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八月里,整日里实在酷暑难耐,魏庭不许我碰一切凉寒之物,连瓜果都受了限制,皇上因大阿哥前车之鉴,更是命我一切谨遵医嘱,每日里难免气血浮躁。如今腹中之子不过方满三月,胎像刚刚稳固,害喜之症却是日益严重,每日用过膳后总是恶心不至,非要都吐出来才能好受些,只是如此一来我每日里吃得少吐得多,魏庭只得在我每日的安胎药中再加入诸多补药,原那药就苦涩难咽,如此一来我更是不爱喝了。
“你只吃几口怎么行?若是饭菜不和口味就说,朕再让御厨重新做,你就吃这么几口,你与腹中的孩子怎么受得了?”我方放下银筷,皇上就蹙眉道。
“总是觉得饭菜入口无味,食同嚼腊一般。”我恹恹的说道。
“若不是朕尝过,当真是要责罚御厨的,只是如此一来,御厨岂不冤枉?”皇上亦放下了筷子,无奈的与我说道,“如今这菜朕都酸得吃不下了,你竟还说无味,只怕如此下去朕只得让你饮醋了。”
“那便让臣妾饮醋就是了,皇上也别挺着吃了,不如去布楚姐姐宫里用罢。”我满面委屈,这饭菜就是无味,哪里有一丁点酸味。
“都要做额娘了,怎么反而越发孩子气。”皇上轻轻揉了揉我的发髻,宠溺又无奈的说道。
这时却瞧见辛牧火急火燎的小跑过来,在吴良辅耳边说了什么,吴良辅便转身向皇上开口道,“皇上,永寿宫差人来报,杨常在怕是要生了,请您过去瞧瞧。”
“现在?月娘的身孕尚不足七个月,即便早产也不至如此之早啊。”皇上惊讶道。
“是,太医也说怕是不太好,这才想请皇上去瞧瞧。”吴良辅躬身回道,只是瞧他的神情肃穆,只怕杨常在的情况着实是有些不大好。
“皇上去瞧瞧罢,臣妾与皇上同去。”我看见皇上似是有些为难的看了我一眼,平日里皇上为了免生意外连宫门都不让我出,着实闷得慌,故而连忙说道。
“你便就留在这里好好用膳,纵使魏庭日日用药膳给你进补,饭还是要好好吃的。你如今有着身子忌讳这些,朕自己去瞧瞧就是了。”方起身复又侧首吩咐道,“吴良辅,你留在这里,盯着祥贵人用膳,必得将这碗饭吃尽了才能让她下桌。”
“吴良辅留在了臣妾这里,皇上由谁伺候?皇上若不放心,让白绣看着就是了。”我嘟着嘴不情愿的说道。
“白绣都是你身边的,哪里敢管你?朕不过是去看看,有小牧子他们跟着侍奉就够了。”皇上一副心意已决的样子。
“那皇上带着布楚姐姐同去吧,有姐姐在,臣妾才能放心些。”我眼瞧着是无法了,便撒娇道。
“好。”皇上应了一声,便大步走了出去。
待皇上走后,我只盯着吴良辅,半晌才道,“杨常在究竟如何了?”
“奴才不知啊。”吴良辅摇头晃脑的说道。
“你不知?”他是皇上身边的大总管,且辛牧在他耳旁说了那许多,他怎会不知?
“小牧子只说杨常在许是不大好,请皇上去瞧瞧,旁的奴才真不知。”吴良辅一脸诚恳的说道。
我将筷子一扔,赌气道,“你不说,我就不吃了。”
“我的贵人哟,皇上临走特意叮嘱奴才看着您用膳,您这不是为难奴才嘛。”吴良辅委屈的直将五官都挤在了一起,我瞧着只觉好笑得很。
“皇上只说让你看着我吃完才能下桌,那我就一直在这坐着就是了,也不算违抗圣旨。”我无赖道,“反正你不说我就不吃,一直坐着只怕会腰痛,但也不能违了圣旨不是?”
“贵人哟,好贵人哟,”吴良辅连连躬身哈腰哀求着,我只做不闻,他见着实在无法,才委屈道,“皇上若是知道奴才与您说这些,只怕是会要了奴才的命的,还请贵人体谅奴才。”
“那好,”我一副奸计得逞的神情贼笑道,“你不必和我说,你和白绣说就是了,我只当是无意中听到的,回头也决不会和皇上说是你说的。”
吴良辅一脸为难的看着我,我仰天叹息道,“这宫里除了我,还有兰贵人,即便兰贵人顾忌着我身怀有孕不说与我,可偏偏东侧殿还有位不怕忌讳的仪贵人,只怕我早晚是会知道的,若是那时皇上再问起,你说我究竟是听谁说的呢?”
“启禀贵人,”吴良辅瞬时换了一副沉重严肃的神情,“杨常在如今方有孕六月有余,便已早产,太医说怕是要出事。可究竟如何,还要等孩子生出来才能知晓,只是如今杨常在的状况怕是不太好,太医怕杨常在挺不到孩子生出来了,故才着人来请皇上过去拿个主意。”
“拿个主意?”我疑惑道,皇上又不懂接生,拿什么主意?
可吴良辅却再不答话了,我心思一转便也明了,若是杨常在与腹中之子只能保一个,定是要皇上才能拿这个主意的,不敢再想下去,也就不再言语了。
强撑着将一碗饭吃尽,皇上还是不曾回来,晚膳后魏庭还要送安胎药来,吴良辅一直留在我身边也是无用,便想打发他去侍奉皇上。只是他却无论如何都是不肯的,一直盯着我将安胎药与药膳通通服下,又盯着我不许乱跑,更是不许我着人去永寿宫打探消息,直至我入眠还在一旁盯着。我却拿他什么办法都没有,他是皇上贴身侍奉的人,如此必是为了向皇上复命,只怕皇上临走将他留下之时便已知晓,今夜怕是不能回来陪我了。
既是如此,想必杨常在那处当是要有大事,我此前从未有过生子的经验,宁贵人之事我虽嘴上不说,可心中却日渐忧虑,只怕我腹中的孩子也不康健,如今杨常在亦出了事,我更是寝食难安,只想知道究竟。虽然女人生子都有风险,可却不似宫里这般多灾多难,大阿哥早夭,诸如二阿哥之疾我在宫外便是闻所未闻的,如今杨常在方六个月便早产,只怕腹中的孩子还未健全,生下来也是不好养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