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父母从北京旅游回来，接下来的十几天里，竟有好多天梦里梦到父母。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
有一天，我在梦里与父亲出门，准备去外面吃饭，左等右等，等不到母亲来。我们在一大堆简陋的平房之间转来转去，父亲不耐烦，也累了，我们就坐在一个角落里等着。
母亲终于来了，脸上也并没有一丝喜悦。我们就胡里胡涂地蹲在原地，吃起面来。父亲大口地吃，发出呼噜呼噜的响声，好象饿了几天了，恨不能一顿把这几天地都补回来。我和母亲并没有吃，我们静静地坐在那里，看着父亲吃。
父亲用的碗是那一种粗瓷大碗，这碗在我们陕西，叫老碗。父亲从小由老家出来，再没有用那样的老碗吃过饭，大概是这个原因，他吃的很满足和敞快，大汗淋漓。让我们坐在身边的人也替他高兴。
吃罢，我们就打算回去，我转过头却见父亲欲言又止，眼睛红着，突然叫了母亲一声：“老伴。你知道我今天为啥吃这么多的饭吗，我的精神还特别好，其实我心里知道，我这是回光返照。”他说不下去，象孩子一样哭出声来，说：“我知道我这个病是治不好的了。”
母亲象个木头立在原地没有动，我已经泪流满面，一步跨过去，搂住他，说：“爸，你怎么这么说，又没有什么大病，医生也说了，不就是胃不太好吗，又不是癌症，哪里就能要了你的命，你乱说什么。”但是看他哭的恓惶，心里又惊又慌，想着：这不是在作梦吧，父亲好象已经去世了，怎么突然又活过来了，不对，他何曾走了，他们不是刚从北京高兴地旅游回来吗？不对，不对，都说是将死之人其实心里很明白的，只有这们这些活着的人不明白，不然，父亲为什么吃那么多饭，他难道真的是预感到自己要走了，才想吃饱了再走？
我一挣扎，从梦里醒过来，眼泪流到脖子里，已冰冷。还好，又不过只是一个噩梦。
然而，它是在警示我什么呢？这会是一个不祥的预兆吗，为什么连着好多天都梦到父母呢？
我躺在床上睡不着，眼前现出一个模糊的画面：再过上十几天，父母要坐飞机去深圳看他的另一个儿子，我的兄弟，我把他们送上飞机，回到家，打开电视，突然看到航班失事的新闻，心中一惊，正是父母的那个航班！飞机在长沙中转降落时发生了故障，电视上是混乱的惨不忍睹的失事现场。我心里一沉，早就知道，早就知道，老天早提醒我了，我为什么就不阻止他们？我和兄弟发了疯地去了长沙，一切只是虚幻，人是假的，转瞬间就什么也没有了，哪怕只是一句话，什么也没有留下，哪怕只是一点熟悉的印痕。
接下来是航空局的道歉，接下来是每人60万的赔偿，我望着120万元的现金。心里痛楚万分，可在这痛楚里面，我分明还能体会到一点喜悦，因为那120万元的巨款。我怎么能在那些钱面前喜悦呢，那可是父母拿命换来的，可我分明感觉到喜悦了，这更让我觉得自己丑恶和不可救药。
我，妻子，安心。弟弟，弟媳。我们五个人围着那堆钱开了一个家庭会议。我说：“这钱，是父母用命换来的。我想了想，我们每家60万吧，但有一个要求，这些钱不能拿去买房，不能炒股，就留给他们的孙子孙女吧，存下来做他们以后上大学和创业的钱，我想，爷爷奶奶会很高兴的。希望他们的孙子孙女们争口气，不要让外人小瞧我们，希望我们的孩子们长大了能够知道，他们的爷爷奶奶是多么爱他们。。。。。。”
眼前的画面渐渐消失，我被自己感动得一塌胡涂。天亮了。
他们怎么会有事呢？真是庸人自扰。我嘲笑自已。东方的第一缕阳光射到我的卧室，它一点一点，一点一点，照亮了我忧郁感伤的心。
---作于2010年11月3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