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策行军到半路,探子来报刘繇已经联合了吴郡太守许贡、会稽太守王朗、豪族严白虎严舆兄弟组成联军,众四万多人,屯扎在必经之路神亭岭。
“神亭岭,”孙策在马上念叨着:“听说这上面有一个光武帝的庙。”
周瑜不禁摇了摇头,看来还是躲不过那场恶斗。
黄盖应道:“不错,我年少的时候曾到过此处,光武庙就在神亭岭顶上。”
“当年光武帝也是如我们这般,手中兵马微少,却要面对大军之敌。光武能克定祸乱,扶危济世,我孙策也未尝不可。”
以当朝先皇自拟,众将都吃了一惊,没敢作声,沉默了良久,韩当方缓缓道:“少将军,当谨言之。”
孙策仰天长笑:“哈哈哈,霸王都作得,光武怎生作不得?”
言罢扬鞭跃马,绝尘而去,众人也紧催两声,随他奔驰,军队不几日便到了神亭岭下。
士兵们正在扎营,孙策穿戴好了袍甲,来到众将的帐外喊道:“韩当!黄盖!周泰!”
三人应声出来:“将军,唤我等何事。”
“你们点十名精锐骑兵,与我去光武庙上祭拜一下。劳烦黄盖将军引一下路。”
韩当道:“光武庙就在岭顶,十分突兀,少将军若是上去祭扫,免不得被刘繇的探子发现,还是慎行为好。”
孙策摆摆手:“无妨,我们祭扫一下便回。等刘繇的探子回去禀报,再点军出来,我们早就回营了。”然后又压低声音:“快去,程公在旁处监督扎营呢,一会被他发现,就走不得了。”
韩当等人,本就长于服从,不似程普那般直言阻拦,见孙策之意已决,便都顺了他意,点了十名精锐的亲骑,随孙策上岭去了。
待孙策和十三骑出了营,周瑜也出来呼喊:“陈武、蒋钦!”
二人应声而出,吕范见外面喊着热闹,也出来看看光景。
周瑜吩咐道:“你二人从大营点起五千人,莫要声张,跟我绕到神亭岭后去埋伏。”
“埋伏何人?”
“去了便知。”
吕范紧走两步上来:“公瑾兄,不如我也与你同去吧。”
周瑜笑着拍了拍他:“要是程公一会回来发现这里空无一人,弄不好是要打伯符兄手板子的,就有劳吕兄留营抵挡一下了。”
吕范涨红了脸,忙忙摆手手:“不成不成,程公如果回来发火,就只剩下我挨骂了。”
周瑜翻身上马,笑道:“不止是程公,这满营军士,也需要人节制。非吕兄不足以当此大任呀,瑜告辞了,哈哈哈哈。”言罢一招手,已经整编完毕的五千壮士随周瑜缓缓出营,悄声钻进了岭中的树林里。吕范将两只手懊恼地一甩,在营中来回慌张踱步。
孙策等人一路飞奔到了岭顶,已经是傍晚时分,红日西垂,映得光武庙披了霞光作氅。孙策走到庙中,看到光武帝戎装塑像上沾满了灰土蛛网,却还是英气勃发,便跪下拜了拜。暗暗祝祷:“他日孙策若能功成名就,匡济汉室,光宗耀祖,一定回来重新修缮,谢先圣恩赏。”祝完再拜三番,方出了庙门。
“韩当!”
“少将军。”
“带上众人,随我到岭背面去看看。”
韩当忙上来张开胳膊拦住:“背面的岭下就是刘繇的军营,小将军要去看什么?”
孙策笑笑:“既然知道是刘繇的军营,自然是去侦察他们的阵势情况的。”
“恕韩当难从命!请少将军速速回营。”
“无妨,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看看便回,看看便回。”孙策一边说着,一边要拉下韩当架在面前的胳膊,谁知韩当顶着用力,孙策拉了拉,竟纹丝不动。
孙策见韩当十分认真,又笑道:“只不过是去远眺一下而已,韩将军为何如此紧张。”
韩当面色铁青,嘴角抽搐了良久,才一字一句地说:“当……当不愿少将军重蹈……重蹈老将军的覆辙……”
这话一出,连孙策脸上的笑容也收敛了,当初孙坚与刘表作战,就是亲自去岘山前线侦察,中了刘表部将黄祖的埋伏,不幸战亡。现在孙策要轻身到神亭岭后去,几乎与当年孙坚在岘山上无异。
孙策沉默半晌,韩当怕孙策怪自己失言,一时不知该说什么,黄盖、周泰也都不敢出声,空气似凝固了一般。
“如果先父与我有铁骑十万,何必亲自到敌人的刀尖下窥探。”孙策从旁边的树上折了一根树枝,一边说着,一边在手里摩梭把玩:“当年讨伐董卓,关东十八路诸侯,各怀鬼胎,踟蹰不前。先父以区区长沙太守之任,忠心体国,勒兵救圣,孤军奋战,打得董贼提亲求和。这都是先父和程公、和韩当黄盖二位将军亲冒矢石,弃命锋镝得来的!”
黄盖长叹一声,喃喃念道:“老将军……”
孙策继续说道:“谁知袁绍刘表二贼,罔顾天子,增兵讨仇,釜底抽薪,先父却仍能以少敌多,打得刘表龟缩城中。如果,如果先父有十倍之兵,自然可以高枕安卧大帐之中,将襄阳城围得水泄不通,静候各位将军的捷报。正是因为兵少,先父才只能亲身侦察,筹措计划,以求人尽其能,破强制胜。他当年伐羌人、讨董卓、击周昂,无一不是如此,而在刘表手里中伏身亡,只能说时运不济。”
孙策顿了顿,看了一眼众人:“现在刘繇驻兵四万,我等只有一万,我只能像先父一样,亲自探查情况,才有机会知敌取胜。待诸位将军与我破了刘繇,尽取江东之地,拥十万之众,自然可以遣公瑾与各位征伐辟土,我乐得在府中投壶听琴,写几封‘得报甚慰,望君勉之’。到那时,各位可不要怪我腹生赘肉,是个安乐君侯了,嗯?哈哈哈哈。”
这么严肃的话题,孙策说到最后还是能打趣,黄盖等人本都低着头,听到这不由又笑出声来。待他们抬了头,孙策却早已翻身上马:“太阳马上就要落山了,各位速速与我前去侦察,否则看不清朗,白跑一趟。”
韩当等人已被孙策说服,都跨马随他去了,现在的确是非常之时,只能祈祷刘繇的哨兵困乏打盹,没有发现他们。
可惜刘繇的哨兵是十分敬业的。
在孙策刚到光武庙时,哨兵就发现了他的行踪,回去报给了刘繇,说一人银甲青袍,被众人护卫着上了光武庙,想必是个重要人物。逃回来的张英惊道孙策正是这副打扮。可刘繇用兵过于谨慎,恐孙策是设伏诱敌,犹豫无定。这时帐下一名骁将,复姓太史单名一个慈,高声呼道:“此时不擒孙策,更待何时!”持枪跃马而出,其余众人畏惧孙策威名不敢轻动,只有一名亲骑跟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