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宁嫔方走至长春宫门口,远远就能听闻正殿之内语笑嫣然、其乐融融,便知惠妃所言非虚,阖宫妃嫔除了我和宁嫔,此刻皆在长春宫内。
“嫔妾延禧宫宁嫔拜见淑妃娘娘,淑妃娘娘祥康万福。”
“嫔妾景仁宫祥嫔拜见淑妃娘娘,淑妃娘娘祥康万福。”我和宁嫔走至正殿之中,福身行礼说道。
见我二人福身行礼,淑妃只端坐于正殿之上,笑而不语的看着我们,只是双目之中似是带着几分审视,让人好生不舒坦。淑妃未叫起身,我与宁嫔皆不知如何是好,只得一直福着身子。
“宁嫔娘娘和祥嫔娘娘整日在宫中照料阿哥们足不出户,不似嫔妾一般无所事事,一时消息闭塞也是有的,故而才来的晚了些罢。”婉贵人在侧旁温婉笑道,我心领神会这是在为我和宁嫔解围,微微侧首向婉贵人感激一笑。
“淑妃娘娘乃是太后娘娘懿旨册封晓谕六宫的,纵使两位娘娘足不出户,消息也不当比嫔妾所居的咸福宫闭塞,只怕是因为旁的事耽搁了罢。”仪贵人斜睨着我,面带讥讽的说道,自除夕宫宴之后仪贵人与我就算是撕破了脸,此时更是没有半分忌讳。
“仪贵人有所不知,”端贵人话中带刺的说道,“宁嫔娘娘和祥嫔娘娘皆是诞育过皇子之人,若与我们同时拜见岂不是有失身份?”
此时我已双腿发软微微颤抖,福身与跪地不同,只这几句话的功夫已是让我汗流浃背,却在此时听见身旁的宁嫔开口说道,“启禀淑妃娘娘,嫔妾和祥嫔并不敢如端贵人所言侍宠生骄,而是先去储秀宫拜见了惠妃娘娘,故而才会来的晚些。”
我一向知晓宁嫔直爽,却不曾想她竟会直白至此,大殿之上一时针落可闻,想来当是众人皆没料到宁嫔会如此说,此刻都不知如何是好,我亦低着头不知所措。
“原是去了惠妃处。”半晌淑妃才缓缓说道,只是语气之中满含鄙夷之情,“本宫听闻祥嫔出身汉军旗,若是与惠妃亲近些倒也是情有可原,宁嫔原是满洲上三旗的出身,怕是和祥嫔相处的久了,品位竟都变得低俗起来。”
“娘娘尚未入宫之时嫔妾就曾听说,娘娘乃是嫡出的蒙古格格,储秀宫的那位不过是庶出,嫔妾虽做不得一宫主位,却也知道嫡庶有别,哪里有先去拜见惠妃的道理?”端贵人在侧旁谄媚的向淑妃说道,末了还不忘讥讽于我们。
“嫔妾和宁嫔姐姐只听说惠妃娘娘和淑妃娘娘皆是科尔沁镇国公的掌上明珠,而惠妃娘娘是贝勒爷的长女,故而先去探望。”我实在看不得端贵人小人得志的模样,开口说道。
“本宫和她皆是阿玛的掌上明珠?”淑妃嘲弄的看着我,“奴婢所生的孩子怎会被本宫阿玛捧在掌心?凭她也配。”
“自古长幼尊卑有别,即便惠妃娘娘是庶出,可亦是淑妃娘娘的长姊,如今也是太后娘娘亲赐的妃位,嫔妾们自当先行拜见惠妃娘娘。”宁嫔倏的站直了身体,目不斜视的看向淑妃,愤慨的说道。
我心内暗自感慨,从前皇上曾私下里与我说过,宁嫔姐姐端庄大气,后来与她相处久了,也喜欢她性子直爽不做作,可今日之事宁嫔哪里只是直爽,简直就是豪迈不羁,且还是个热心肠,心直口快路见不平。虽然淑妃的言语我听入耳中也觉不舒服,且方才还讽刺我出身汉军旗,可她毕竟是太后娘娘所喜的,我也不愿随意开罪。只是眼下我已是身不由己,随着宁嫔一齐站直了身,若是让我如端贵人一般谄言献媚,我也是做不出的。
此刻我才能细细观察淑妃,不得不说若论容貌淑妃比惠妃确是要出众许多,肤白如雪玉指如葱,明眸皓齿亭亭玉立,当是宫中蒙军旗嫔妃之中容貌最为出众之人。只是此刻细长妩媚的眉眼之上都染了几分愠怒,连脸颊都晕了赤红之色。
“话不投机半句多,既然宁嫔和祥嫔更亲近惠妃,本宫这里的清茶淡水想来也入不得你们的口,许是储秀宫的茶更好些。本宫就不留你们坐了,来人,送客。”淑妃清冷的看着我们说道。
宁嫔闻言拂袖而去,而我顾及着淑妃终究位分在我之上,纵使我们不投缘,亦不宜失礼,遂福身告辞,“嫔妾告退。”
走出长春宫后,宁嫔气鼓鼓的立于宫门处等我,见我走来语气不善的说道,“她这般刁难,你还与她行什么礼。”
“宁姐姐息怒,”我安抚着宁嫔的怒火,温言说道,“纵使她刁难在先,可终究位分在你我之上,我们礼数周全些也总是不落话柄的。”
宁嫔叹了口气,与我一路回宫走去,良久才叹息道,“我从前也不是如此,静妃当权之时更难听的话也不是没有,可那时初入宫闱也总是能忍耐的,今日不知是怎么了,许是看见淑妃总是能想起静妃,气不打一处来竟是怎么也忍不住了。”
我和宁嫔皆为人母,她心中的愤恨我感同身受,若是三阿哥身上的青斑要随他一生且无药可医,只怕亲手杀死静妃我也是做得出的。更遑论二阿哥的眼疾触目惊心,我只偶然听皇上提起过一次,二阿哥有一只眼睛的瞳仁竟是宝石蓝色,宁嫔日日见到焉能不恨?
不知如何才能宽慰宁嫔,只挽着她的手一路无话的走回宫中。
回宫之后心中却越发忐忑不安,惠妃性子柔懦可却不得太后青眼,淑妃蛮横偏偏讨了太后娘娘欢心,若是来日当真册封淑妃为后,即便她不若静妃那般心如蛇蝎,只怕往后的日子也是不好过的。且淑妃容貌美艳,若是再得皇上恩宠,日后必定对我和宁嫔怀恨在心,如此一来以后宫中可还能有我的立足之地?
我心绪不宁的去了西配殿,三阿哥和小格格皆在睡梦之中,我心中烦闷坐立不安,顾及着若是将孩子吵醒就不好了,复又起身去了布楚殿中,与布楚说了今日之事,布楚亦是久久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