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朝宫规有文,后宫之中皇后一、贵妃二、妃四嫔六,都是有定数的。因而宁贵人封嫔乃是大事,远不是我们当初册封贵人时只在坤宁宫宣了旨、皇后娘娘训了话可比的。因而今日一早,用过早膳我便换上了吉服,依着宫规梳了旗头,发髻之上只以绢帛簪花、珍珠步摇为饰,既彰显了身份,又不会喧宾夺主。
与布楚一同走出了宫门,我与布楚都清楚,仪贵人只在我们身后十步远处默默地跟着,只是自从我承宠以来,仪贵人便与我不睦,我便只作不知,她愿意跟着便就随她。
当我们缓步走至太和殿时,因着时辰还早,宫人便为我们抬了张椅子,我们便只坐着等候。不多时,礼部与鸿胪寺的官员走至殿中布置香案,前前后后的甚是忙碌,殿中布置好后又至太和门处布置彩亭,我一时竟觉应接不暇,不知眼睛该瞧向哪里,只觉处处都是新鲜的。
这还是我入宫后第一次瞧见主位娘娘的册封大典,果然繁琐庄重。直至巳时过半,后宫之中除静妃之外都已到了,云常在如今身孕已足八月,身子沉重需在宫人的搀扶之下才能缓步走着,宁贵人乃是二阿哥的生母,更是得皇上看重,成为后宫之中第一位非蒙军旗主位,众人自是不愿随意开罪。
皇上与宁贵人先后而至,宁贵人今日格外端庄华贵,身着凤冠霞帔朝服,头顶彩金青鸾,项挂珍珠项串,稳步跟在皇上身后,走入太极殿内。如今皇上来了,大典既是要开始了,纵使我们如今有孕在身,也不能再坐着,遂起了身,悄悄的让宫人将椅子撤了下去。
皇上目不斜视走上台阶,君临天下的坐于正中龙位之上,宁贵人端庄的立于大殿正中,柔情似水的看着皇上。
站在太和门处的钦天监官员抬首望了望日头,而后高声唱道,“吉时已至,册封大典始——”
殿内鸿胪寺的官员闻言连忙恭敬地将皇上亲封的册封使引至香案之前,行过三扣九拜大礼,正使端正的将捧节拿起,稳步走下台阶立于宁贵人面前,宁贵人待正使站定方端庄跪下。副使手持册宝走向太和门处,随着册封使缓步走近,彩亭徐徐升起,好生华丽庄重,待副使走近,一旁的官员恭敬地将彩亭奉上,副使接过后复又走回了大殿之内,立于正使身后站定。
礼部官员此时立于皇上之侧,徐徐将圣旨展开,恭谨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惟璇闱翊化,令仪丕著于珩璜。象服分荣,茂典式光于纶綍。宜加位号,用锡瑶章。今尔贵人董鄂氏,恭慎无违,恪勤有素。侍深宫而匪懈,夙娴诗礼之规。承壶掖以流徽,克佐苹蘩之职。兹仰承皇太后慈谕,以金册晋封尔为宁嫔,入主延禧宫。望尔其敬承显命,贲翟舀以增辉,懋著谦冲迓鸿禧而匆替。钦哉。”
“臣妾接旨,谢皇上隆恩。”宁嫔端正的接过圣旨,行三扣九拜之大礼。而后授节、授宝、授册,方算礼成,原本按照宫规,宁嫔还应当至宁寿宫面谢太后娘娘恩典,只是太后娘娘道是酉时还要为二阿哥行百日庆典,便先免了谢恩,待酉时一并谢过便可。
待皇上与宁嫔离开后,我们便可各自回宫,却不想皇上方走至大殿门口处,云常在身边的宫女却惊呼出声,我们回首望去,云常在似是头晕不适,只在身侧侍女的搀扶下才将将而立。
皇上听闻宫女惊呼,亦发现了云常在身体不适,本已半步踏出殿外,复又折返回来,疾步走至云常在身前,伸手扶住了她,“萋萋,你可是哪里不适?”
“臣妾失仪,许是今日站的有些久了,不过是有点头晕,让皇上挂心了。”云常在就着皇上伸过来的手,径直靠在了皇上的胸膛之上,如此大庭广众之下做出这样亲密的动作,我连忙低垂了头不敢再看。
“看吧,我此前就和你说过,但凡这样的日子,她总是要弄出点事情来,以此显示她在皇上心中的地位。”身后有人窃窃私语,我不必回头,只听这言语如此刻薄,便知是端贵人。
“姐姐料事如神,妹妹尤记得当初我们册封贵人之时也只有她独独不来,之后更是纠缠了皇上半个月之久。”仪贵人在一旁低声附和着。
“若是她能再生出一个阿哥,便也罢了,倘若腹中不过是个格格,看她往后还用什么勾引皇上。”端贵人嗤之以鼻的说道。
我与她们站的最近,听得也最是清楚,可此时我却只做不闻,实在不愿理会她二人,没想到静妃如今已被禁足,她俩却反而愈发亲近,丝毫不知收敛。
皇上本应与宁嫔娘娘同去延禧宫,可云常在身子不适,如今身孕已近八个月,皇上难免放心不下,到底是宁嫔娘娘懂事些,主动提出让皇上多陪陪云常在,皇上歉意的看了一眼宁嫔,终究还是扶着云常在先行而去。
皇上走后,我们三两成行各自回宫,原宁嫔与我们顺路,只是如今她记挂着二阿哥,只是与我们打过招呼,便直奔宁寿宫而去。如此只剩下我与布楚二人相携而行,回宫的路上,我将方才所闻与布楚说起,“云常在如今身子这般重,册封大典进行了半个时辰之久,难免有些不适,她俩也忒刻薄了些。”
布楚却沉吟良久,才缓缓说道,“确是刻薄了些,可也未必没有道理。”
我惊疑的侧首看向布楚,“姐姐何出此言?”
“仪贵人提起我们三人册封当日之事,如今想来也颇为蹊跷。”布楚放缓了脚步,低声与我说道,“你不觉得当日云常在似是早就知晓自己已经有了身孕么?且不说云常在此番并非初孕,当是有经验的。只说我自己便是,我自有孕初始便受了惊,如今已有三月却仍胎像不稳,比之云常在当初严重的多,可我却也并非每日只能躺在榻上,总还是能走些路的。”
“姐姐是说,云常在早就知晓自己有了身孕,只是有意瞒着,只等我们册封之日才故意闹了那样一出戏?”我细细思量,布楚言之有理。如今看来当日就算云常在身子再不适,也不会比杨常在更难受,毕竟杨常在自有孕之初便已被人下了毒,确是可疑。
“我也只是猜测罢了,毕竟后来皇上日日陪伴云常在的那半个月,太医到底也没说云常在究竟如何严重,难免让人生疑。”布楚叹了口气,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