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加奋威将军衔,随同大军一同出征,此时正在先锋营中,不过他并非西凉军出身,在军中颇受排挤,只有参赞军务一项闲职。
官军与黄金贼在广平对峙,贼军统军大将乃是程远志。华雄的先锋营大半都是西凉铁骑,黄巾贼众不能胜,但依靠程远志的妖术也不至于大败。程远志每遇军阵被冲破,即将崩溃的时候就平白变出无数草扎的假人,官军初次遇见的时候便被唬住了,见漫山遍野都是贼兵,数量何止数万,便彷徨不敢向前。黄巾贼于是从容整军而退。此后官军知道了底细,虽然不怕这些草人,但被草人一隔,也无法继续追击。草扎假人虽然战力极低,但是活动自如宛如真人,又加之悍不畏死,颇令官军头疼,急切之间找不出破敌之策。
数日之后,中军主力也抵达广平。李傕已得先锋营战报,于是擂鼓聚将,商议对策。曹操站出来献计道:“黄巾贼善用妖法,我军虽然能胜,但难以聚歼,不如选取小股精锐偷袭敌军的粮草,敌军粮草耗尽,便将不战自退。”
李傕不悦,道:“我麾下西凉铁骑战力无双,岂能害怕这区区黄巾贼?我必然替相国正面击溃他们。况且黄巾贼乃是流贼,扶老携幼,走到哪便吃到哪,过境之后寸草不留,从未听说他们还专门屯有粮草,又如何去偷袭他们的粮草?”
曹操讪讪而退,众将继续议事。议事结束之后,曹操正要返回营中,听到后面有人喊他:“孟德稍后!”
曹操回头,原来是贾诩。他便作了个揖:“司马大人何事?”
贾诩说:“刚才在帐中,我不好当众驳了后将军,便没有替孟德说话。不过我对孟德所说的颇有兴趣,不如孟德详细说说?”
曹操便说:“后将军此前所说的确实是实情,黄巾贼自起事起便军民混杂,就地取食。但经历这几个月来与官军作战,贼酋张角等人已经开始仿照朝廷制度变更军队。我曾细细研读近来冀幽两州的战报,并仔细观察了与我们相持于广平的程远志军。程远志麾下军士显而易见全是精壮,而且士气高昂,必定经过训练,屡经战阵。几战下来,表现出的战力尤胜于三辅征召的屯军。据此我大胆猜测,这样一支军队,必然有专门负责供给的后勤人员。我虽然还不知道他们屯粮于何处,但必然在广平附近,若我们多派探马,必定能侦查到这个地方。”
贾诩点头道:“孟德所言极有道理,我可以调派一支百人左右的探马供孟德你驱使,若孟德你果真找到了贼军粮草驻屯之地,我便向后将军进言,命孟德你亲自带领一支精骑前去焚烧贼军的粮草,建此大功。”
曹操大喜,领命回营着手调查敌军粮草所在。几天后,哨骑带回来一个俘虏,这人乃是黄巾军中某偏将的亲卫,出营公干,不想却被擒获。据这人交代,程远志的粮草大营位在广平以西五十里一个山坳之中。
曹操便将此消息告知贾诩。贾诩悄悄向李傕进言,李傕虽然不喜欢曹操,但贾诩在营中地位超然,他也不好驳了贾诩的面子,便拨了两千兵马给曹操,命曹操偷袭黄巾贼粮草。
这两千人并非西凉军,而是三辅地区征召的屯军,曹操也不在意,点起本部三百人,合军一处,悄悄往那个山坳去了。
曹操本部这三百人中,他的心腹亲随都是自己宗族之人。其父曹嵩是曹腾养子,过继到曹家之前原姓夏侯。现在他帐下有数名宗族兄弟,如曹仁,曹洪,夏侯惇,夏侯渊等,都是弓马娴熟,而且略懂兵书战阵,假以时日都可以独当一面。两千余兵马人衔枚,马裹蹄,日落出发,半夜时分已经赶到俘虏口中山坳附近。远远望去,已能看见谷中点点营火。但等到众人靠近,才发现这山坳两侧都是悬崖绝壁根本无法下去,而谷中林木密集,根本看不到里面的详细情况。有军士绕到了山下,才发现一条宽只能过五六人的小道。
曹操心中忖度,进入谷中必然还有大路,否则粮草难以出入,但此地地势险峻,加之漆黑一片,若是在寻找大路的时候有军士坠崖,惊动贼军,则前功尽弃,无奈之下只能命众人噤声,从小道悄悄进入。他将本部人马一分为二,三四百人打头阵,剩余人手由曹操亲自带领负责押后。
进入山坳之中还不足千人,前面已经响起了厮杀声,火光亮起,想来是黄巾军发现被袭点起了火把。曹操赶紧一面命令众军加快通行,一面带人先冲进山坳。
原来这条小道进入山坳之后,正好连着守军营区,有军士起夜,发现了官军,便发出了警报。这山坳之中守将排兵布阵方式奇特,一般重兵该扎在大路当口,他偏偏把军营扎在了小道口,曹操未曾提防,便一头扎了进去。黄巾军遭遇夜袭起初有些混乱,但两边厮杀了一会,他们也逐渐站稳了阵脚。不远处有一个小坡,小坡上灯火通明,立着一员贼将手里举着令旗,调动着黄巾众军,等曹操冲入山坳之后,两边军士已经混战到一起,一时难分胜负。
曹操心中焦急,此地离大营有六七十里,而距黄巾军大军主力不过三四十里,自己绝无援军,而贼军援军须臾之间便能赶到。他指着山坡上的贼将大声道:“元让,为我斩了此贼!”
夏侯惇应声而出,拍马舞枪,直直冲向山坡。山坡上矢石如雨,夏侯惇肩膀上中了一箭,但他毫不减速,径直奔到贼将面前,举枪就刺,贼将提枪相迎。两人厮杀了三个回合,夏侯惇一枪将贼将挑落马下。
坡下黄巾军失了调度,阵脚逐渐散乱,不多时便完全溃散,朝山坳之外奔逃。曹操收拢众军,防火焚烧粮草,焚烧完毕便率军往反方向逃走,绕了一个大圈,昼伏夜出,至第三天夜里才返回大营。
早就有哨骑回报大营,程远志大军粮草几乎被焚烧殆尽,已经有了收拢阵型撤退的迹象。闻听曹操回营,贾诩亲自迎到营外,大加赞扬。贼军粮草已断,众将商议该如何进攻,决定将大军分为三路,自三个方向一同进攻。贾诩力荐由曹操亲领一路,李傕虽然不悦,然而曹操有大功在前,不得已才同意。左路主将张济,中路主将华雄,右路主将曹操,三路大军约定于第二天一早发动进攻。
到了约定的时间,三路齐出,攻到黄巾贼大营的时候却发现营帐都是空的。原来程远志预料粮断之后官军必然进攻,便设了一计,军士全部撤走只留下空营,其实却是埋伏在附近,看到官军进营之后便四下夹攻,官军猝不及防,至于大败。唯独右路曹操眼见黄巾贼营中安静,便派遣小股军士先去试探,发现了贼兵诡计,没有中伏,反而大败贼兵。两方混战一场,各有胜负,均损失不小,便各自收兵回营。黄巾军撤回巨鹿附近,官军夺回巨鹿以南大片土地。
这一年关中大灾,米价三倍于往年,粮草转运艰难。董卓无奈下令撤兵回洛阳,留张济暂署广平太守,驻军数万翼护冀南。
黄巾之乱自光和七年三月起于巨鹿,至此一年有余。这一年来,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头裹黄巾追随张角三兄弟的信众以百万记,席卷山东诸州,并零星起于荆、扬、益诸州及三辅。大汉朝廷调集诸州郡用以平叛的大军数目也已经超过百万。黄巾军不事生产,食物供给全靠掳掠,自各州郡之内过境,其苦甚于蝗虫。土地寸草不留,房舍寸瓦不存,百姓身上寸缕不存,或被裹挟入叛军,或则流离失所,家破人亡。各地户数,十不存一,存者亦无处乞食,以致卖儿鬻女,比比皆是。诸州吏民百姓受苦深矣。朝廷之内,则先历先皇驾崩,何进与十常侍相杀,引致洛阳大乱,公卿大臣丢冠弃带,奔亡于山野之间,斯文尽失。董卓进京,又行废立,使朝野震动,虽为董卓以强权弹压,然汹涌之地火隐于暗下,一旦得其时机即惊天动地,倾覆社稷。
当此天下大乱之时机,四方豪杰涌起,招募义兵以抗黄巾乱党,保一方水土。声势最为浩大者,北有公孙瓒、袁绍,南有袁术、孙坚。这四人兵最多,将最广,与黄巾贼之战最激烈。四方豪杰协力,至初平二年秋,黄巾贼所占州郡,已比最盛之时缩水约三分之一,且其数支主力师老力疲,难有继续进攻之势。
时值关中大熟,仓廪丰实,朝廷再起东征之师。先锋大将张辽,领兵三万出白马,兵锋直指常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