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晕倒在太和宫,已经一天一夜,高热不退,昏迷不醒,父皇多次派人过去问候,你觉得这事还能瞒过去吗?”雪瑶治愈兰妃多年咳疾,恒王心中带有感激,在这个节骨眼上,自己的近臣之子当街羞辱郡主,自然极为不妥,心中怒不可遏。
“老臣有罪,教子无方,都是犬子的错,郡主身份尊贵,甚少露面,文冉他不认识呀,如果他知道是郡主,就是给他一万个胆子,他也不敢呀”吏部尚书庞正谱跪在地上,焦急万分。
“可现在就是郡主躺在太和宫”
“殿下,文宗前年随殿下出征,战死沙场,现在只剩文冉这一个儿子,求殿下施以援手啊”庞正谱年过六十仅剩一子,跪在地上泪流满面。
“庞大人”说到庞文宗,恒王压下怒火,过去扶起庞正谱,心中叹息,同出一胞,云泥之别,声调放缓“文宗与我征战沙场多年,我早视他为骨肉兄弟,是我没有护他周全,令大人痛失爱子。”
“是啊,前天正是两年的忌日,难为殿下还记得”庞正谱老泪纵横。
“整个京城谁不知道雪瑶郡主是宁王的心头肉,郡主清丽脱俗,高贵和婉,岂可视为烟柳巷中女子,就算父王不知,郡主不究,宁王禁足出来之后,能饶得了他吗?庞大人,莫说是郡主,就是平民女子,也不该如此目无法纪,庞大人也该好好约束一下”
“想管,也得先留他一命呀,老臣这就带那逆子去给郡主赔罪”
“庞大人”坐在一旁静听的葛师爷眼角扫过一丝狡黠,开口止住。“敢问令公子何在?”
“就在门外,来人,扶公子进来”说着两名仆人驾着烂醉如泥,嘴里喃喃低语的庞文冉进来。
恒王看了一眼,叹气无奈,看向葛师爷。
葛师爷看了一样庞文冉,脸上浮笑,起身走到庞正谱身边“大人之前可知此事”
“这这,略知一二吧”庞正谱吞吐含混而过。“公子这是从哪里来?”
“玉雅萃”庞正谱小声说道。
“既然大人并不知道事情缘由,那就好办了”说着又看了一眼伏在桌上烂醉的庞文冉。“大人只需言辞诚恳,对二公子所作所为怒斥痛责,哀其靡颓,又因近日逢大公子忌日,二公子因怀念兄长,心中伤痛苦闷,去玉雅萃中借酒消愁,醉后失常,将水打翻窗外,恰逢郡主在檐下小歇,淋到身上,公子下楼欲赔罪却因酒后失语见罪于郡主”葛师爷缓缓道出,“大人今日得知后,即携公子入宫,让公子跪在宫门外请罪”。
“若是陛下已知实情呢?郡主毕竟晕倒在太和宫,听闻郡主医术堪奇,只染风寒,竟不治愈重,现又恰逢宁王禁足府中,不知当中是否隐有蹊跷。”庞正谱此时虽忐忑不安,毕竟久历朝堂,风牛不相及的事情掀起的风波层出不穷,不得不防。
“陛下岂能不问,既然大人今日才知此事,便连忙携子谢罪,纵使雪瑶郡主心中有万千不满,在陛下面前还是要大度谦和,毕竟宁王正在思过,她力助宁王与其唇齿相依,此刻更多的还是要三思圣心,以挽圣宠。故姿态只会绵软,半怒半就应不会深究。”
“来人,先给庞公子醒酒”恒王看到庞文冉宿醉不醒,心中虽厌,脸上还是不得不关切一二。
“多谢师爷指点,待醒酒后,老臣这就带孽子去太和宫”庞正谱听闻,转悲为喜。
汤迅将事由经过详实回禀,尤其听到庞正谱一早便带着其子去了恒王府后,吴帝脸色愈加发青,强压心中怒火,说了句“去暖阁”。
“陛下,那珠子能给我看看吗?”雪瑶看到吴帝小心翼翼从床头橱中的檀盒中拿出一串蓝色泛带金星的珠子,便想看看。
“这是你的母妃最爱的珠子,长佩在身边,每到暖阁中来,总是要拿出来看看才安心”说着将手中的珠子缓缓递给雪瑶,语中尽是温暖。
“真是漂亮”雪瑶虽强颜精神,可看起来还是全身无力。
“这是溪澈出嫁时,她的母后给她的,以后你出嫁时,朕把它作为陪嫁与你,可好?”因说到俪贵妃的陪嫁,雪瑶想顺势问问吴帝是否知道那对玉玦,没有听清吴帝说什么,便含糊点头“恩,好”
吴帝大喜“那咱们就说好了,这珠串就是你的嫁妆了”雪瑶这才听清吴帝的话,正想婉辞,汤迅进来回禀“庞正谱携子前来谢罪”。
“让他进来”吴帝收起脸上的笑容,正坐在离榻不远的几案后,一脸凝重。
“陛下,近日恰逢故子忌日,文冉因怀念兄长,心中伤痛苦闷,去玉雅萃中借酒消愁,醉后失常,将水打翻窗外,恰逢郡主在檐下小歇,淋到身上,孽子下楼欲赔罪却因酒后失语见罪于郡主,现孽子跪在宫外,请陛下治罪”庞正谱言辞恳切,悲愧交加,跪在地上,头如捣蒜。
“这么说,他是酒后失德,冲撞到郡主?”吴帝听到庞正谱的口中托词,心中怒火更大,脸上隐忍未发。
“老臣有罪啊,伤及郡主玉体,孽子百死莫赎,现已知罪,追悔莫及,跪在太和宫门请罪。”
“郡主闲步歇于东柳街亭中,令爱饮酒于清坊,看到郡主孤身一人,貌美和婉,便游戏泼水取乐,郡主隐忍未责,竟变本加厉,与一群市井之徒与街市中取笑,此事已哗然京城,你竟还假口托词,不用百死,一死便可谢罪”吴帝冷冷说出。
雪瑶靠在榻上细细把玩手中珠串,因感到长姐周身的怒气难耐,便微微抬头冲长姐浅浅一笑,只是那眸中的杀意让端木婉琪不觉颤栗,多年前,瑶瑶眼中也曾有过这样的杀气,就是为了护她平和成长,才不得已送她入谷。
“陛下饶命呀,老臣年过六十,长子战死沙场,仅剩一子,陛下”庞正谱听到吴帝如实说出,惊吓不已,现已不单是见罪郡主,还有欺君治罪,只能跪在地上,头磕的砰砰响,转向郡主榻旁“郡主开恩啊,郡主饶命”。
雪瑶示意端木婉琪扶她起来,屈膝行礼“陛下,庞大人持身中正,做事磊落,其子也必是承父之风,当时庞公子确实饮酒,再加上怀念兄长,心中难免忧抑,才酒后失德,还请陛下宽宥”雪瑶缓缓道出,看了一眼跪在地上,额头已出血的庞正谱。
“陛下,瑶瑶来京时间不长,庞公子不认识也是自然,现在我在京中孑然一人,以后出门,自是会加以小心,与人为伴,请陛下放心。”
雪瑶客居京中,路尘不在身边,宁王禁足府中,且这个孩子性格怪诞,只喜静处,吴帝听后,心中竟生出几分怜爱。
“亲自给郡主请罪后,自行去京兆尹领罪,以后你也该严加管教,如有再犯,绝不轻饶”吴帝想到庞正谱两朝老臣,长子战死沙场,只剩一子,难免宠溺,再说也罪不至死,若是重处,恐有不妥,又细心安抚了雪瑶几句后带着汤迅走出暖阁。
“是,老臣这就让孽子向郡主赔罪”庞正谱恭送吴帝离开,去带庞文冉走进暖阁。
“老臣携孽子向郡主请罪,谢郡主宽宥,老臣感恩不尽”片刻后,庞正谱带着庞文冉进入暖阁,雪瑶靠在榻上,面色冷淡,双目微闭,凝息不语。
“老臣携孽子向郡主请罪,郡主慈心宽宥,老臣感恩不尽,择日必将备厚礼过府谢恩”庞正谱看到郡主一言不发,以为郡主心中怒意难平,再扣头谢罪,看了一眼尚余醉意的庞文冉,怒火中烧,无奈叹息,回去后是要好好管教,否则早晚惹出大祸。
庞正谱偷偷抬头看了一眼,郡主面色依旧,不知郡主何意,便又将头低下,未再言语。
雪瑶此时紧紧攥着那串耀目的珠子,凝神细听,过了一会儿,微微睁开双眼,双唇微启,语轻袅袅,柔声如春风拂面“庞公子”。
庞文冉本就垂涎于雪瑶美色,听到如此柔和的呼唤,加上酒意未全消,抬头看见郡主那双水润摄魂的魅眸,只是一眼,心中便如千万柔丝穿入,心痒难耐。
“庞公子”雪瑶看到庞文冉已经中招,便再次轻声呼唤。
“郡主,美人儿”听到这声音,跪在庞正谱身后的庞文冉嗖的站起,冲向倚靠在榻上的雪瑶郡主,就在这时,因忘了收回雪瑶手中那珠串,折返而回的吴帝推门而进,目睹庞文冉扑向郡主榻边。
惊吓失措的雪瑶郡主大叫一声,将手中的珠甩出,珠串甩在吴帝脚边,丝线断裂,四下滚蹿,端木婉琪尚来不及阻拦,那纤弱的双肩已被庞文冉挟制。
“来人,护驾”汤迅一声尖叫,瞬间暖阁刀影剑光。
庞正谱看没看清是怎么回事,只听见一声护驾,自己和儿子便被禁军拿下。
吴帝雷霆大发,怒不可遏,转过身来“庞正谱,这就是你养的好儿子,之前就对郡主不敬,现在当着朕的面,竟敢对郡主有辱,你是怎么为人之父,为人臣的,啊?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这是大内皇宫,朕的暖阁,就是因他荒诞无礼,郡主染疾,昏迷一天一夜,她才刚醒,你们父子前来请罪,本以为他有悔改之心,郡主也愿宽宥,他可有丝毫悔意,在宫内行径竟敢如此放肆,在外还不定如何任意而为呢?身为世家公子,不能为民之典范,起码要懂礼义廉耻,心中要有尊卑上下,你们眼中到底还有没有君臣纲常,国法礼纪”吴帝因大声训斥,怒火中烧,脸上铁青,来回踱步,气喘吁吁“将这对狂悖父子打入天牢”。
雪瑶郡主惊吓无措,双目无神,瘫软在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