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吧。”王先生吹了吹手上的炒花生,碾掉的花生皮洋洋洒洒飘散在院子里,“彩儿跟你说什么了?”
“您先回答我几个问题。”我没接先生的话,“回答完了您自然就知道姐姐跟我说什么了。”
“好。”王先生云淡风轻,倒了杯酒,“问。”
“您知道我不一样吧?”我开门见山。
“知道。”王先生一点儿没含糊,“又矮又瘦。”
“不是!”我急了,“您知道我能看见元元是吧!”
“元元是谁?”王先生一脸淡定地抬头看看我。这神棍到这时候还装傻!
“就是……就是你赶走那个!我大班时候暑假!”我急的一时间也不知道要怎么描述——说起来元元真是没有什么具体特征,这的确是不好答,“和我一样又矮又瘦那个!在我家门口!”
“哦,那个啊。”王先生仿佛想起来什么,“那和你不一样啊,不是又矮又瘦,是血了糊茬的。”这可怕的回答不知道为啥从先生嘴里说出来就轻飘飘的。
“那……先生,您和姐姐一样?”听先生这话,先生能看见元元,而且他看到的和姐姐是一样,那么,先生就和姐姐一样咯?
“一样啊。”王先生又碾了颗炒花生送进嘴里,“都是人,能有什么不一样。除了老一点。”
“哎哟!”我真是服了他,能揣着明白装糊涂装的有模有样,这神棍一定是故意逗我玩儿呢!好气!
“我!姐姐跟我说了!”我双手撑着小桌子,几乎是吼出来的,“我和她能看见!能看见鬼!”
“哎呦!小祖宗!”这次换他急了,一把捂住我的嘴,“这事儿需要这么大张旗鼓地宣传吗?”
终于,实锤了。看来和高手过招,必须招招致命。
“嗯嗯嗯!”我拼命挣扎,示意他松开手。
“你先保证小声点儿,能保证就眨眨眼!”先生死死捂住我的嘴没松手,“祖宗哟,你真是老天爷派来找我讨债的是吧?”
我秒速眨眼,先生犹犹豫豫地松开了手。
“好,下一个问题。我和姐姐,还有您,看到的元元不一样,是不是因为这个!”我掏出护身符。
先生没说话,皱着眉头盯着护身符好一阵,终于开了口:“我抽根烟。你,小孩儿离远点儿。”随即他向我摆摆手,从兜里掏出一包烟。
这剧情转折有点儿出乎我的意料,不仅仅是因为他没有解答我的问题——从没见他抽过烟。不仅是没见过,先生完全不像村里那些老烟枪的样子——一口大白牙,身上也没有驱逐不散的陈年烟草气。
“啊……您……抽烟啊?”我有点儿懵,为了打破尴尬的气氛勉强挤出一句话。
“戒了十几年了。”在烟雾缭绕里,先生不知道为什么莫名有些人到暮年的沧桑感,抬起手里的烟示意了一下,“我朋友落下的,没扔。”
“哦……朋友啊……”我努力搜索着脑子里“王先生”和“朋友”关键字的相关信息,想来想去,只能想到之前那个晚上常来喝酒的醉汉,“之前……那个客?”
王先生没回答,我也不敢再问。静默着,我等着他抽完了一根。
兴许这烟是辅助他整理好了思路,先生的表情有点认真了。
“你知道你自己有什么不一样吗?”先生开口就是一个反问,“还有彩儿。”
“啊……不是能看到鬼吗?”我被这突如其来的一问问懵了。
“你怎么知道那是鬼呢?”先生接着又是一记暴击。
“啊……”我支支吾吾一阵,“因为不是人……不就是鬼了吗?”
“好,那就当做是鬼吧。”先生继续问,“为什么能看到鬼知道吗?”
我摇摇头,彻底败下阵来。我要是都知道,还来找你干嘛?
“因为命。”先生没再问,给出了“答案”。虽然这答案听起来似乎是他一如既往地在逗我,但不知道为什么此刻我居然觉得他是认真的。
“姐姐说她原来也有一个护身符,所以我跟她一个命?”我沿着先生的给的思路往下推理。
“说一样也一样,说不一样也不一样。”先生的回答似乎又开始打起了太极。
“您别卖关子了好吧,要不然我真就拿个喇叭去村里转一圈!”我今天总算是找到了这个神棍的弱点,有了这个弱点,我也不怕套不出话了。
“没跟你卖关子。说一样,这个都是为了护你们平安。”先生眉毛一挑,竟有些愠色,我赶紧乖乖闭嘴,“彩儿的护身符是为了让她远离这些鬼鬼怪怪,你的护身符是为了不让鬼鬼怪怪接近你。”
“这有什么区别?”我越听越晕。
“简单说吧。你想想,那个什么元元,他为什么不找彩儿找你啊?”先生看着我。
“这……因为姐姐能看到他原形?”我被问住了,“因为我比较容易接近?”
“不是。因为他不敢。”先生摇摇头,“彩儿戴那护身符,只是为了不让她看见知道周遭有这些东西,想让她能和寻常孩子一样正常生活。你不一样,你如果没了那护身符,那东西可能占了你的身子,你就不是你了。明白了吗?”
“那……您呢?”先生似乎解释的很明白了,但我依旧似懂非懂。
“我?我和你们俩都不一样。”先生似乎就此打住了,“我就是个神棍,嘿嘿。”
“喵~”我正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刹车差点闪了腰,背后传来一声软糯的猫叫。
“旺财!你看看王先生!”我抱起旺财,准备控诉他的种种不是,“他说大人要说实话,但是又不跟我说实话!他不是个好人!哼!”
“我王某人今天讲的要是半句有假,”王先生忽然拿高了声调,严肃起来,举起右手一副要对天发誓的架势,“天打雷劈!行不行?”
“哎哎哎,别别别!”我见王先生说风就是雨的,忽然又没了谴责他的底气,甚至有点心虚,“我相信您,相信您……”
“话,不能说的太透。”他一秒又切换回了吊儿郎当的神色,“点到为止了。小孩儿,自己多琢磨琢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