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里,楚文仪以紫云观内功,按照银针所示,将南宫山体内毒素尽数推出,最后又为其运功疗伤,在服了一枚玉清丹后方才彻底制住了毒性。
楚文仪小脸惨白,为南宫山祛毒疗伤已耗去了她大部分的神元,她此刻几乎筋疲力尽。歇息了片刻,楚文仪缓缓坐至南宫山面前,看他面上慢慢恢复了血色,又探了下他的脉象,这才安下心来。
她自己也服了一枚玉清丹来恢复神元,此时已是丑时,万籁俱静,她盘腿入定调息,再睁眼时见南宫山已微微打起了鼾,随即一笑,转而又陷入沉思,兀自说道:“师兄,你说朝堂为何这般对我们啊?”
回应她的只有南宫山的鼾声。
楚文仪回想着这半月的经历,紫云观以一派之力与妖族血战,虽然损伤惨重,但亦重创了妖族实力,紫云观弟子死伤九百余人,妖族却只多不少。这一战中紫云观险些灭门,虽无功,但亦无过,可朝堂却执意追究紫云观镇妖不利,她苦思冥想亦是想不明白其中缘由。
良久,楚文仪抬眼看着已经疯了的南宫山,回想着刘先锐等人送来下了毒的桃子毒害掌教师兄,心中顿时一怒,但片刻后又心念飞转。
楚文仪略微思量了一下,当即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她从怀里取出了一张符纸,单指凝出真气,在南宫山手掌中一扎,南宫山掌中便流出了些许鲜血,楚文仪用手指蘸取鲜血在符纸上急画了一道符箓,随后将这张符纸夹于两指中间,玄青色真气沾纸而上,发出道道清光。
她蹑手蹑脚地走至门前,推门看了看四下无人,转而拽起南宫山,顺手将那符纸贴于床上,只见那符纸瞬间烧尽,淡淡纸灰夹着丝丝清光漫卷飞舞,不一会儿竟是化作了人形躺在床上。
南宫山被楚文仪一拽,顿时惊醒,见楚文仪拉扯他,遂惊道:“你……”
南宫山刚说出一个字便被楚文仪一把捂住了嘴,楚文仪另一只手握住南宫山手腕,将他拉至门外,当即从手腕处为其渡入真气,两人转瞬便腾空而起。
楚文仪带着南宫山御空而行,空中罡风绕耳,地下景物亦是飞速倒掠,南宫山不禁吓得发抖,叫嚷道:“仙姑饶命,仙姑饶命。”楚文仪充耳不闻,只是带着他疾速破空。
两人飞了好久,来到了一片深山茂林当中,落至地面,抬眼见月亮已要落下。
南宫山落了地,心里也踏实了,又做凌人之势,说道:“你这凡人将本真君带至这荒郊野岭,意欲何为?”
楚文仪看着南宫山,眼中似有离别之意,轻声说道:“师兄,你走吧。”
南宫山一愣,说道:“谁是你师兄?我乃太上真君!尔等都想与我攀附关系,可笑,可笑。”
楚文仪眼中似有泪光闪过,她说道:“前面便有村庄,此生别再回紫云观了。”
南宫山见眼前这女子忽作悲伤状,有些挠头,便又说道:“是谁欺负于你,告于本真君,我来为你讨个公道。”
楚文仪闻言不禁含泪失笑,说道:“谁欺负我?还不是你们这些臭师兄,你们之前都护着我,可如今却都走了,只留我一个人了。”
南宫山闻言似有所触,但立刻又恢复了疯癫状态,叫嚷道:“这好办,我太上真君,道法通天,为你找几个人还不容易。”
说罢,便大摇大摆地往林中走去,边走边说道:“待我看看这地界的地灵化作了哪块顽石,等我把他敲出来,问上一问,这谁去了哪里便都知道了。”
楚文仪看着南宫山远去的背影,忽然跪了下来,一双明眸若水,流出了泪来,她大声说道:“师兄!你带领紫云观血战妖族,拼死护道,无愧于列祖列宗,不管他人如何说你,你都是紫云观的英雄,待你走后我便将你的灵位归入祖师堂中,你放心而去吧。”
说完楚文仪便含泪闭目,心中五味陈杂,再睁眼时,南宫山已没了踪影。
清晨,紫云观掌教真人南宫山被发现暴毙于自己房舍内,众人大惊,楚文仪和刘先锐第一时间赶到,只见南宫山面色苍白,宛如纸人,躺在床上已没了气息。
紫云观众人无不悲痛万分,刘先锐亦是险些趴在南宫山身上哭嚎一番,好在被众人拦住。
按紫云观礼法,掌教真人去世理应通告各方,作法七日,方可下葬,但由于紫云观现今情况特殊,便不再遵循往日礼法,由紫云观弟子为掌教真人作法半日便匆匆火化。
楚文仪忍痛安置南宫山的一应后事,镇妖使刘先锐亦是带领朝堂军士全程帮忙料理。
期间,楚文仪趁着并无旁人之时质问刘先锐道:“镇妖使大人,为何掌教师兄吃了你等送的桃子后就暴毙了?”
刘先锐闻言先是一怔,转而反问道:“你可是怀疑我等下了毒?”
楚文仪冷眼相对,说道:“此事难免不让我等怀疑。”
刘先锐冷笑一声,随即说道:“你可有何证据吗?”
楚文仪无意再生事端,她见刘先锐这般说辞,便已料想到刘先锐所下之毒定是能在一定时间内消弥痕迹他方敢这么说的,遂冷哼一声,淡然说道:“如今掌教师兄已经仙去了,再追查亦不能让其复生,我也不愿再扰师兄清净,此事我紫云观不再追究了,但也望朝堂能给我紫云观一个交代。”
刘先锐闻言当即一松,笑道:“楚文仪长老不愧是个明白人,紫云观血战妖族我等都是有目共睹的,朝堂自会给各位一个公道。”
晌午时分,太阳正烈,南宫山被安放于柴火之上,紫云观众弟子低头念咒,三千军士亦是一同前来吊唁。楚文仪面色悲悯,抬头望天,见时辰已到,单手拿出一张符纸,另一只手中拿着一根碧玉悬停笔,笔尖充盈灵气在符纸之上飞画疾书,写下了烈火符箓,随手一扬,熊熊烈火便凭空而起,瞬间便将南宫山尸身化为灰烬。
南宫山之死的消息转日便传入朝堂,天子闻信并无悦色。朝堂遵天子之令为紫云观重建道观,并将南宫山追封为“长凌紫云镇妖天师”,于多处修建庙宇,供后人敬仰。
此后,楚文仪接任紫云观掌教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