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破碎废墟之上有一落寞人影，晚霞染红的大半边天空也挡不住深秋之寒。
那人脚下的残破瓦砾中横着一块匾一样的东西，依稀可以看清“坐化殿”三个字。
这落寞人影不是别人，正是被判处仙路已断的贾步凡。
血红的天空显得有几分妖艳，但他心中却透漏出丝丝寒意。他开始细细咀嚼这七日发生的事情。
七日前。
“......由于先前的雷击，你灵根退化萎靡，已不再适合修仙，从此以后仙路再与你无半点缘分......”
六日前。
清风扰梦，嘈杂之声从墨夜房中传出。
“墨夜，我知你担心步凡的身体状况，但是如今你的身体已经达到洗髓的强度，应当早日进行洗髓踏入仙道。”
“二位长老，如今步凡的身体还未康复，我希望能够在等几日。”
“糊涂啊，步凡已经仙路断绝，最多受一世荣华富贵，而你终究是要踏入仙途之中的人，应早早与其了断，不过百年他便是一把黄土，与其交往只会扰你修行。”
“钱长老，此话说的有些过了吧。”墨夜变得有些愠怒。
“弃子”二字油然而生，悲凉，心痛，再也不是前几日各个长老争相教导的时候了。
贾步凡自嘲道：“世事就是看穿血肉般真实。”
五日前。
“步凡，以你如今之资质踏入仙途，只是几梦黄粱罢了，所以我希望你能选择下山，宗门会保证你受一世富贵。若是你真的想尝试踏入仙途，我也会为你寻一良师，让你试一试。”宗主娓娓而言，颇有语重心长之意。
“弟子明白。”
“哎，那你先行考虑，几日后再给我答案。”说罢起身离去。
考虑吗？
我有的考虑吗？
宗主每一言每一语都在表明下山才是正途，修仙只会得到一场空。
选择？
我还有得选择吗？
老天终归只是闲来无事愚弄了我一下，我这种垃圾般的人物做得了主角吗？
四日前。
“步凡感觉如何？”床榻前钱长老外放神识检查他的身体。
“感觉好多了，长老无需担心。”
嘘寒问暖一番之后终于说明来来意，想让贾步凡劝一劝墨夜早日进行洗髓，踏入修仙一途。并苦口婆心的说了一番下山才是正确的选择，他与墨夜已不再是同一个世界之人。
原本贾步凡以为长老良心发现，心中还升起一丝暖意，只是钱老再一次证明了那个亘古不变的道理。
落魄时的雪中送炭只是妄想，归于末尾之时来者的唯一目的就是劝你放弃，不要挣扎，最让人恶心的就是还一副为了你好的模样，让人作呕。
三日前。
贾步凡终究还是劝说了墨夜，毕竟不能耽搁了他的仙路。
这一日无人打扰，宗主长老们前去主持，紫衣弟子前去观礼。
贾步凡终于得到了该有的冷漠，他懂得长老与宗主的嘘寒问暖并非虚情假意，劝说也是好意。
只是那般言语，在此时此刻后者的眼里就是让人作呕的行径。
无人问津，这般凄凉，才是弃子该有的样子。
贾步凡开始疯狂的自嘲。
二日前。
墨夜的洗髓十分成功，贾步凡心中更添了一丝落寞，墨夜果然永远比他强，他想为墨夜祝贺，但是心中却升起了一丝丝羡慕。
或者说那种思想......超过了羡慕他痛恨自己胸怀狭隘，那种比羡慕更加强烈的情绪是——嫉妒。
大概就是那种心情，大家一起厮混，没都复习的情况下，自己及格了，而玩伴不及格，自己会不开心。但是自己刚及格玩伴却考了第一自己也开心不起来。
一日前。
贾步凡的房屋之中又开始热闹起来，三五个紫衣弟子开始前来探望。各种惋惜，天妒英才的话说个不停。
“步凡师弟，你不要觉得师兄说话难听，只是先前送你的礼物都是师兄弟拼死拼活得来的修炼资源，如今师弟已经用不上了，是否能归还给我等。”一位紫衣弟子说道。
贾步凡冥冥中有感觉眼前之人是为此事而来，但是当对方说出来的时候也是觉得恶心。
这世道，本就如此。然后便拿出了账本一一归还礼物。
然后半日间紫衣弟子三五成群的到来，一开始还先说一些慰问的漂亮话，后来者就演变成了直接索要礼物，完全不顾前者的感受。
这大概就是墙倒众人推的真实写照吧，原本贾步凡还想着这些可以赠与墨夜，可是眼前之人这幅丑恶嘴脸却让他想要逃离。
于是他便来到了这里，已经成为废墟的坐化殿，他不知为何宗门并未修缮此地，他也不想考虑那么多。
其实一开始绝大多数紫衣弟子都是对贾步凡的事情十分惋惜与同情的，这也是他们等到了第七日才来讨要礼物的原因，但是同情归同情，礼物还是要讨要回来的，毕竟仙途难行，那可是他们辛辛苦苦攒下来的修炼资源，所以才会厚着脸皮进行讨要。
而在贾步凡心里则是觉得世事无常，七步成空之言果然不假。七日的变化，让人心寒。
入夜冰凉，寒风刺骨抵不过半分世态炎凉来的真彻。
“因果轮回，报应不爽，古人诚不欺我。无论前时今日我都不曾努力，终得百转千回一场空，天意当是如此。”贾步凡对着天空开始自嘲。
直到凄凉的连话都说不出来才渐渐沉默。
漆黑苍穹之上，积郁的阴云缭绕着黯淡的残月。
“终于找到你了，你在此处干什么？明明身上的伤还没好。”身后忽然传出墨夜的声音。
“没事啊，屋里太闷了，我出来透透气。”贾步凡趁着夜色揉了揉自己哭丧的脸。
墨夜开始搀扶着贾步凡回去。
“想哭就哭出来吧。”半道上墨夜突然道出这样一句话。
“啊，你也太小看我……”
“想哭就哭出来吧。”未等贾步凡说完，墨夜便打断了他。
贾步凡楞了一下，刚刚还堆满笑意的脸瞬间垮了下来。
“呜啊啊~……”墨夜轻抚着他的后脑。
这一个小小的动作却让他哭的更胜，“呜啊啊~，为什么？为什么老天爷对我那么不公平，为什么给我了天赋又夺走，为什么出车祸时只有我父母死了，而肇事司机却活着，为什么，你告诉我为什么啊。”
听到贾步凡歇斯底里的哭声，墨夜心里也暗松了一口气，怀中的这个人坚强到令人害怕，十几岁便主持父母的葬礼，那些争夺遗产的丑恶嘴脸的亲戚让墨夜都看的心寒，而他只得孤身一人在其间周旋，那时他未曾掉过一滴眼泪。
或许是因为在他心里觉得，他的背后已经没有人能够依靠了。
而这一哭却将他心中所有的阴霾发泄出来。
“我……我想回家。”贾步凡缓缓仰头对着墨夜说道。
“好，我会努力修炼，一定找到回家的路，到时候我们一起回家。”
贾步凡悲痛时的一句自我保护的话语，却在此刻成了墨夜修炼最重要的目的。
“好。”
翌日清晨。
贾步凡被隔壁的动静吵醒，隐约听到几人谈及自己便从迷离状态清醒过来。
“师尊，请您答应步凡洗髓之事。”
“徒儿，不是为师不帮你，就算是对他洗髓最多也只是帮助他改善体魄，如今他的灵根连伪灵根都不如，此生再与仙路无缘。”
哐当，双膝跪地之音。
“请师尊答应帮步凡洗髓之事。”
“墨夜，那洗髓灵液是老夫当年机缘巧合所得，为此老夫差点丢掉了性命，；老夫收徒时都是稀释过后才让其使用，让如今的步凡使用真的......不合适啊。我们会在其他方面补偿他的，或者使用普通的洗髓液为其洗髓。”随后又传出李长老的声音。
“请师尊与长老答应帮助步凡洗髓。若是不许，弟子只能长跪不起。”依旧是固执的一句话。
“哎，好吧，好吧。”宗主望着顽固的墨夜，只得无奈的应了下来。
“师兄，这洗髓灵液若是用于日后的新进弟子，保不准会为我宗多添几位紫衣弟子啊。”赵长老极力阻拦道，又转头对着墨夜说道：“你又何必这般固执呢？宗门许他一世荣华富贵岂不更好？”
“因为我要带他回家。”墨夜一字一顿的说道。隔壁的贾步凡心中顿时一暖。
“好了，洗髓之事我应许了。”宗主阻断了还要开口的赵长老，“你也不想我宗再失去一位天骄吧。”
赵长老被一句话堵了回来，便不再言语。
片刻之后几人出现在了贾步凡房中，墨夜叫醒装睡的他。
“前几日我便言明你仙路断绝，问你可愿受一世荣华富贵，你考虑的怎么样了？”宗主上前询问道。
“弟子已经考虑清楚，还是想走一遭仙路，希望宗主可以为我寻一良师。”说实话仙路之事他之前依然放弃，因为他不想再看先前百般丑陋的嘴脸。
而先前墨夜之言改变了他的心意，再他说出要带他回家那句话时后者便下定决心拼一次，在意他的人都还没放弃，他又有什么资格轻言放弃呢？
就算修炼一个半吊子，也要增加些许寿命啊，待到墨夜问鼎乾坤之时，他们再一同回家。
“你可清楚其中艰难？”宗主又言。
“极品天灵根比极品真灵根修炼速度快十余倍，极品真灵根比劣质真灵根又快上十余倍，伪灵根远比不上劣质真灵根，吸收天地灵气又差一大截，也就是我与墨夜相比，修炼速度相差近千倍。”墨夜一字一顿的说道，直视差距他还是做得到的。
“又何止千倍，伪灵根修仙者往往不是疲于奔命的修炼，而是疲于奔命的掠夺资源。伪灵根可塑性很强，只要有庞大的资源便可以升级灵根，只不过这种资源的消耗连我宗都承担不起，何况实力低微的伪灵根修士。”宗主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但是你不要以为能够升级灵根对于修士而言是好事，不仅不是好事，还是天大的祸事。若是灵根根基已成，你只能求其一生修炼，最多得一个仙路不通的结果。”
“但是有了这种选择，在修炼途中你发现伪灵根修仙之路太过艰辛，又不想将之前的努力作废，便会打升级灵根的主意，然后你会发现那是一条更难的路。你会在修炼与升级灵根之间来回徘徊，最终心力枯竭而死，毕竟仙路不通不可怕，有一线生机却永远抓不住才真的可怕。”
“伪灵根走升级灵根之路，十死无生。我宗从古至今数万人踏上伪灵根修仙路，无一成功，这是一条比墨夜要难上成千上万倍的道路，所以我希望你能下山受一世荣华富贵。哎~，还是你自行选择吧。你可还愿意走一遭修仙路吗？”宗主说明情况问道。
“弟子谢宗主教诲，弟子......愿意。”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