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策正到了岭后,查看刘繇军队的部署,突然岭脚下传来一声“孙策休走!”
众人吃了一惊,正要保护孙策退去,孙策定睛一看却起了兴致:“且慢,他们只有两人。两个人就敢来擒我,甚是有趣。”
周泰道:“只怕他们身后有援军。”
“到那时再走不迟,怎么,周泰将军怕了不成?”
孙策知道周泰最怕有人看不起他,故意逗开心,激了他一下,周泰登时脖子上青筋横露:“就是主公派我独自与千军万马厮杀,周泰都不怕,何况只有两人!”
说话间,太史慈已经到了众人几丈外的地方,他身披铜铠,背插短戟,一手执缰绳,一手持着枪,打量了下众人的衣着,向那个靛青色袍子的问道:“你便是孙策?”
韩当周泰等人已经抬起了兵器,孙策轻轻按了按他们的胳膊,示意他们将兵器放下:“不错,正是孙某人,阁下尊姓大名?”
“在下乃东莱太史慈。”
“哦?”孙策眼上一亮:“可是单马救北海的太史子义?”
太史慈字子义,当年北海郡太守孔融被黄巾军包围,太史慈单枪匹马杀入城中,拿了孔融的亲笔告急文书,又独自冲出包围圈,到平原相刘备处搬了救兵,解掉北海之围,一时间勇名远播。
太史慈应道:“正是在下。孙将军既知在下之名,何不早降,免遭战败之辱。”
周泰刚被孙策激过,摩拳擦掌不知何处发泄,听了太史慈这句不礼貌的话,暴吼一声便要上,被孙策一把拉住了马头:“少歇。”然后又对太史慈道:“黄巾军乌合之众,那算不得本事。今天你如果能胜得孙策,孙策愿为将军喂马扫尘。”
太史慈笑道:“在下用不得这么魁梧的马夫。来吧!”言罢挺枪向孙策冲来,孙策这边也夹了一下乌云马上去接战,两枪相交,斗作一团。
太史慈和孙策的枪法都十分刚猛,像玄铁击神石,听得铿然巨声,良久也未分胜负。孙策出兵以来这还是初逢敌手,斗得兴起,便思用奇招炫技,故意卖了一个破绽,太史慈顺势一枪进来,却刺了个空。孙策抡起枪,纵上劈下,太史慈连忙抽回枪来横挡,“咔嚓”一声,被孙策大力劈作两段。
众人见孙策手上使枪,这下却是变招成了刀法,一击就击断了太史慈兵器,纷然叫好。孙策趁势刺向太史慈腹侧,但心中爱惜太史慈勇武,不忍伤他,用的力稍短,太史慈扔掉手中的断枪,双手把住了孙策的枪头,二人各自用力,来回推拉,谁都胜不得谁。
较劲间,孙策往后拉时突然松力,太史慈身子一晃,向后仰去,孙策趁机将枪一扭,将太史慈甩下了马,谁知太史慈摔下马去却仍然没放开孙策的枪,作势一拉,也将孙策从马上扯了下来。
孙策弃了枪,一个轱辘从地上爬起来,后面韩当喊了声“小将军!”孙策将手向后一摆:“不要上前来。”然后赤手来同太史慈搏击。孙策自小长在军营,喜欢和将校们摔跤撕闹,有得一身好摔跤功夫,太史慈虽然弓马娴熟,儿时却是读书治经的,在马下空有一身勇力而不会用,被孙策两下摔倒于地,压在身下。
孙策压住太史慈,问道:“你降也不降?”
太史慈并不答话,只是横着用力,孙策便伸过右手去拔了太史慈身后插的短戟,这下只剩左手锁着太史慈,太史慈一挣扎,两只手竟摆脱了出来,然后去抓孙策的脖子,孙策将头颈一仰,太史慈正抓到孙策的头盔束带,一把扯断,将孙策的头盔也扯了下来。孙策拿戟便去刺太史慈,太史慈用孙策头盔格挡住,然后一脚把孙策从身上踹了开,鱼跃而起。二人相隔五六步,各自微躬对峙,气喘吁吁。
此时岭上已经笼上了夜色,有些暗沉,猛然间太史慈身后人声喧哗,亮起无数火把,韩当叫一声:“不好,敌人援军到了。主公快拉马回来”话音未落,士兵们的火把如一条长龙合围,把太史慈二人和孙策等十四人都围在了中间,已经无路逃跑。
周泰翻身下马,提刀跑到孙策身旁道:“主公,你且上马随了周泰,周泰与你劈出一条血路来。”
孙策没应答,而是顾视了一下这些士兵,低声道:“奇怪,这火光下刘繇的士兵的装束,怎么与方才侦察看到的不一样,却跟我军类似。”
言方毕,一匹白马蹄声点点,徐徐从军阵中走出来,马上那人,面如冠玉,银盔素缨,身披蜀锦风袍,朗声道:“太史子义何不早降?”正是周瑜。
孙策见了仰天长笑:“哈哈哈哈,公瑾真是神兵天降啊。”
太史慈心下暗道此人怎生知道我的名字,随即环顾四周,见已经被围得插翅难逃,心下决意已定,便回身捡起地上的断成两杆的枪,在身前做一个交叉势,对身后的亲随道:“我战死之后,你可降于孙策。”
亲随也翻身下马,执刀站在太史慈身后:“将军马革裹尸,小人无偷生之理。”
孙策见了,把短戟交给身后的周泰,吩咐道:“一会没我的命令,不许上前来。”然后边向太史慈走边说道:“刘繇只知自守,毫无进取之心。子义国士无双,和不与我同创大业,名标青史,岂不美哉。”
太史慈摇了摇头:“孙将军何必如此托大。”然后一个虎跃,到了孙策身旁,左手的断杆横在孙策脖子上,右手的枪头向孙策面门做一个刺击状。
众人惊了一跳,周泰离着二人最近,正要上去救孙策,突然想到孙策的吩咐,迈出去的大步又缩了回来。周瑜身旁的士兵们拽起了弓,周瑜将双手一压:“都与我放下!”如果说孙策空手上前是凭着对太史慈的信任与自信,那周瑜则是源于前生与太史慈共事时对他的了解。
太史慈右手的枪头在离着孙策脸上一寸的地方停下了:“孙将军为何不躲?难道不怕我袭杀了你吗?”
孙策笑道:“因为我欲观子义之义也。”
太史慈默然无语,趁人不备偷袭这一套,的确是他所不齿的,方才只不过是想激一下孙策和他的士兵,战死于此全个忠义之名,却不料不仅孙策面不改色,连他手下的士兵都岿然不动。
孙策继续道:“刘繇拘于虚名,不识英杰。他对子义毫无知遇之恩,简直是埋玉于灰,子义何必还为他卖命?”
太史慈松开孙策,道:“刘扬州待我不薄,将军毋需多言。我今日既为败军之将,要杀要剐,奚由将军。”
孙策叹了口气:“是诚为子义之义。”然后向太史慈身后的士兵们摆了摆手:“与我向两边散开。”再转向太史慈来,作了一个别礼:“子义若在刘繇帐下有所不快,孙策常在帐下设座恭候。”
太史慈似乎想要说什么,最终还是只拱了下手,与亲随上了马,没走出几步,孙策突然在后面喊住他:“子义少留。”然后弯腰下去,捡起了刚才被太史慈拉断的头盔,拍了拍灰尘,向太史慈扔了过去,太史慈伸手接住。孙策指了指身后周泰拿着的短戟:“权当是互换礼物了。子义拿回这个去也好表功。”
太史慈斜睨孙策良久,转身而去,不回头地说道:“后会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