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的身子一直不见好转,前几日还可以下床,现在却连床也下不了了。
我一边为娘担心,一边又在为哞哞和墨点儿担心,我深怕哪一天爹会杀了它们。
可是这天它终究还是来了,早晨起时,我就看见爹一直一直在磨他的刀,我知道,一般爹开始磨这把刀的时候,就是准备杀戮了。
不知道爹从哪里弄来的秘方,说是牛肺和鸭肉加上一种叫做毒苗三的药材可以医治娘的病。
家里的鸭子被娘前前后后吃得只剩下四五只了,不知道墨点儿能不能逃过这一劫。哞哞是铁定逃不过去的了,因为家里就它一头牛。
爹走到‘鸭舍’看了看,又走到牛棚,呆呆的看着哞哞,似乎在想着什么。
算来哞哞来这个家的时间是家里所有动物中最长的一个了。爹的心里似乎还是有点舍不得的,也许不是一点,而是很多点。
爹用手轻轻抚摸哞哞的头,依依不舍的看它,片刻后,又回来继续磨他的刀了。
正午!
爹磨刀,足足磨了一个早上。直到午饭的时候,爹才放下刀
。我趁他们都吃饭的时候,借故上厕所跑到牛舍。
“哞哞!哞哞!”
我说得很着急,但我的声音却很小,因为我不敢大声说话,怕被爹他们听到。
不知是我的声音太小,还是什么原因,哞哞似乎根本没有听到我的声音。
它站在墙壁的前面,正在‘面壁思过’。
我见叫它几声它都没有回复我,我便捡了地上的一个小石子,朝它的方向丢去,没曾想正丢在它的屁股上。
我本以为它一定会疼得大叫起来。没想到它竟然慢慢悠悠的,很平静转过身来,两只眼睛看着我。
虽未言,但有千语。
此刻它的眼神会令所有善良的人心生怜悯。
它的眼神里,有千千万万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当然这肯定不会是爱情。
那是一种人与动物之间一种特有的感情,是一种动物对于人类的忠诚与信赖……
我容不得它再这样冷静下去,我就先着急的说道:“哞哞,我爹可能要来杀了你和墨点儿……”
“我知道。”
还没等我把话说完哞哞便先开口说道。它的声音一样很平静,很随和。
我一点也没有感到奇怪,像哞哞这样的老江湖早就学会了‘察言观色’。
哞哞道:“墨点儿它还有机会可以走的,若你爹要杀了它,请你救它一救。”
“那你呢?”我担心的问道。
“我不会走的!”它说得无比的坚定。
“可……”我担忧。
“我在这世上活了十六年,有十年我一直在颠沛流离,被人买来卖去,好几次都差点成了热汤入了别人的肚里。”
“那时的我……”它的声音渐渐低落下去,“对这个世界对这个世界上的人,都已经看淡了,看透了,几乎已经对生命没有什么热爱与希望了,在面对别人对我鞭打,抽打,以及是把我的手脚捆绑,将我送到屠宰场,我也不再反抗。”
“在我最绝望,最失落,没有生存意念的时候,是他,拯救了我。他把我从屠夫的刀下救了下来。”说到这里他的目光也似获得希望之光一样,变得闪闪发光,炯炯有神。
“他是一个以砍柴为生的柴夫,每天,他会在早晨五点起床上山砍柴,而我就跟在他的身边,他会在我的身上放两个背篓,他自己背上一个,我们每天都会砍一堆柴回家。卖了柴赚了钱,他就会去喝上一壶,起初他也带上我去,店里的伙计说,我太大了,不让进。
后来,他就买了,回家喝,他自己喝,也会为我倒上一杯,我实在喝不惯这种叫酒的东西,但是为了他我还是愿意喝。”
它说着与他曾经生活的点点滴滴好似心情也跟着明朗起来,此刻的它轻松,柔和,就像秋日午后的阳光,温暖,舒适。
也许只有美好的回忆能够让人在那些痛苦的日子得到一点点的轻松,和一点点的慰藉吧!
“我们曾经都是彼此生命中最重要的一部分,但是后来……”
“后来怎样?”我迫不及待的问它。
“后来,他遇上了她,爱上了她,并且和她有了一个家!”
此刻又布满了幸福与甜蜜,但是它的眼里却有些难以掩饰的失落。
“再后来呢?”我问。
“再后来,他有了两个孩子!”
“那那个人现在在哪里?”我问。
“你可能不知道,你爹曾经可是一个一穷二白的砍柴夫!”
我有些吃惊,但是更多的是好奇:“我爹!你是说我爹他就是曾经救你的那个人!”
“嗯。”
这时我才幡然醒悟;“所以你不愿走,是为了报恩!”
“可以这么说,但是更多的是为了那份情意。”
我问:“你甘愿为了你说的那种情意而牺牲自己?”
“如果是为了真挚的情义,我当然愿意。况且,若不是六年前他救了我,我现在也不会好端端的在这。我欠他一条命,给他又有何不可?”哞哞眼含泪水,说得无比感天动地。
无论是谁,只要稍有良心的人都会被它感动得落泪。
此时眼泪已悄无声息的布满我的眼眶,情不自禁的我,流下泪来。
“柒决,怎么上个厕所要这么久?”
出来的时候已久,爹已经吃好了饭,在喊我。
我已没有多余的时间再去感动,也无法再言语劝说,只好匆忙离开。
我不知道该怎么去做,我不想要娘死,也不想要哞哞和墨点儿死。
我无助极了,也苦恼极了。
是否他们的命运就此划上句号了呢?
我不知,天知吗?
谁手里紧扣我们的命运?又是谁将我们命运的小船推进波涛汹涌中?又是谁决定我们的生死?
是谁呢?
我一直藏在‘暗处’,‘偷偷’的‘窥探’爹的一举一动。按理说这刀磨了一上午了,再不好的刀也该磨好了,可是爹却还在一直磨。
我实在弄不明白是什么原因,想来想去,也只能想到大概是因为哞哞说的那种情意吧!
夜!
爹似乎还没有要动手的打算,入夜后便睡下了。
我见他们都睡得沉了,便偷摸出了屋。
我不知道生命会在什么时候断绝,但我却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哞哞和墨点儿就这样死去。
哞哞那里我是无语劝说了,我只得去找墨点儿,墨点儿没心没肺,大大咧咧的,声音大,胆子小,应该比较惜命。
我走近鸭舍,它把头藏在肚子那里,正睡得香呢!
我用木棍轻轻的敲了它一下,它立即就醒了,只不过它睁开眼睛随意的瞧了一瞧,便又继续睡了。
无奈,我只好用木棍重重的敲了它几下,这下子,它被打得痛醒了,四处乱窜。
“啊……啊……”
“嘘!嘘!小声点,你要把所有人都吵醒吗?”我说。
看到我如此小心,墨点儿非但没有小声一点,反而不以为然有点生气的大声的说道:“喂!假如一个人拿一个棍子戳你的……屁屁……你……你难道还会镇定自若的吗?”
我没有时间跟墨点儿在这里墨迹,就直截了当的说道:“墨点儿,没有时间了,你好好认真听我说,娘生病了,需要牛肺和鸭肉来服药,你可能还可以逃,可是哞哞铁定逃不了了,在凌晨四点以前,你们一定要逃出去。”
墨点儿着急的说道:“那还等什么?赶紧走啊!”
“墨点儿,先别急,我今天劝过它了,它死活不肯走,说是要报恩,所以你得先想办法让哞哞跟你走。”
墨点儿说道:“它那么轴的一头牛,认定了什么事就死也不改变,我能有什么办法!”
这下子它不着急轮到我着急了:“那就没有什么办法了吗?你应该比我更了解他,就没什么法子能劝动它?”
墨点儿认真的想了想,眼珠子一转,高兴的说道:“有了!”
“有什么法子了,快说,快说”我也高兴的问道。
墨点儿十分肯定的说道:“虱子!”
“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