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臣谢云川,参见太子殿下。”昭府的一间房内,谢云川着半跪给座上之人行了个礼。
晋辰扫了他一眼,却没有让人起来的意思。
“不知殿下此番前来,是为何事?”谢云川也不恼,眉目间依然风轻云淡的。
“谢少将军既然怀疑本王有心要杀自己未来的夫人,那本王只好亲自来打消将军的这个疑虑了。”他随手拿起桌上一卷兵书漫不经心地翻着。
“微臣只是沿波讨源,并没有针对殿下的意思,和昌灵王往来的几份书信确是出自宫中。”
“那宫中可不只有本王,我的两个弟弟呢,你也一并查了?”
“一一验证过。”
“哼”,晋辰放下手中的书,面上带着一丝冷笑:“查出什么了吗?”
“幕后之人隐藏极深,线索断在了几具尸体上。”
“澧城那次夜袭呢,是同一人所为吗?”
谢云川不动声色道:“微臣不知。”
晋怀予的事情,已经远远没有这么简单了,涉及自己身上背负的那件事,他只能暂时隐去这一段。
“你起来吧。”晋辰终于松口道。
他这次出宫微服到渭城,穿着便服事先也没有任何告知任何人,谢云川确实有些诧异,更何况晋辰行事一向张扬桀骜,只怕还有其他目的。
“我听说公主这几日身子不太好?”
他话中似在关心,但语气冷淡,并不在意回答。
“只是受了些惊吓,已经看过了并无大碍。”谢云川似乎并不想在这提到林见溪,他正欲转开话题,却被打断了。
“我晌午在昭府外,恰好遇到了公主的两个侍女,扮作男装在天香楼,貌似还被人偷了东西。”
“扮作男装?”谢云川加重了语气。
“行为举止也颇为独特,公主对身边人,似乎有几分看管不严。”晋辰将这句话轻轻带过,放下手中书本站起身道:“我此行还有一些杂事要处理,本王到这里的消息你无需声张。”
他持着手中的扇子跨步走了出去,依旧掩不住的一身贵气。
谢云川看着他背影,在思忖着些什么。
后厢里明光走了出来,手中还执着一柄长盒,面上带着不满:“少将军,要不要跟着。”
谢云川轻轻摇头,说着不要声张却偏偏先来见他,这是在绳子一头打了个结在试探,这另一头,他就算不接,也不能丢在地上。
“这太子当日殿上自愿站出来要和亲迎娶空灵公主,花言巧语了一番说是久闻其美名,现下那公主就在府中,也没见他想去见上一面。”
谢云川接过她手中的锦盒,打开看了一眼:“这个局势下太子执意要娶她为正妃,又怎么会仅仅是因为耽于美色。”
明光目光一喜,一时难以自持,身子都向前倾了一些道:“难道真的是因为那个传说?”
盒子被重重搁在桌几上,谢云川声音厉了几分:“够了!”
后又收了几分苛责,肃然道:“如此有违天道纲常之事,怎么可能为真。”
明光紧紧看着他,似乎有些激动,下唇微微颤抖着:“那你自己的事情呢,就合乎天道了吗!何为天道,你一生良善护佑百姓兼济苍生,为何偏偏就是你!”
谢云川静静看着她,面上是古井无波的死寂:“你说我良善,可我却连善为何物都体会不到。”
明光眼里渐渐含着泪,终了却没有落下一颗,她颤着声道:“有的时候,体会不到反倒是一件好事,如果可以,我愿你平安度过此生,无需感受这些黄粱大梦。”
她抓起方才被重重放在桌上的盒子,快步走了出去。
谢云川似乎有些疲惫,扶着桌沿坐了下来,有那么一刻,他觉得这感受离他已经极近了,只需伸手轻轻一触,但再醒来之后,又是一片冰封万里白雪茫茫。
不知不觉夜已深,一闪镂空的雕花窗内却还透出些昏黄的烛光,窗上印着一个坐着的窈窕身影,过了一阵那身影却突然重重一顿,似乎是惊醒了。
林见溪低头一看,自己好不容易填了大半的纸张被墨迹污了半边,当下恨恨叹了口气。
她抓起纸张揉了揉丢到一边,展开下一张纸继续写着,案几的一旁放着之前那位远在空灵的父皇给她写的信。
遣词造句,斟酌语气着实要花费她一番功夫,后面靠在椅子上的带月已经打上了盹,娉婷倒依旧站在一边,但是眼睛里也看得出来有些困意。
“公主您先去歇息吧,近几日少将军应当不会让我们出去的,这信就没法给到岱青了。”
林见溪打了个哈欠:“不写完我心里不踏实,你们先去睡吧不用陪着我。”
“公主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要问陛下吗?”
林见溪依旧低着头一笔一划慢慢写着,尽力想写的整齐一些:“是有一些问题,娉婷,你知道玉仑山在何处吗?”
“玉仑山?应当是五国最高最深的那座山了吧,在羌国境内,传闻中没有人能够进出。”
“那玉仑山圣物你可曾听说过?”
娉婷摇了摇头:“公主为何突然问这些事情。”
林见溪笑笑道:“我只是听说这玉仑山有几味稀奇药材,所以好奇问一问,说不定哪天我又遇刺了能救我一命”
娉婷垂下了眼睛,似乎在细细思量着什么,林见溪见她沉默的样子,只当她是为自己担心,伸了个懒腰站了起来,拍拍她的后背道:“不过我这个人向来吉星高照,肯定用不上的,早点睡吧。”
待娉婷叫醒了带月,两人熄了外厢的灯出去之后,林见溪望着桌上的两封信发了会呆,这几日别说是和谢云川说上话了,连见他一面也不得,去问的话无非就是一些少将军公务繁忙之类的搪塞她的话。
她开始有些怀念起那些在荒漠里的日子了,人烟稀少大多数时刻万籁俱寂,清晨伴着清澈的朝阳起身,碧玉一般的天空万里无云,她可以随着谢云川一起到营帐外不远处,她散散步看看日出,他在不断蔓延开的金色光线下行云流水地练剑。
但是在那小屋里的时光,却出乎意料是她最害怕回想起的日子,那段记忆被她小心地封存起来,里面似乎蕴藏了太多情感,太多不能承受的真相。
她有些烦恼地翻了个身,用枕头捂住耳朵,依然挡不住明光的那句从未活过,谢云川,如果你什么都不肯告诉我,我应该怎么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