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鬓花颜金步摇,芙蓉帐暖度春宵。
只奈何春宵苦短,待到子时,我与皇上皆已大汗淋漓,在敬事房陈公公的连番催促下,皇上才依依不舍的放了我起身,“你可知朕有多不舍?可若是强行将你留下,有违宫规祖制倒也罢了,只是朕不能因贪恋一时鱼水之欢将你置于后宫云顶浪尖之上。”
“皇上的心意臣妾明白,来日方长,臣妾与夫君都不必介怀朝夕之长短。”我含羞如慕低声在皇上耳边说道。
“哈哈哈,”皇上连声大笑,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高声唤道,“吴良辅。”
吴良辅应声进殿,身后跟着文斐,手中捧着的是我入乾清宫时所着衣衫,文斐将我的衣裳递与吴良辅,皇上如今不着寸履,她身为宫女是不宜入帐侍奉的,便由吴良辅走入帐中,服侍我更衣,皇上安枕于龙榻之上目不转睛的盯着我,我偶然瞥见只觉羞涩不堪,只得迅速将衣裳穿好,匆匆与皇上福身行礼后急忙退了出来,只余身后皇上的开怀大笑之声。
从乾清宫内走出,与来时心境截然不同,只在这一日内,我经历了从忐忑惶恐到笑靥如花,从不知情为何物到深陷其中怡然自得,从少女之身到嫁作他人妇。这一刻,我甚至觉得紫禁城似乎都与我从前所见不一样了,不再是冰冰冷冷的红墙玉瓦,因为有了皇上,我倒真真觉得这里更似是一个家。
回到景仁宫内,我不愿扰了布楚和仪贵人的休息,特意嘱咐了文斐悄悄的回到殿内,子时已至我却失了睡意,身子虽疲惫却不愿安枕休息,满心欢喜又思念皇上,不禁暗暗自语,不过方从乾清宫内出来,怎得这般没出息,不过我也方能体会前些日子布楚的魂不守舍,这便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罢,可想到皇上却又欢愉难抑,躺在榻上翻来覆去直至天亮。
昨夜既已侍寝,今日便要早些向皇后娘娘请安,文斐昨夜里上夜,想来也是没休息好,一时不愿扰她清梦,便轻手轻脚的起了身,换好了衣裳。
待我自己将发髻盘好之时,文斐恰巧醒来,见到我坐于妆台之前大吃一惊,“贵人怎的起得这样早?奴婢贪睡,竟累得贵人自己更衣梳妆,实属奴婢罪过。”
我连忙将跪在地上的文斐扶起,温言说道,“不过是我自己睡的不踏实,天刚亮便起了身,见你好睡不忍扰你清梦,哪里会是你的过错?快起来罢,为我打盆水来,靧过面好去向皇后娘娘请安。”
“贵人起得早,只怕这个时辰去了,皇后娘娘也是未起身的,不如贵人再休息半个时辰罢,也是来得及的。”文斐软言劝到。
我虽一夜未睡,可仍旧神采奕奕,只觉得此刻即便再躺在榻上也是不安稳的,便道,“皇后娘娘是否起身并不重要,若是去的早了,在殿中恭候便是,昨日是我头一日侍寝,身为妾妃今日早些向中宫请安也是对皇后娘娘的尊敬,我心中惦念着皇后娘娘,此时也是睡不安稳的,不如早些去。”
文斐深深地望了我一眼,便应了声转身出去为我打水来,眼神之中包含的却是我看不懂的东西,许是赞赏?一时弄不清楚便不再放在心上,只去柜子里挑选衣裳,既是我第一次侍寝后请安,今日当打扮谦逊恭卑,即便我如今贵为贵人,可终究是妾,不宜太过张扬,正红之色是断断不能穿的,鹅黄太过明艳张扬,嫩粉又略显娇羞不大气,湖蓝褐绿之色以我如今的年纪亦是撑不起来,挑来选去最终还是择了一件青藕银丝桃瓣天香绢袖衣及地长裙,既不出挑,又显谦卑。只是望着这件衣裳,便能想起选秀那日我所着的青玉色常服,心中甜蜜似是要溢出一般。
果然如文斐所说,到坤宁宫时皇后娘娘方才起身尚未梳妆,我到殿中皇后娘娘只着近身宫女蕴兮为我奉了茶,让我于殿中静候。
虽自册封以来日日都要到坤宁宫中请安,然今日心境竟较往日不同,直至今日真正的做了皇上的贵人,才能明白每日里到皇后娘娘宫中请安并不仅仅是宫规,更是对皇后娘娘身为正妻的尊敬,皇后娘娘宽厚仁爱高贵淑德,我等更应勤勉侍奉。
直等了半个时辰,皇后娘娘方才打扮端庄走入正殿。
“臣妾恭请皇后娘娘祥康金安。”皇后娘娘落座于正位之上,我起身行三扣九拜之大礼,今日这一礼也并非如平常般按照宫规学模画样,而是融入了我内心的毕恭毕敬。
礼毕,皇后娘娘难得露出了一丝笑容,“佟贵人今日来的好早,只瞧你眉欢眼笑幸福难抑,皇上当是很喜欢你罢。”
“身为妾妃勤勉侍奉皇后娘娘本是分内之事,皇上与皇后娘娘相敬如宾举案齐眉,臣妾惭凫企鹤。”我恭谨说道,只是皇后娘娘平日里素来如枯井无波,今日偶然的笑容令我受宠若惊,只是细细究来,为何我隐隐竟觉得皇后娘娘的神情当中似是带有一丝落寞?
皇后娘娘扯动了一下嘴角,似是又笑了一下,只是那笑容苦涩勉强,并不似发自内心,便不再言语。
我平日里亦不是擅长言语的性子,好在殿中并未寂静多时,婉贵人等人便相继到了。
“佟贵人今日来得这样早,怎没与仪贵人她们同行?”端贵人一进殿内瞧见景仁宫只我一人到了,而仪贵人和布楚尚未到来,疑惑道。
“佟贵人勤勉,皇上昨夜翻了佟贵人的牌子,她今儿一大早便到本宫这请安。”我正措辞不知如何将此事告知,皇后娘娘便说道。
“皇上一向按行自抑,从不会连续两日流连后宫,前日去了永寿宫,昨儿又召了佟贵人,可真是件稀奇事。”端贵人言语无心,可我却闻之一愣,皇上从不会连续两日入内宫?我从前倒是并未听说,可皇后娘娘和婉贵人亦不曾辩驳,想来当是真的,可皇上为何如此?我细细回想,只记得昨夜在乾清宫中皇上曾言我勾人魂魄,魅惑君王……怕不会是因为这个罢……思虑至此,我只觉双颊滚烫,满面绯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