂主何必计较这些小事?”杜言笑嘻嘻道,“我们又不是赌钱,我们赌的是灵石。这都是为了刺激师弟练功不是吗?”
“你还越来越有理了呀!”十虎不轻不重拍了杜言一下。
“不过师弟突破了,我们也就轻松几分了。”赵毅叹道。这一年中,赵毅作为辈分最小的弟子,修为最低的弟子,也是伐竹最累的弟子,对于项空尘的接替,他也是长吁了一口气。
“的确。是时候还债了。”十虎转眼回望项空尘,摸了摸下颌的短须,“小师弟,你没忘记吧?”
项空尘无奈地点了点头,叹道:“双倍奉还……”
虽然语气中夹着无奈,但他心里对于各位师兄都很感激,在自己陷入苦境之时竭力相助,无论是灵石还是御剑堂的日常任务,都是各位师兄替自己揽下,好让自己安心练功。
“很好!”十虎重重地拍了拍项空尘的后背。若是之前的项空尘在这厚实如熊掌的拍击之下,估计会被震得咳嗽不止,但此时项空尘感到自己的身体变得更加坚韧,面对着这势大力沉的掌击竟也不动不摇。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去醉仙楼庆祝一番。”十虎心中欢喜,一挥袖袍,“这次小师弟请客!”
焚阳宗虽然门规森严,但也允许弟子每月下山一次,众人借此机会,决定去远近闻名的醉仙楼饱餐一顿,庆祝项空尘突破境界。
“好!”众师兄异口同声道。
“怎么这样!”只有项空尘无力地反对。
夜色中,项空尘回到了自己仍住着的外院静风居,秋风习习,夜渐凉,项空尘在传录符上寥寥写了几笔,向吴伯交代近日的事情。传录符并非时刻能用,每次使用之后,都要再次吸收灵气,当灵气足够之后,才能激活其上的符箓。上一次向吴伯写信的时候,已经是半年前了。
他走近窗边,月光下的栀子越发皎洁素雅,一瓣瓣都好似白皙的手掌,轻轻张开,托举着中心金黄的花蕊。
他抬头看向天边明月,又从怀中取出一枚玉钱,将玉钱和那月轮重合在一起。
“已有一年了,也不知小栗子学习占星算卦如何了?”他转动着玉钱,喃喃低语。
映着月华,淡淡的碧色在玉中渲染开来,有如斑斓画卷徐徐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