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的元宵晚宴,因着只是家宴,我如今身孕已近八月,一切都当小心谨慎,幸得太后娘娘体恤,怕我太过劳累便恩准我不必赴宴,我也乐得轻松。
我虽不必赴宴,可皇上和布楚皆要入席,因而今日景仁宫便只剩下我一个,近来皇上日日都在景仁宫内,再过几日母亲也可入宫陪伴我,我心内欢欣满足再不复前些日子那般患得患失。瞧着天色已晚便卸妆梳洗,准备就寝。
“主子。”珈蓠正在服侍我卸下珠钗,白绣走入内殿说道。白绣自入景仁宫后谨守本分,虽是我殿内的掌事宫女,可却不必贴身侍奉我,除了守夜甚少入我的寝殿,我瞧着她进来,便猜到怕是今日宫宴之上又生了事端。
“怎么了?”我回首看向白绣说道。
“今日元宵宫宴之上,太后娘娘下旨,三格格交由良嫔娘娘抚养,现下已经送去了翊坤宫。”白绣走近我身侧说道。
我闻言一愣,思虑半晌沉吟说道,“云常在位分低,依着祖制即便是生下了孩子也是没有资格亲自抚养。如今有宫中有资格做孩子养母的也就只有静妃、良嫔和宁嫔了,静妃尚在禁足,宁嫔娘娘身子不好,太后娘娘让良嫔做格格的养母也是顺理成章的。”
“是,”白绣接着说道,“依着宫规祖制确是应当如此,只是云常在伤心难抑,泪洒宫宴,惹了太后娘娘不高兴了。”
“格格前日才满月,还这样小就与生母分离,云常在伤心也是人之常情。只是身为嫔妃,也应当知道宫规在上,云常在确是失礼了。”我感慨的叹息道。
“是,太后娘娘罚云常在禁足一月,静思己过。”白绣说道。
“云常在也是个可怜人,才出了月就要与孩子生生分离。”我无奈的叹了口气。
“主子心肠也太好了些,”白绣竟有些愤慨的说道,“若不是云常在前些日子仗着身孕强行将皇上留在她宫里,导致皇上一个多月没来看望您,直叫外面那些人都以为您失了宠,除夕宫宴之上仪贵人和信郡王福晋又怎会让主子当众难堪?归根结底云常在原就是罪魁祸首,主子竟还可怜她。”
我看着白绣欣慰的笑着解释道,“你一心为我,我自然知晓。我可怜云常在也是因着兔死狐悲,若是我腹中的也只是一位格格,只怕今日之事来日便要在我身上重演。但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云常在今日宫宴之上不过是落了几滴泪,说到底也不是什么大事,太后娘娘便责罚于她,焉知不是云常在素日太不知收敛之过?”
“主子自有孕之始就一直喜酸,直至今日口味都未曾有变,民间常说酸儿辣女,主子定会生下一位阿哥。且主子一向深得圣心,即便腹中只是位格格,皇上也定是不舍得让主子和您的孩子分离,主子宽心就是。”白绣怕我难过,连忙说道。
我笑着摇了摇头,母亲每次入宫都会开导我,我现在也看得开,“生男生女原就是天定,现在担忧那些做什么,尽人事安天命罢。”
正月二十日,母亲奉皇上之命入宫小住,陪伴我生产。我不顾珈蓠白缨等人的阻拦,执意要到宫门口去等候母亲。
“天气这样冷,你怎么出来了?”母亲老远瞧见我,连忙疾步走过来。
“母亲慢些,小心路上的冰。”我挽起母亲,携着母亲一同走入景仁宫内。
“明知外面冰雪未融,你还走出这么远来等我,你肚子已经这么大了,万一摔到了可如何是好。”母亲带着责备的口吻说道,却一面小心的抓住了我的手臂。
“母亲入宫,我心内欢喜,只想早些相见嘛。”我娇嗔道。
与母亲一路走入景仁宫内,心里的欢喜雀跃直要呼之欲出,“母亲,皇上圣恩,许您住在东侧殿中。”
“东侧殿?”母亲颇为疑惑,顿住了脚步,“我记得前几次入宫时曾听宫人说起过,东侧殿不是仪贵人的住处么?”
“仪贵人搬去咸福宫与静妃娘娘作伴了,如今东侧殿空着,女儿不忍心让母亲住在我殿中那小小的暖阁之内,皇上体贴,便许您住在东侧殿里。”我只一语带过,不想将我受的委屈让母亲知道,不想让母亲为我担忧。
“哦。”母亲这才安下心来,可直至走入后殿之内,母亲终是觉得不对,开口问道,“静妃娘娘不是尚在禁足么?仪贵人无缘无故怎会搬去那里。”
“夫人不知道,仪贵人在除夕宫宴上当众诬陷主子,惹恼了皇上,初一一早就让她搬走了。”不待我开口,身侧的白缨终是忍不住的急口说道。
“多嘴。”我回头狠狠瞪了白缨一眼,微带愠怒的说道,“你先出去,留珈蓠一个人侍奉就够了。”
“是。”白缨极是委屈,可见我当真生气也不敢分辨,只得退了出去。
“你自幼就是报喜不报忧的性子。”母亲颇有怨言的看着我。
“女儿自是不想让母亲为我担忧,”我讪讪的笑道,“好在皇上是信我的,母亲安心便是。”
“娘知道你得宠,只凭皇上许娘每月都可进宫探望你一次,就知皇上待你极好。可是彧儿你也要知道,自古后宫佳丽三千,集宠于一身亦是集怨于一身。”母亲很是担忧的语重心长的对我说道。
“娘放心,女儿知道分寸。”我宽慰着母亲,“皇上虽待我好,可也并非只宠我一人,宁嫔娘娘、兰贵人、云常在她们也都时常得皇上召见。”
“那就好。”听我如此说,母亲才终是略微放下心来,“伴君如伴虎,自古以来后宫之中都是尔虞我诈、步步为营,你还是要当心才是。”
“女儿都知道,娘宽心便是。”我笑着挽起母亲的手向厢房走去,“皇上前几日赏了我好些东西,娘随我去看看,挑些好的待娘出宫之时带回家去,也是我的一点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