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皇上方去上早朝,我便早早的起了身,想让珈蓠去一趟延禧宫,将昨晚之事说与宁妃。生怕皇上若是再与宁妃说起此事,宁妃的说辞与我有出入,只怕到时就不好办了。
起身梳洗过后,我忽而想起昨日我明明吩咐了不许将宁妃来过之事外传,可皇上却知道了,又想起皇上曾说过,静妃为后之时坤宁宫中有他的眼线,端嫔身边亦是如是,若依此推论,我或是宁妃宫中或许也有皇上的眼线,若是我清早贸然去了延禧宫,只怕就是不打自招了。
思来想去,还是耐着性子多等了几个时辰,直至日头高照,才起身去了布楚宫中,嘱咐布楚宫中的古香待我走后一个时辰寻个由头去一趟延禧宫,替我将话传给宁妃。布楚虽是心有疑惑,可终究还是信我的,并未多问。
入宫之前常听人说起后宫之中步步为营,入宫后母亲亦是多番叮嘱,我也只以为是要我小心谨慎。今日才知,所谓步步为营,倒是丝毫没有夸张,当真是每走一步都需思虑周全、小心翼翼,否则一招走错则是满盘皆输。
顺治十一年六月二十六,皇上在毓庆宫中为三阿哥办了百日宴席,为显隆重,特请诸位亲王、皇室旁支列席入宴。
原本我是打算早些先带着三阿哥去宁寿宫看望太后娘娘的,自从三阿哥出生后,因太后娘娘免了我的请安,我也甚少带三阿哥去太后娘娘宫中。却不想走到宁寿宫门口却不得见,太后娘娘道是最近身体不爽,怕过了病气给三阿哥,也就只得作罢。
待我和皇上带着三阿哥一同到毓庆宫之时,除太后娘娘外众人皆已到了。太后娘娘前几日便已支会了我,因身子不爽怕是不能来了,只叫禾未姑姑送了三阿哥的贺礼来。
“臣妾参见皇上,皇上祥康万福。拜见祥妃娘娘,娘娘吉祥。”众人皆起身行了礼。
“臣妾拜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吉祥。”我转而先向惠姐姐行了礼,纵使素日我同皇后娘娘私下里还算交好,可今日众王皆在,礼数总是不能少的。
“都免礼罢。”皇上展颜笑道,“彧儿,今儿你是主角,既是皇额娘没来,你便与皇后并列上位罢。”
“臣妾不敢僭越。”我连忙福身说道。
“祥妃妹妹为皇上诞育皇子,是我大清的功臣,今日既是三阿哥的百日宴,妹妹应当居上位的。”皇上正待开口,却不想皇后娘娘抢先温言说道。
“既是皇上和皇后娘娘恩赐,臣妾恭敬不如从命,还请皇后娘娘上座。”我瞧着皇上与皇后皆如此说,我若是一再推脱也太过矫情,只得应了下来将皇后奉在西侧上首,却在转身落座之时瞥见淑贵妃脸色冷若冰霜。
“皇后宽厚得体,朕心甚慰。”却不想皇上出人意料的看着皇后,温和说道。在此之前皇上从未正眼看过皇后,以及宫中所有蒙军旗嫔妃,由此可知惠姐姐的温婉敦厚终是入了皇上的眼。
“皇上谬赞,臣妾惭愧不已。”惠姐姐闻言连忙起身说道,只是与其说是受宠若惊倒不如说是受了惊吓更为合适些,看来即便封后大典已经过去了半月有余,惠姐姐仍旧如当初做惠妃时一般,仍旧对皇上存着畏惧忐忑。
“坐吧。”皇上宽和的笑道,便也就不再看向她,转而对着诸位王爷以及后宫众人说道,“原本今日不过是小孩子百日宴,请诸位同来宴饮是想与众位一同分享朕的喜悦之情。”
“多谢皇上圣恩眷顾,恭贺皇上喜得麟儿。”众人皆起身向皇上躬身说道。倒是此时皇上方环顾四周,我亦注意到亲王之中有一个位子仍空着,只听皇上低声说道,“信郡王还没来么?”
“王兄福晋仍在丧期,且侧福晋小产难免伤心,怕是今日不能来了。”平郡王起身说道。
“也罢,朕素日朝政繁忙,堂弟得闲多去信郡王府宽慰他罢。”皇上叹了口气,无奈的说道。
我闻言不禁想到了阿碧雅,她也是自作孽不值得旁人同情,只是她如今既已伏法,且死者为大,我不愿再多加评价。只是想到了她就不禁想到了静妃,她今日竟还敢来毓庆宫,我看着她神态自若的安坐在大殿之中,更是愤恨不已。
“按照宫中的规矩,皇子满了百日既可赐名。朕看重三阿哥,亲自为他择了‘玄烨’二字,玄为深邃、烨寓光灿,望他来日不负朕之厚望。”酒过三巡,歌舞方毕,皇上侧首对我笑道。
“臣妾和玄烨叩谢皇上圣恩。”我欣喜的起身,从乳母手中抱过玄烨,福身向皇上说道。皇上此言对玄烨的重视不言而喻,我虽没有夺储之心,可只要玄烨能得皇上重视,来日也总是能做个富贵王爷的。这便就是我对玄烨一生的期许,我不求他来日龙游九天,只盼他一生安逸自在。
“多日未去景仁宫看望祥妃妹妹,不知玄烨膝上的青斑可好些了么?”宁妃笑着起身说道。
“幸而有皇上的眷顾,又有魏太医尽心医治,如今已是略略好些了。”我将三阿哥交还到乳母怀中,侧首向宁妃笑道。
“那便好,”宁妃凄然一笑,“到底是妹妹有福气,玄烨即便在襁褓之中受些苦,来日也总是能好的,不像本宫的福全,只怕那眼疾此生难愈了。”
一时之间大典之上众人哗然,因着二阿哥此前一直养在宁寿宫中,太后娘娘存心遮掩,大多人虽听了些谣言但终究还是不知内情的,今日宁妃骤然提起,坐实了宫中的谣言,众人不禁面面相觑。
我斜眼看向静妃,她此时竟好似没事人一般端着玉觥饮着果酒,好生逍遥自在。
“前些日子太后娘娘身体不适,将福全送到本宫处抚养,本宫还奇怪,二阿哥的眼睛怎的竟与旁人不同,原是有眼疾。只是宁妃既是福全的生母,怎的竟会对皇嗣这般不小心?”淑贵妃目不转睛的盯着宁妃,刻薄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