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一个时辰后,一道黑色的身影悄潜入宁王妃的卧房内,看见卧房内紫檀衣架上有两套颜色浅淡的衣裳,微影毫不迟疑的将两件取下,随意利落的折叠了两下,退了出去,将衣服递到雪瑶手上。雪瑶低声说道“你去吧,这衣裳晚些我自己给王妃送回去”
微影点点头,如影魅般消失在窗口,绿柏走上前去将窗子关好。
次日一早,雪瑶坐在桌前,温和的看着晴落在香甜的喝粥,抬头看见向齐走进来,脸上笑意融融,示意他坐下,对晴落温柔的说道“慢慢喝”,说着给颜晴落夹了一点小菜放在她面前的盘子内,起身缓缓走去,和气问道“都还好吧”
“是,一切都好”向齐缓缓吐了口气,脸色冷静沉稳,稍显疲倦,微微点头示意事情已经处理完结。
雪瑶用不易察觉的气息微微叹气,脸上的笑意未减“今日是十五,我要进宫给陛下请脉,昭妃传口信过来,请王妃与我同去昭仁宫用膳,有劳你亲来给我送水”雪瑶停了停,转身低头将眼中的泪水轻轻拭去。“路尘”雪瑶的声音哽咽,勉强笑道“有消息吗?”明明是昨夜才询问过,今天一早,仍是这句,明知道没有答案,可还是忍不住,似乎是害怕如果不问,派出去的人寻找的速度会有所减缓。
向齐面无表情的摇了摇头。
“继续找”雪瑶闭上眼睛,还是没能遏制眼中的泪水,雪瑶接过绿柏手中的帕子擦去,背过身去,不忍看到向齐同样悲戚的神情“你们全力去寻找路尘,其余的事情我来处理”,挥挥手示意向齐退下。
雪瑶将走近身边,将不知该如何开口安抚她的颜晴落搂在怀中,低声说道“晴晴,我是太想念路尘了,没事的”说着觉得心口翻滚,强压下去,微笑对颜晴落说道“让粉桃帮你换今天进宫的衣服,去吧”雪瑶极力压制着胸口翻滚,放开手臂送晴落出屋,刚转身掩上屋门,鲜血便顺着嘴角溢出,雪瑶扶着绿柏,走入内室。
“少谷主,莫不是昨夜制药时伤到了”
“没有,只是心痛,衣衫上的药只能维持六个时辰,时间越长,药效越小,我没事,去告诉王妃一声,说我已经准备好了”说着指指药橱中一个紫色瓶子,绿柏取出来一粒药丸,放入雪瑶嘴中,拿帕子将雪瑶嘴角的血慢慢擦去。
绿柏眼中含着泪水,“少谷主想做什么,绿柏都会跟随少谷主,我只求少谷主心宽一点,不能再这样自苦,少主他回来看见您这样,他会心疼的,他会怪绿柏没照顾好您”
“绿柏,或许他回不来了”雪瑶低声呢喃了一句,眸中的清冷越来越寒……
“什么?”绿柏似乎没听清楚,吃惊的问道。
“没什么,拿披风过来”将提前准备好的浸满解药的帕子放入怀中,以防万一,随之冲绿柏微微一笑,安抚绿柏惊慌不安情绪,在转头的刹那,那笑容中便带着深深的怒意,深埋心底的绝望和被击落谷底反击的决心。
微影跪拜在雪瑶脚下“宫里已经安排好了,少谷主,请”
自从她住进宁王府,微影便跟在她身边,尽心忠耿,雪瑶满意的点点头,“辛苦了,去歇息吧”
“是”微影没有如往日般随着声音消失,而是随着雪瑶向外室走了两步,语气虽如往日般冷肃,可雪瑶还是听出了她掩掩不住的关怀“我不能陪郡主进宫,您凡事小心。”
雪瑶点点头,径直朝外走去。
拥着梳妆换洗好的颜晴落,走出邀月阁,看见缓步走来的施思芙,身上穿的正是昨夜微影偷偷去取来,自己亲自送回的两套中的一身,外面披了一件淡紫色的灰貂披风。施思芙身为宁王正妃,每次入宫装扮素雅,低调简洁,无论是合宫宴饮还是陛下召见,永远是柔婉得体,谦恭谨慎,如此容色娇美却又心思缜密的世家小姐,倒真是当得起长姐对她的赞叹,雪瑶略略思虑,悄悄将手中的药粉向袖中收了收。
“姐姐”施思芙先停步,向雪瑶行礼。
“这怎么担得起,您是宁王正妃,我是皇上的义女,只是担着郡主的虚名罢了”雪瑶声音清冷,可想到以后的计划多要依赖于她,无端端的被作为棋子,心有不忍,脸上勉强露出几分笑意。
“郡主是殿下的至亲之人,殿下尊唤姐姐,我更不敢逾矩,再说郡主还是家父的救命恩人,也就是思芙的恩人”
“王妃客气了”,两人并行走至回廊转弯处,雪瑶的眼角看见施思芙冲颜晴落微微示意,颜晴落抿嘴点头回应,雪瑶心中暗自无奈,两人举动这么明显,还觉得是在私下暗示。因为师公不喜雪瑶言语,雪瑶在烟云涧甚少开口说话,他与路尘在烟云涧,只需一个细微的眼神,两人便能透彻领悟。如此这样的习惯让他与路尘之间的形成了灵犀通透的默契,他们在一起时,一个眼神便能直达另一个人的心底。
“姨娘,我今天跟王妃娘娘同坐一辆马车,您也跟我们一起吧?”见雪瑶没有应声,颜晴落继续说道“我们人多热闹一些,坐在一起也会很暖和”颜晴落停顿下来冲施思芙使使眼色,施思芙领会笑着邀请到“姐姐与我们一起吧,还从来没有跟姐姐在一起坐过,”雪瑶正愁找不到合适的机会给施思芙解药,便笑笑应了下来。
两辆马车等候在二门外,施思芙吩咐将雪瑶马车内准备的糕点、暖炉靠枕等搬到前面这辆马车内,看着三人上了同一辆马车,给雪瑶准备的那辆马车的车夫拽着缰绳,赶着马车向反方向回至马厩。
三人坐定后,果宴接过下人们递过来的一张精致的四方小桌,摆上糕点和水杯,雪瑶趁着施思芙与颜晴落交谈时,在端起水杯的同时拿袖子虚掩微用内力,将手中的解药稳稳掷入施思芙的杯中。
将杯子送入嘴中,雪瑶喝了一口含在嘴里,嘴角上扬,是向齐送过来的水。眉角微微扫过施思芙,不管她是感激对其父亲的救治,还是对其夫的助益,总之,她们之间除了这些应该不会再有其它的情谊了。除了对她的利用有点愧疚之外,并没有为来日她要面对的处境多筹划一分,更重要的是,当下确实没有比她更合适的人选。
将嘴里的水咽下,雪瑶觉得口中的血腥味慢慢减小,缓缓闭上眼睛,靠在软枕上,车里的另外两人看见雪瑶闭目养神,两人的交谈声随着也小了很多。
微影昨夜去兰妃宫里安排了点小意外后,便守候在昭仁宫外,直至晨起,辛芷未出昭仁宫,看来短时间内消息不会传到昭妃的耳内。想着今日能亲眼看到,昭妃得知多年培植和隐匿在京的江湖人手连带乾佑山庄余属,一夜被屠清后的愤怒,难压痛意的心里便觉得呼吸顺畅了一些。
苛待母亲,可以念及长姐的慈心,让其消散过去;对我下手,念及你是宁王之母,可以既往不咎;可你却对路尘下手,我绝不会姑忍;端木清,从今日开始,尊贵在上的您以后是否能过上真真正正无忧无虑的生活,还要看我是不是愿意手下留情。
这几年,那些人的确为昭妃出了大力,曾经做下的那些巨案,因端木智筹划精准,出手狠毒,基本没有什么错漏,给宁王积攒了丰厚争储筹码的同时,有一支得力的江湖力量也让昭妃感到安心。
只是自从雪瑶从囚院回来后,便烦扰不断,忧心难安,之前那些案子手段干净利落,潜隐的很好的案子,近日却不断被人查出,甚至有人离奇失踪。她是答应遣散那些人,并保证以后绝不再行不法之事后,宁王才答应去摆平那些案子,不会被翻出来。昭妃无奈,只能暗中分散安置那些人,下严令近期不可再有任何行动,安份隐匿,风头稍过后,慢慢安排他们出京。其中最令她遗憾不甘的就属—木府中用尽手段笼络来的人,再无力强留,只能任其自行离去。
昭妃坐于主位,她招呼颜晴落坐在一旁相陪,雪瑶与施思芙分别坐在昭妃的左右两侧,昭妃笑意融融,看起来心情颇好,眉头没有半丝皱痕,好像真是安心尊养于后宫,懿德天下的昭妃娘娘。
昭妃亲手递给颜晴落一块蜜瓜后,指着她们面前桌上的水果笑着说道,“这是新进贡的新鲜瓜果,陛下刚赏的,你们尝尝”。
本觉得这些瓜果对自己来说应该是不能下咽,便随意拿起一颗葡萄慢慢剥皮后缓缓放入嘴中,甜度虽高,却可以下咽,雪瑶心里有所诧异,南疆的葡萄,甜味最盛,难道白爷那一个月的药让自己的味觉功能有所复原,想到这里,微微颤抖的手又去拿下一颗,准备再品尝感受一下,正在剥着,辛芷从屏风后走出,附在昭妃耳边低语两句。如雪瑶预想相同,昭妃惊诧颜色大变,起身笑着说道“你们先坐,我去去就来”,随即准备迈步离去,雪瑶将葡萄送入嘴中,半隐于袖中的手腕微微反转,发力在昭妃的脚踝与小腿上,昭妃身子猛的向前,辛芷来不及搀扶,昭妃扑倒前面的桌子随之摔倒在地,桌上的果盘茶盏碎了一地,施思芙急忙起身,越过晴落,上前搀扶,缓缓将衣袖撩开,查看伤势,昭妃手上及手臂有多处划痕与戳伤,已是血迹斑斑。
“快去请穆太医”辛芷急忙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