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渭城一住,本以为也就是修整几日,没想到一连着好几天过去了,也没有要启程的动静。
“公主请回。”一个面无表情的将士十分迅捷地伸手拦住了打扮成昭府家丁模样的林见溪。
她愤愤转身,这几天枉论她打扮成什么样子试图溜出去,都能被拦下来。
这谢云川怕不是专门安排了些人精在她周围守着,时时刻刻盯着她,就连一早写好的那封信也没能带出去。
她一脚踢开了自己的房门扑到床上,不满地叫了好几声。
带月抱着几件衣物走进来,看到她这个样子失笑道:“公主,少将军这是为你好呢,你这样整天想着跑出去玩,哪天跑丢了我们可担责不起。”
林见溪撑着头趴在床上:“你说这小小一个昭府,墙建得那么高做什么,想爬出去都不成。”
“这还叫高呢,听说那龙京的宫中,宫墙高十六尺,苍蝇都飞不进去。”
林见溪脸色一暗,这区区昭府就能将她关成这样,日后嫁给那靖国太子,岂不是要在宫墙之中关上几十年。
她忽地坐起来,思量下正欲开口,娉婷却慢慢地走了进来,眼眶中夹着些红丝,直直看着林见溪,颤着唇开口道:“公主,求您救救岱青。”
林见溪见她这样早已站了起来要安慰她,听她这话后有些吃惊:“宋岱青?他怎么了?”
娉婷似乎在强撑着镇静,但是微微颤抖的声音还是出卖了她的慌乱:“方才奴婢走出昭府,竟无人阻拦,奴婢就想到了公主的那封信,我正要转交给岱青的时候不知为何将军的人突然出现了要捉拿他。”
“什么?”林见溪一惊,明明那天晚上是谢云川带着宋岱青来见她的,为什么突然又要捉拿他。
“本来单单几个将士断不能耐他如何,但是这是却突然出现了一个身手极好的人,围攻之下我只能看着他被擒住了。”
“娉婷,你确定那是少将军的人?”
娉婷皱眉细细想了一会:“他们虽说穿着军服,但是神色之间都不像是普通的将士,尤其是那个能抓住岱青的人,更为可疑,而且,那人是我们见过的。”
“我们见过的?是谁?”
“在天香楼遇到的那个人。”
林见溪有些愣住,在天香楼遇到的那个人是谢云川的人吗,如果是的话他为什么不立刻把她抓回昭府呢,而且那人分明是不认识她的样子。
她安慰地抓着娉婷的手:“没事的娉婷,少将军断不可能对宋岱青怎么样,我向你保证,但是那几个人有提到为什么要抓他吗?”
“没有,那个人只是说将他带回去,可是回去哪里我也不知道。”
“公主,”娉婷蓦地给她跪了下来:“只要您愿意救岱青,娉婷这条命,以后就是公主的了。”
“你瞎说些什么,就算你不求我我肯定也是要救他的,本来你们就是因为给我送信被连累的。”林见溪咬着下唇想了想:“给我更衣,我要去见谢云川。”
此时的渭城地牢里,黑暗像是饕餮一般不断吞噬着所有来到此处的人,谢云川缓缓行走在狭长的通道内,两旁不时传来一些细碎的呜咽声,仿佛带着极大的痛楚。
走至尽头再一转身,是一个开阔的空间,斑驳的墙壁上摇晃着一个人影,被木架撑开,他身上的衣物早已被利器划开带着条条血迹死死地粘在那人的皮肉上,他垂着头,仿佛没了气息。
一旁的随从搬起了一桶水从他头上浇下去,瞬间那人剧烈地抽搐了一下,缓缓抬起头看着谢云川。
谢云川移开目光,看向一旁坐在椅上的人微躬行礼道:“殿下。”
晋辰看了看他的神色,又淡漠地移开了目光:“哼,此人跟着你们许久了,少将军一直没有注意到么。”
“微臣失职。”
晋辰目光愈冷,将手里的鞭子掷到他脚下:“你这些天失的职,够本王也将你丢到这地牢中去了。”
谢云川只是微低着头,等他再开口。
晋辰将目光移回到宋岱青身上:“还是不说么,你是昌灵王的人,还是空灵国君的人?”
宋岱青只是冷冷地盯着他,目光中带着某种仇恨。
晋辰冷笑:“也是,其实并无区别,无论你是哪一方的人都是空灵派到我国的探子罢了,空灵此心,真是让本王心寒啊。”
“既然如此,和亲也就没有必要了。”晋辰站了起来似要离开,“我想,从来没有哪国公主,在和亲路上就被赐死的吧,你们空灵,也算是开了个先例。”
“殿下。”
“等等。”
身后两人齐齐开口,晋辰回头却没有看向宋岱青,而是看着谢云川道:“少将军有什么话想说?”
“如此赐死空灵公主,必然挑起两国战端,空灵不再供给药材微臣十分担心皇上的龙体能否撑得住。”谢云川只是微微蹙起眉。
“你倒是提醒了我,父皇还靠着空灵的药材吊命”他声音极轻,只因为四周寂静听得格外清晰,看着谢云川片刻后又转向宋岱青:“你又想说什么?”
“我私自潜入靖国一事,和任何人都无关,我这么做只是因为,”他的声音因为干涩带着些沙哑:“少时在渊都,远远地在步撵上见了公主一面,沉吟至今久不能忘,但奈何之后公主一直在宫墙之中未能得偿所愿,此次听说公主前往靖国和亲,遂起了前往一见的心思。”
“久不能忘。”晋辰缓缓踱步到他跟前,“觊觎公主,在你们空灵该如何处置?”
宋岱青一字一句道:“当剜去双眼。”
“既然是空灵人,就照着你们空灵的办法做吧。”
晋辰面上带了些笑意,复又看着谢云川道:“那行刑之事,就劳烦少将军了,只是这次,可别再失职了。”
晋辰提步朝外走去,至地牢门口时有人递上了蘸湿的巾帕,他细细擦了擦手漫不经心道:“放出去之后,杀了他。”
一旁的人接过巾帕,点了点头。
“我告诉过你,边境之后就回去复命,你为何执意跟着。”
“君命在身,不得不为。”
“你的君命方才可是差一点害死了你和她。”
宋岱青这才松口,略微一顿:“连累公主,非我本意,那次袭击之后,就算没有授命,我也放心不下公主的安危。”
谢云川沉默了一会道:“你可知这刑我是非动不可。”
宋岱青唇角带起一抹笑,牵动着脸上的伤口,显得有些狰狞:“就算失去了双眼,我还有耳朵,算不得什么。”
此时通道内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士兵模样的人在谢云川身旁耳语了几句,他略微皱起眉,看来这件事,远不止看起来这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