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漆青瓦墨墙,堂上座下门前。
“绪王爷大驾光临,小人有失远迎。”一身藏乌色的官服男子躬着身,讪媚地看向面前的冠玉男子,一袭玄墨紫色的长袍。
“多礼了。”绪王轻嗤一声,瞥了眼大理寺内堂,幽幽问道:“你们寺卿呢?”
“啊?……寺卿是不知您来,还在堂里阅案宗。”官服有些惶慌,生怕得罪了王爷。
“哎,少卿,这是哪位?”大理寺的侧殿忽然走出一官装打扮的清秀少年官,看到眼生却相貌出众的冠服男子,便随口一问。
“这……是绪王爷,唐元,赶紧行个礼。”名为少卿的官服男子,此时正承受着王爷的压迫,看到了刚好过来的少年官装,便作出一副端庄的模样,对其进行招呼。
“小生见过王爷,不知王爷前来所为何事?”唐元鞠身叩了个手,抬首望向冠服,不卑不亢有礼道。
“唐寺卿在何处,本王有要事与其相谈。”绪王平了平略有褶皱的衣裳,声音泠泠道。
“在下去通报一下,王爷稍等。”唐元步履轻快,不慌不忙走进寺中。
正堂的室中,光线朦胧,有些昏暗,一中年的正官服男子沉思,浑厚凛朗,面前几卷案宗放置有些杂乱。
“父亲。”唐元悄声唤道,步子止在了木案几前。
“嗯。”男子轻轻应了声,仍是很专心翻阅。
“绪王爷要找您。”唐元清清嗓子,正色道。
“砰”男子手中的一部卷宗落地。
“父亲?”唐元奇怪道。
“手滑而已。”正官服男子拾起卷宗,悠悠道,便大步走出堂门,忽然转身说:“汝把剩下的案宗整理一下。”
“哦。”唐元抽抽嘴角,就要去整理,无意瞟见男子的身影微微发抖,步子愈来愈缓。眸色深了深。
看来,果真那十四年前的案子……
“臣参见绪亲王…”正官服唐辄有些颤颤巍巍,只是很恭敬。
“多礼了。真是很久没人称本王为亲王了。”绪王表情似是很怀旧,大有欣慰之意。
“呃……呵哼哼……往事不必重提,王爷可以托案了。”唐辄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字字谨慎。
“今日的天倒是很好,明媚和煦,仲秋里难得有。”绪王抬眸望着晴空,微微眯起双眼,赞美道。
“啊……是好。”唐辄抹一把老汗,附和道。
“刚才的那个小捕快,本王觉得不错,能从大理寺要人么?”绪王深邃的眸子看向青瓦后,一脸诚恳。
“……当然……不过一城里的名捕快,王爷好眼光,择个日子?”唐辄无力拒绝,只得小心讨好。
“随寺卿吧,本王就不留了。”冠服男子一拂袖,侧过身便去了。
“王爷不托案吗?”唐辄懦懦一问。
“今日本王来督察一下,想不到诸位都如此敬责,本王甚是欣慰。”绪王悠悠然,不意间勾起了唇。
“劳驾王爷了,臣恭送王爷。”唐辄又躬起身,毕恭毕敬送走了瘟神。
片刻,待到听不见马车声,男子心头巨石猛然落下,长舒一口气,觉得头有些发昏。
唐辄正了衣冠,又走进堂室,却看见自家的唐元,悠哉垮坐在木雕椅上,捧着一卷竹筒,在竹面上写下歪歪扭扭的毛笔字。
便心头来火,斥道:“女儿家如此,成何体统?”
“父亲先莫管吾是不是女儿,吾觉得这些案子都有假,不通常理。”唐元站起身,凑近其父唐辄,晃了晃手中的卷宗,一本正经,完全不似方才的儿戏。
“哦?倒是说说来。”大寺卿早已忘却在亲王面前的怯懦,话语间蕴含兴味。
“周氏曾贪污白银万两,而直到入狱也未能寻到那些银两。”唐元讲得头头是道。
“是如此。”唐辄应道。
“假使周氏从未挪用,那何人最为可能花销?”唐元合上了卷宗,抬头问道。
“……周氏一族皆锒铛入狱,只有佣仆都释放了。”唐辄略作斟酌,淡淡地说。
“非也,佣人皆是些无用之辈,且驱走时都是净身的。”唐元微微蹙起眉,正色道。
“也确实这般,那元儿可有什么想法?”唐辄靠了靠实木的朱椅,慵懒道。
“父亲可知周氏前不久有一小妾,入狱前几日不知何缘故就被休了,所以并未受到牵连。”唐元浅浅一扬唇,道出了缘由。
“……啊。正是正是,那明日便去搜查。”唐辄腾地一下站起,有些激动。
“不过,周氏曾与赵氏交好,而赵氏如今平步青云,兴是那万两银子的作用。”唐元挠挠下颚,作沉思状。
“……这……想必有些棘手,为父便去派些探子,可有甚么其他疑点?”唐辄就要走出门,又疑惑道。
“元儿还未深入了解,待到有眉目时,吾再来,今日已和文家的公子相约,便先走一步了。”唐元步履轻盈出了门。
“后生可畏也。”唐辄望向秀气的背影,感叹道。
“杨少卿可在,唐捕快?”拱门外的文公子见唐元已到,彬彬问道。
“今早才见的少卿,也不知在哪,真是抱歉,不如文公子与在下道来。”唐元眸光流转,满怀歉意道。
“呵呵,唐捕快爽快,今日就是想给文家讨个公道,八年前一案错判,亏煞了我府。”文朗走向拱门旁的理石台,边行边说。
“乌龙水案?”唐元推算一下时间,便是此大案。
“嗯,当时圣上果断,吾甚是觉得冤屈。”想到过往,文朗情绪低落,却仍是一副引人发笑的无所谓模样。
“呃……那时吾尚年幼,也了解不多,恰借今日契机,一作清楚。”唐元也是爽朗之人,话语快活。
“那今日汝吾二人便相结好友,在下文朗,字薄山。”文朗甚是英气勃发,开门见山。
“唐元,字绥羌。”唐元语气利索,不拖沓。
“文府前的渠水,至今未捞起过人尸,渠眼也从未被堵塞过,而且渠道全部被断了,当时仅凭宗廖一言,便将文家打入万劫不复之地,实是……”文朗又是慨叹唏嘘,也毫不作隐瞒。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