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间,窗外的樱花早已盛开。
清华坐在座位上向外望去,一眼便望到阳光下那片流动的、明媚的粉红色的诗意。
清华一阵恍惚。
去年此时,她尚能和几斗在樱花树下互明心迹。而如今,即便在不同的时间地点,他们还能再看到“东京的樱花”,可无论如何,都不会是“几斗和亚梦”一起看了。
那场无疾而终的梦过于短暂,以至于清华竟开始怀疑自己是否真的梦过。
樱花如雪,漫天纷飞。
雪落肩头,亦抵心间。
那是清华梦里那被爱意灼痛的、她13岁的春天。
————
“不继续练下去了吗,歌呗?后天就是首场公演了呢。”
休息时间到,三条便关掉了音箱。她看到歌呗一副心急火燎的模样,不禁疑惑。
“我已经练得差不多了。更何况明天还有时间。”
“但今天的事情绝不能迟到。”
歌呗满脸坚定,目中有如烈焰燃烧。
连端坐一旁、专心致志捧着热水啜饮的清华也忍不住看向她。
“今天和几斗约好了要去庆祝的。”
“庆祝什么?”三条问。
“当然是为了几斗考上东京大学!”歌呗挺胸抬头,满脸骄傲。
“啊——恭喜恭喜!”三条笑逐颜开,“能考上东京大学,几斗君可真是厉害呀。”
“而且就在东京市内上大学的话,见面也很方便……”歌呗满脸喜悦。
“这才是最让歌呗高兴的事情吧。”依琉对绘琉窃笑道。
一石激起千层浪,清华的心中掀起了海啸。
她想起了这一被自己忽略的事实。
——几斗已经是一个大学生了。
“那么,今天就练到这里吧。”失却心境的清华也不愿再练习下去,主动开口。
“诶……那好吧。毕竟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嘛。”三条先是一愣,随后便体谅地点点头,“更何况歌呗不是拿工作开玩笑的人,她说没问题,那就一定没问题。”
二人简单地淋浴一番后,更衣完毕,便离开了事务所。
四月的晚风还残留着暮春的寒意,清华不由自主地拢紧了外套。
可下一秒,身边的歌呗却欢呼起来。
“几斗——”
眼见歌呗跑过去,扑进了站在不远处的人的怀里,清华猛然一震,停下了脚步。
“早知道几斗要来接我,我就早点出来……”
“不要紧。”几斗答道,视线随后与清华的对上。
“啊,对了,清华要怎么回家?”沉浸在喜悦之中的歌呗回过头来。
“我……”
清华想起,今日黑濑要陪同司出席重要的晚会,无暇接她回去。
“不是没人接你吗?再说凉子今天也回家了,要填饱肚子的话你只能去下馆子了。”
清华连同身旁的月曜一起震惊地望向了声源。
星极双手叉腰,挂着恶魔般的笑容。它一定是故意把刚才的话讲得很大声。
“要和我们一起走吗。”
清华感到自己的心跳漏了数拍。灼痛之感再度涌上心头。
她呆呆地看向几斗。
他依旧维持着双手抄在裤袋里的姿势,一动不动,
可清华分明看到他向她伸出了一只无形的手。
“我可以吗?”
颤抖和紧张皆是徒劳。几斗的眼眸如海般深沉,在他的注视下,清华只觉得自己的心脏仿佛被柔软的丝织物包裹起来。
“走吧。”
几斗说道。
————
街边的某家餐馆里,清华同兄妹俩面对面地坐着。歌呗眼底的欢欣满得像是要溢出来,而沉静依旧的几斗与她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不久,几斗起身去洗手间,于是桌前便只剩下清华和歌呗。
“好久没有和几斗这样坐在一起了。”歌呗满心感慨地说道。
“因为,从那一天起,几斗就……”
一声脆响,星极踢翻了清华放在桌边的玻璃杯。滚烫的热水随着摔碎的玻璃碴四处飞溅,好在清华没有被伤到。
“哎呀,我不是故意的。”
清华眉头紧蹙,她狠狠地瞪了一眼星极。
“你没事吧?”星极挑眉,自若地迎上她的怒火。
歌呗见状,意识到自己失言,随即借口去找服务生,逃也似的匆匆离开了。
“言多必失的道理果然不是人人都懂。”星极悠然自得地望着歌呗狼狈的背影,“明明是自己心头的伤——可真是疏忽大意啊。”
“我应该有叫你别再出现在我眼前吧?”清华怒道。
“这都到了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计较这些?”星极嗤之以鼻,“为了一点小事就伤心不已,甚至大发雷霆,失去仪态,这可不像天童院氏二小姐的风度。”
“你是来复仇的,不是来伤春悲秋、自怜自艾的!”
尽管心头像是燃起了无名火,但清华却无言反驳星极的每一句话。
它说得没错……
星极在软沙发的靠背上坐下来,转头望向窗外的车水马龙。
“‘有人杀了亚梦’——这件事情他们不可能不知道。然而即便如此,他们也没有表现出敌意,甚至还会邀请你一起来庆祝,这是因为,他们并不知道凶手姓天童院啊。”
“你不觉得这真是宝贵的机会吗?”
“什么?”清华一时反应不过来。
“当然是要牢牢地抓住他们的心啊。”
星极在歌呗开门的瞬间结束了它的发言。
“你忘了吗?Dumpty Key还在他们手里啊。”
————
夜已经深了。
清华立在偌大的落地窗前,面无表情地注视着玻璃上的影子。
“他们真的不知道凶手吗?”身后的月曜担心地问道。
“当然。”
星极勾起了唇角。
“你忘了吗?天童院家支付给皇家花园的人的封口费是什么?”
月曜在刹那间心领神会,陷入了沉默。
“快点坚强起来吧,清华。软弱的你,可是无法战胜强大的敌人呢。”星极坐在书桌上,双腿交叠。
风灌进了未关上的窗,扬起了清华漆黑的裙摆。她拢了拢罩在睡裙外的披巾,毫不留恋地关上了窗,走向床边。
“不过真要说起来的话,目前清华最强大的敌人,是自己才对吧。”
——道理人人都明白,但真正能做到的不过凤毛麟角。
“没错。”
清华爬上床,钻进被窝,伸手灭了床头携着暖意的灯光。
“是我。”
床上的少女呼吸逐渐均匀,像是做了个好梦。
星极依旧坐在桌上,注视着床上的清华,笑容逐渐肆意。
“这样才有好戏看啊。”
它伸手拢了拢头发,转头看向月曜的蛋壳。
它发出一声嗤笑。
——像它们这样的守护甜心何曾需要睡眠。
——这无数个漫长的夜晚,就该拿来做些有趣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