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以奉诏迎彭城王入京陛见为由,两路大军分别由兖州和豫州出发,进入徐州境内。此时玄德已经大败,徐州城池土地尽丧与袁绍,然而曹操大军至,袁绍兵少,且久战已疲,不得不退回河北。幸赖自青州有援兵至,得以保住北面数郡。至此,徐州一分为二,北面归袁绍,南面归曹操
袁绍已然得知淮南详情,知道袁术确已于月前坠城而死,淮南尽归于江东。他虽然深恨江东,也知此时不是开战的好时机,愤然引兵回河北去了。徐州境内渐趋安定,曹操留下一员大将名叫车胄领兵两万留驻,自己引兵回兖州去了。
此时,玄德已经被曹军护送着进了汜水关。到汜水关后,汜水关守将为他配齐了仪仗卤簿,一路敲敲打打朝着长安开出。这一路并不经由洛阳,起初玄德并不知,总盼着什么时候能到洛阳。等到算着日子过了,才去问那护卫的武将,这才得知早就已经过了洛阳地界。
那员将见玄德脸上有怅然之色,便道:“大王是有事去洛阳么?此处离洛阳并不算远,况且天子也未给大王定下期限,我等这便可以护送大王转道洛阳,待大王办完事,再去长安不迟。”
玄德环顾左右,除了护卫仪仗以外,随从只有关张赵三人,叹道:“当日孤离开洛阳之时,便只我们四人,如今漂泊日久,蹉跎年多,若回洛阳之时还是只有四人,岂不凄凉?”
那将没听明白,只好说道:“那……大王可是要继续前行?”
玄德道:“起行罢,天子召见,为臣的自当日以继夜。”说罢,他一马当先,仪仗一路逶迤而行。众人晓行夜宿,三日之后就到了长安。因都城迁到长安之后,玄德便未曾回来过,在长安之中并无他的住处,便先安排在驿馆之中安歇。玄德刚到驿馆,就有中官前来宣旨,旨意宣彭城王明日朝会之后入宫陛见。
待到翌日清晨,玄德沐浴更衣,侍立于殿外等待天子召见。少顷,朝会毕,有中官出殿宣玄德入内。玄德便随他入内,拜伏于阶下。御座之上天子道:“皇叔少礼。”
玄德起身,与天子四目相对。天子出生以来便养在禁中,玄德则在桓帝驾崩之后便开府在外,无召见不得入宫。两人虽然是亲叔侄,面对面相见还是头一次。玄德见那御座上的少年天子虽然器宇轩昂,眉间却藏有忧愤,怕是因为董卓在朝主政,天子之志难以伸张。再环顾左右,此时众臣已经散去,仍留有两三老臣在侧。立在末位的那人刚至中年,玄德认识他是贾诩贾文和,往日在河北时,曾在董卓军中有过一面之缘。
御座之上的天子也在打量着玄德,开口道:“朕在禁中亦曾闻皇叔之名,天下之人皆谓皇叔为英雄,今日得见,果然英雄了得。昔日先帝在日,常与朕言及皇叔,谓之若有皇叔辅佐,则汉家天下永固,社稷万年。”
玄德忙又拜倒在地说道:“先帝谬赞,臣惶恐之至。”
玄德听得出,天子编这么一番冠冕堂皇的话必有用意。先帝从来不喜欢他,自他出生起就防着他,一直防到先帝驾崩,驾崩之前还不忘了派人要将他抓住,就地处死。可先帝已经死了,往日的恩怨在他驾崩那日便不了了之了,如今坐在皇位上的虽然是先帝的儿子,可也是他刘备的侄子,无论如何他们是一家人,该站在同一边。少年天子继续道:“皇叔在河北平定黄巾,功劳颇多,又受陶谦所荐,出镇徐州,治下政通而人和,黎民安居。如今入朝来,当委任一要职,方能人尽其才。王司徒,你以为当委以何职啊?”
为首的那个老臣出班,玄德这才知道,他便是司徒王允。他向天子奏道:“彭城王文武兼备,上马治军,下马治民,皆有政声。依老臣之见,当今四方云扰,战事频仍,应先治军,再治民,故此老臣荐彭城王领卫将军。”
身后几名老臣亦纷纷附和,天子谓居于末位的贾诩道:“尚书台以为如何?”
卫将军一职位高权重,以当下局势,不可能不经过董卓便由天子直接任命,玄德知道,既然董卓并不在场,那所谓尚书台以为如何,其实便是董卓以为如何。只见贾诩缓缓道:“彭城王是天子之叔,身份高贵,当领显职。卫将军一职十分合适,尚书台自当遵陛下之旨。”
天子喜道:“如此便定下了,旨意择日下达。众卿退下吧,我与皇叔多年未见,今日便留他饮宴。”
众大臣告退,玄德则随天子到偏殿,天子设宴款待,席间只有他们叔侄二人。只是玄德原以为天子将所交代,天子却只是宴饮闲谈,拣些无关紧要的旧事异闻叙说。宴罢,玄德便出宫去了。
回到驿馆,玄德命人备了份礼物,便亲自去了司徒王允府上拜访。王允听闻玄德来了,赶紧领家小出门相迎,将玄德迎到了府中。分了宾主落座,玄德道:“王司徒是朝中股肱,今日宫中有幸得见,故来拜访。孤初到长安,又履新职,诸般不便,还望司徒多多帮忙。”
王允道:“大王哪里的话,昔日在洛阳时,老臣便素闻大王贤名,只是无缘得见。如今大王蒙天子召入朝中效力,若遇疑难,皆可来找老臣,老臣必定知无不言。只是如今朝中诸事大多决于董相,大王与董相既是旧交,日后亦该同心协力,则朝局安,天下安。”
他这句话让玄德眼皮一跳,面上却丝毫不显地说道:“董相与我只不过曾在河北剿黄巾时有过一面之缘,谈不上交情。朝堂之上,还有天子,为臣的自当奉天子旨意,则天下自安。”
王允呵呵笑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董相月前出征在外,不在京中,待他回来,彭城王亦该到相国府走一遭。”
“董相出征,可是征西凉马超?”
王允道:“不错,马腾死后,马超尽收其众,又数征羌人,令羌人拜服,声势尤胜于马腾。这几年来马超多次入寇,侵扰百姓,凉州诸郡颇受其苦。董相出兵数次,只是凉州险峻难攻,马超勇悍异常,而董相麾下又多出自西凉,征讨数次都是无功而返。”
“既然西凉之兵难以得胜,为何不调三辅屯军与兖州之兵?”
王允笑道:“大王即将履职,执掌南北禁军,当先知此详情。这数年以来三辅屯军多遭裁撤,余下的大部当初被曹操带往兖州,即是兖州军前身。迁都长安之后,董相又以西凉军充禁卫,这宫墙内外,无论羽林、虎贲诸军俱由董相亲信领军。大王虽为卫将军,亦得得董相首肯,方能调动兵马。至于兖州兵马,素来受董相麾下众将轻视,以为西凉铁骑都不能胜,兖州兵又能有何作为。况且兖州兵若要到西凉,路途遥远,又难服水土,恐怕亦难成功。”
“如此说来,该如何是好?”
王允又笑,答道:“老臣不过区区一介文臣,于用兵之道所知不多。大王这些年南征北战,惯于用兵,若大王一时都无从处置,问老朽亦是无用。只是这西凉之地民风骁悍,惯出能战之卒,董相因之成就大事。如今董相失了西凉,却不知下一个成大事之人将是何人。”
玄德意会,又与王允饮了一杯茶,便告辞回驿馆。回去不久,天子旨意就到了,任他为卫将军,不再署徐州事,且在长安赏了他一处府邸。玄德领旨,然后命人去告知卫将军府下诸属官,明日一早到府点卯。
卫将军府僚属众多,其心辅助之下,玄德逐渐熟悉府中诸事。每日上朝,散朝后便回府中理事,不过几天,玄德便已然熟悉了朝中种种,在这长安城中安住下来。
半月之后,天子大会群臣,言及董相国班师还朝,明日晌午,百官俱要出城迎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