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未姑姑似是没瞧见那张还空着的椅子一般,只行至殿中,福身行礼,“今日是各位姑娘头一日学习宫规礼仪,奴婢会为各位姑娘详细说说皇宫之内的各位主子娘娘以及已成年的开府册封的王爷,明日起我们便要开始学习宫内的行、坐等礼仪规矩,如今圣旨未下,各位姑娘都是有可能留在宫中,亦都有可能赐婚于亲王郡王,所以还望各位姑娘能够潜心记住老奴今日的话,于日后来往都是有所裨益的。”
此时,一位秀女才在宫女的搀扶之下姗姗来迟,我抬首瞧去,只见那女子面容清丽,虽不是上上之姿,一双丹凤眼微微上挑,却是说不出的凌厉妩媚,只见那女子信步走入正殿之内,旁若无人的走至西侧首位,安然坐下,自始至终目不斜视,不曾看我们一眼,也不曾看禾未姑姑一眼。
禾未姑姑倒是不恼,只平静的对那女子身后的贴身宫女说道,“白绣,阿碧雅姑娘迟了一盏茶的时辰,姑娘初入宫闱,不懂宫规,然你身为贴身侍女,竟未及时督促,便罚你至院中跪一个时辰。”
“呵,你与她同为宫女,凭什么责罚于她?她是我的贴身宫女,岂可由着你肆意责罚。”那位名唤阿碧雅的女子终于出了声,声音婉转宛若黄鹂,只是明明是她理亏在先,如今却是飞扬跋扈。
禾未姑姑闻言倒也不恼,只平静转向阿碧雅,不卑不亢的正视她道,“奴婢虽与她同为宫女,然今日乃奉太后娘娘之命于景福宫内教导新晋秀女的礼仪宫规,既是太后娘娘将此事交付与奴婢,奴婢自是有权处置这景福宫内的任何一人,莫说是您的贴身宫女,就连您,博尔济吉特·阿碧雅小姐,如今在紫禁城内也只是一位尚未册封的秀女,在圣旨传来之前,您也算不得是主子,若是犯了错,奴婢也是可罚的。”
博尔济吉特·阿碧雅闻言怒发冲冠,拍案而起,“你放肆!我阿玛乃是蒙古土谢图亲王,我即便未得册封也是名副其实的蒙古格格,身份尊贵岂容你这贱婢肆意凌辱?”
“您在蒙古确是身份尊贵的格格,可如今您所在之处乃是紫禁城,您之所以能够留在这里是因为本次选秀中选,奴婢希望所有的姑娘都能明白,纵使你出身高贵,可如今也只是中选的秀女,各位姑娘留在这景福宫内,都是为了学习宫规,日后无论是留在皇宫之内还是嫁入王府之中都不至于因不知规、不懂礼而贻笑大方。若是哪位秀女当真天资不足,难以受教,那奴婢也便只能去回了太后娘娘与皇后娘娘,将那秀女发还本家,从今日起,还望各位姑娘好自为之。”禾未这一番话说的平静,目不斜视甚至没有瞧向阿碧雅一眼,但在座的所有人,包括此时脸色惨白颓然坐下的阿碧雅在内,都听明白了一件事,禾未姑姑在这景福宫内的权限极大,不仅能够处罚这景福宫内的任一宫女,若是我们研习宫规礼仪不用心,她也是能做主将我们送出宫的。
若是已然中选再被轰出宫去,那可真真会成为天下人茶余饭后的笑话,纵使我如今中选有万般不甘心,也是丢不起这人的,想来旁人也是如此,起初盛气凌人的阿碧雅如今也明白,禾未姑姑并未计较她的过失,只是惩罚她身边的宫女小惩大戒,实则已然是给足了她的面子。
禾未姑姑转过身,不再看向她,那个唤做白绣的宫女也屈膝领了罚,径自去院中跪着了。禾未姑姑只温和的向我们继续说道,“现下既人都到齐了,奴婢便开始今日的教习了。”
“我大清以骑射平天下,以孝治天下,所以后宫之中无论何时都是以太后娘娘为尊的,当今太后乃皇上生母,是为圣母皇太后,居宁寿宫。太后娘娘近年来静心礼佛,平日里并不喜她人打扰,遂定下了每五日皇后携各宫主位娘娘至宁寿宫请安的规矩,除了请安之日,若无大事,后宫内任何人都不可打扰太后娘娘的清静,还请各位姑娘谨记于心,皇上最是孝顺,若是有人触犯太后娘娘,那定是不能轻纵的。”
“六宫之中以中宫皇后娘娘为尊,皇后娘娘出身高贵,是科尔沁亲王之嫡长女,太后娘娘的亲侄女,于顺治八年与皇上大婚,入主坤宁宫,皇后娘娘端庄淑贵,是为一国之母,乃天下女子之表率,统辖六宫公正无私无人不拜服。日后若是各位姑娘有幸留在宫中得以册封,当以每日晨昏定省侍奉皇后娘娘,以示尊敬。”
“妃嫔之中以良嫔娘娘为众妃之首,也是妃嫔之中唯一的一位主位娘娘。良嫔娘娘博尔济吉特氏乃蒙古多罗郡王之女,与皇后娘娘同日入宫,于帝后大婚典礼之上受封为嫔,赐居翊坤宫。入宫之初便是一宫主位,其身份高贵自是不言而喻。”
“嫔位之下便是贵人,端贵人为众贵人之首,端贵人博尔济吉特氏,其父为蒙古一等台吉,与皇后娘娘、良嫔娘娘同日入宫,随良嫔娘娘居于翊坤宫。其后便是宁贵人、婉贵人,二人均于顺治七年选秀入宫,入宫后既封了贵人,赐了封号,宁贵人董鄂氏出身满洲镶白旗,如今已有孕七月有余,婉贵人石氏出身汉军镶红旗,容貌倾城,深得圣心,皇上特赐可在皇宫之内着汉服、行汉礼,这是我大清国立国以来独一份恩宠。”
“贵人之下是常在之位,如今后宫之中只有两位常在,分别是杨常在和云常在。杨常在出身汉军正白旗,与宁贵人、婉贵人同为顺治七年中选的秀女,亦与二位贵人同居于永寿宫内,现下已有两个月的身孕。云常在巴林氏出身官女子,虽出身不高,然在后宫诸位主子娘娘之中却是资历最深,于顺治六年册封为常在,赐居钟粹宫,更是曾为皇室诞育了大阿哥,只是天不假年,大阿哥胎里不足,三个月后夭折离世,皇上和太后娘娘为此伤心不已。”
禾未姑姑说的详尽,我却也只是草草听过便罢了,并未过多琢磨。今日的我比昨日少了一分悲伤,多了一分冷静,越是静下心来,越是明白留在宫中的可能微乎其微,遂对于后宫之事,听过便当是故事一般,只当自己是个局外人,瞧个热闹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