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庄那边怎么样了”路尘嘴角有一抹莫名的笑,与其说是微笑,倒不如是一种无奈,可是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向齐的嘴角的笑意比他路尘更浓,俊朗的脸庞上洋溢着自信,神清气闲,这些年一直跟在路尘身边,替路尘打理雪谷在外的生意,成为路尘得力的助手,也是南中的当家,说到锦庄那边,他就忍不住想放声大笑。从入谷便把雪瑶当亲妹妹疼,虽心中无奈,可对锦庄那边的事情,却不会有任何怠慢,一直悄悄暗中打理。
“瑶瑶偷偷从天鸩山出来玩耍,从你这边支走三万两白银,在外边设立锦庄,起先一直按照你的吩咐我在暗中照顾,一年前,瑶瑶不知怎么知道了是我们一直在锦庄后面支持,明令我以后不允许插手锦庄的任何生意。锦庄那边的明掌柜是南中的老人,对锦庄尽心尽力,去年收益据说不错。只是咱家瑶瑶从不理家,对盈亏结余也不在乎,年底吩咐把庄里盈余的银子全都分给了伙计和女工,一两银子也没有给您剩下。而今年丝绸布匹价格下降,货物滞销,各大绸庄都货堆如山。锦庄现在的纱、绢、缎、锦、双层锦共计也有上万匹,现在又遭水患,这成货堆在库里,销不出去,少谷主这次跟你前后脚从许州移驾过来,不知道会怎么处理这上万匹,价值五万两的丝绸布匹呀!”边说边笑,神采飞扬,一副看笑话不嫌事大的样子。
“向齐,瑶瑶倾心云步,现已悟得云步精髓,以她的资质,早已是炉火纯青,你信不信她现在已到窗外而你我不知,如果他听到你现在这样笑话她,你说她会怎么样”向齐马上收住笑声,半信半疑的看看路尘,又看看门窗空无一人“你瞎开什么玩笑,哪来了?”边说边走到窗前,警觉的推开窗户,看到瑶瑶并没有在窗外,松了一口气。“你……骗……我……”,向齐对路尘说着,拍了拍胸脯缓缓神。
“我只想告诉你,一是瑶瑶可能今天就到;二是瑶瑶的云步的确你我察觉不到。”路尘走到窗前望向窗外,一脸惊讶“瑶瑶”。
路雪瑶坐在窗外的走廊里,头靠着柱子,看着身体很疲惫,一脸倦容。路尘和向齐一前一后跑出房门,路尘揽住疲惫不堪的路雪瑶,满脸疼惜,“瑶瑶,你锦庄的布匹,不用担心,我已经想好怎样处理,所有的伙计和女工的工钱一两银子都不会少的,放心吧,你吃饭了吗,我吩咐厨房做了一些清淡的饭食”
“你怎么知道我今天能到”
“广陵发水,百姓遭灾,死伤无数,急需救治,眼下天气炎热,防疫之事更是急迫。你云步在我之上,自然要快些,我估摸晚间能到,没想到这么早。”
“早晨就到了,先去了一趟锦庄,没有想到情况远比我想的糟糕”雪瑶淡淡的说“我一路走来,江浙多地发水,淹没了很多庄稼,百姓流离失所,食不果腹”一边为百姓们感慨,一边担心自己的绸缎布匹卖不出去。
“宁王殿下今天已经驾临广陵,主持救治水患及以后的重建”路尘说到此事,神情在那么一瞬间有点恍惚,路雪瑶虽然为锦庄的事情担忧,但还是微微感觉到了什么,看了路尘一眼,他的神情还是如水的温柔,看着心思也都在她身上。雪瑶一时觉得是自己敏感了。
“宁王殿下来了,宁王殿下,不就是烜儿吗?抚民重建?对呀……”,路尘听到她的自言自语,微微笑了下,他太了解从小跟自己长大的这个小女孩,只是在刚才那么一瞬间,他觉得,那个小女孩长大了,她的聪慧足以令他侧目,尽管他根本不需要她的聪慧,也是就在那么一瞬间,他竟有点害怕了她的聪慧。只是他的一句话,她马上就意识到自己该做什么了。
“我要出去一趟,你要跟我一起去吗?”雪瑶微微扭头,清淡眸色中充满灵动。
“我不去,你吃了饭再去吧,是不是饿了”路尘自然知道他要去哪里,对于宁王,能晚一日便晚一日,虽有同门之谊,自从知道自己的身世后,总是有意无意想要远离皇室。
路尘以前所知道的宁王殿下,是瑶瑶口中的烜弟弟也就是他的师弟,前几年,每到隆冬时分,宁王都回去雪谷中休养一段时间,说是休养身体,实则回谷修习武功,另一个更为重要的目的是探望雪瑶,他对雪瑶的情谊,在他看自己第一眼的时候,就感觉到了,因为那含着嫉妒和羡慕的目光直直射来之时,夹杂着难以置信和心有不甘。除了那次,路尘再没有感觉到宁王的敌意,或许,他已经默认,最初跟自己相识于微时那个小女孩已经开始倾心于后来者。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雪瑶再也不叫自己尘哥哥或者大师兄,有时不得不叫他的时候了,居然叫他少主,他知道,那个谷里的小女孩长大了,她不愿意再当他是哥哥或者师兄,而是当成自己倾慕的人,只是她不知道这要怎么称呼。
五品以上官员都聚集至广陵行宫进行奏报,因人数众多,宁王殿下命官员在偏殿门口待命。
广陵两岸有数十万民众受灾,死伤上千余人,牲畜死伤无数,庄稼大面积受灾,几百万亩庄家将颗粒不收,因大水刚过,现在天气炎热,瘟疫爆发,染者身发红疹,高烧不退,不过一二日便会全身溃烂而亡,疫情蔓延迅速,尚未有能见成效之法应对疫情。这简短的描述,意味着几十万人流离失所,无家可归,疫情如此严重,不出几日,灾民不等粮食救济,便会横尸户野。呈报描述尚且如此,民间惨景可见一斑。
宁王走出偏厅,看着这些低头恭谨,个个陪着十万个小心,都巴不得离宁王远一点,担心宁王的怒火烧到自己身上的官员,强压着心中的怒火,想着先拿谁开刀……
官员们站得越久,心内越是忐忑,在此烈日之下,除了悄悄擦拭额头汗珠,众人皆不敢动,正待心中不安惶恐之时,一个女子从宁王身后的屋内缓缓走出,站在吴豫烜也就是当今宁王殿下的左手边,侍卫心中惊诧,此是行宫偏殿,上下均戒严查看,并无一人,怎会突然有人从殿内走出,欲抽刀护驾,那知宁王扭身陪着女子走进偏厅。
“瑶瑶,你怎么到广陵来了?”
“我听说广陵水患,宁王殿下驾临广陵,我就过来看看你”雪瑶边说边随意的坐在离自己最近的椅子上“快给我点水喝”。
“只要清水,快”
“这么说瑶瑶是想我了”宁王笑盈盈的说“去年冬季派人去许州接你入京赏梅,怎么没来呢?”
“婆婆身体有恙,传信要我速回天鸩山”雪瑶接过送来的水,水未入口,便随手放在旁边的桌子上。“待你被册立为太子时,我与路尘肯定会去的”路雪瑶怎么也不能说,宁王派人来接她时,路尘刚料理完南中事务返回青镇,因思念婆婆想回天鸩山,眼看着和路尘就要分开,她当然片刻不愿离开。
宁王看了一眼,知道雪瑶闻到水里有异味,不能入口,示意赵德出去再去准备。
宁王听到雪瑶说到册立太子,连忙警惕的朝屋外看了一眼,其后是深深叹息,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只能苦笑了一下。从五岁入谷开始,他的童年快乐的回忆中,都是那个聪慧活泼的小女孩。十岁离谷,再入谷已是七年之后,那时的路雪瑶已经亭亭玉立、出水芙蓉,可是她的眼中心里已是路尘。
他心里有多少次想念雪瑶,就有多少次妒忌路尘,他也无数次假想雪瑶回自己身边,那年冬天他设法入谷,看透了雪瑶的心思,看死了自己的希望。路尘年长自己两岁,离开雪谷十年后的隆冬初次相见,并肩而立,竟恍如旧识再逢,他身上有种超脱凡人的宁静,儒雅中带着睿智,生于帝王家尊贵在上的皇子,也被他身上仁者风范的光芒所折服。如今又成为隐于江湖中最大最神秘的雪谷少主,说是协助师公掌管雪谷事宜,可实际上,已成为雪谷之主。
“烜儿,我听说水患之后,有很多人身发红疹,高烧不退,太医无法确诊,且该病症在不断蔓延,是吗?”路雪瑶缓缓言道。
宁王殿下马上就明白了路雪瑶的意思,当即自我笑了笑,还找什么太医,当今世上,还有人的医术能与身边这个眸清倩兮的女子相比。自五岁跟在师公身边学医,这些年研习奇药异草,江湖中虽听闻雪谷谷主路古一妙手仁心,起死回生,可眼前这位清雅柔和的女子已超过师公,当今世上恐是无人能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