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初八,巳时正。
黄澄澄的大地,黄澄澄的山。
黄澄澄的太阳,映得这一方天空也同样黄澄澄的。
“大兄,到底还有多远啊?”
一道声音打破了这片宁静的天地,听来悦耳清脆,格外好听。
循声望去,却是远处的六点白,顶上还有些其他的颜色。
正是独孤明一行人,闯入了这单纯的世界。
“就快到了,丫头,你这一路都已经问了不下十遍了,就不能歇歇吗?”
面对独孤明的无奈,马云禄却没有打算放过他,嘟哝着嘴。
“可大兄你每次都这么回答,却始终不见城池。”
“这地方,眼里眼外都是沙土,看不尽的黄色。”
“一里走下来都见不到一点绿,比起武威来都要荒凉许多。”
“真不明白有什么好瞧的。”
“嘿,这你可不能赖到我头上,当初我就说了让你们跟着元直先回龙城,是你一定要拉着玲绮跟来的。”
独孤明抿了抿笑,表示这个锅不背。
话音刚落,远方出现了绰绰人影,使一座黄色土城在这黄色的世界里露出了马脚。
瞥了一眼垂头丧气的丫头,伸手一指:“看,到了,这次可没骗你。”
小丫头闻言欢喜抬头看去,忽然又回过头来气呼呼道:“大兄,你先前果然是在使那缓兵之计,哼!”
“哎哟,了不得,小云禄都知道缓兵之计了,看来这些日子没少和你茗儿姐姐学习。”
“这么看来,这枯燥的旅途也是有些好处的。”
马云禄见他取笑自己,撒娇不依:“嫂嫂~”
貂蝉好笑的看了她一眼,也不搭理,自顾自问道:“师兄,现在肤施就在眼前,你也该说说我们此行的目的了吧,总不能是真就来这荒芜之地赏玩吧?”
独孤明侧脸望去,笑了笑开口解释。
“老实说,要说赏玩也确实是我的目的之一,以前我在家乡时,就有这样的心愿。”
“不只是这戈壁大漠,还有北面的草原,雪原,西南的高地,乃至远在南海之南的另一片大陆...”
“我都要去上一去,好好的瞧瞧。”
“你们可能难以想象,我在家乡的时候,可不是有双脚就可以纵横大地的。”
“另一个原因么...”
“我也想看看,奉孝施行了大半年的羌胡策略,有没有取得应有的成效。”
众人听罢,微微沉默,一时之间似也没了话题,各自想着自家的心事。
唯独马云禄,一副心痒难耐的样子,可见其他人都慢悠悠的任马儿带着走着,又不好独自先行。
只能时不时仰着脖子眺望远处的城池,时不时又不满的小声嘟哝。
忽然,不远处传来几声叫嚣。
“蛮子,赶紧将你婆娘交出来,让我们好生快活快活,兴许就能赏你们几块通牌,你们不是想去龙城么,没有通牌那是休想过关。”
“大哥,何必跟他们废话,那小娘子能伺候咱龙城将士,是她几世修来的福分。”
“呔!听到没有,惹恼了哥哥几个,好好的一件美事就要见了血,煞了风景。”
“老三,能见血,也未必就会煞风景啊。”
“奥,这倒也是。”
“而且,还能给她儿子现场教学一番,也是功德无量啊。”
“哈哈哈哈”
独孤明等人扭头一看,正见到十多个汉人士兵围着匈奴装束的一家三口放肆调笑,言语内容荒淫污秽,不堪入耳。
扯了扯嘴角道:“嘿嘿,既然是龙城的兵,就是我们的事,过去看看吧。”
众人自无异议,纷纷偏转马头,策马奔去。
不消片刻,他们还没到,远处的场面却是再变。
“你们欺人太狠,我跟你们拼了!”
只听得一声爆喝传来,虽是汉语,却也带着浓重的异域口音。
原来是那匈奴汉子已经护不住妻小,眼见着媳妇被拉扯进人堆,孩子被踹到一边,怒不可遏,拔出腰间弯刀直砍向汉兵头领。
“啊!”
那一下来的突然,那汉子的身手也很是迅捷,汉兵首领不防被拉出了一道老长的口子,惨嚎出声。
“他妈的!贱种你找死!!!”
“给我把他崽子剁碎了喂狗,这贱种废了手脚绑好了,我要把他千刀万剐,妈的!”
眼见着首领这幅要吃人的模样,众兵丁也是更显出凶相,向着那对父子逼去。
独孤明远远瞧见,估摸了下时间怕是赶不上了,便捏碎了一张‘巨灵符’,空空如也的右手下一刻便多了杆‘云龙’。
深吸一口气,长枪出手,破空而去,瞬息间便到了那场中。
匈奴汉子兵刃已经脱手,正用身子挡在自己孩子身前。
可纵使此时,依旧用满是怒火的双眸紧盯着临头而来的屠刀,一眨不眨。
“呲”
声响并不大,可配合着那留了个大大空洞的脑袋,还有四溅的血浆,这画面就有些震撼了。
“呀!”
听得小丫头的尖叫声,独孤明得意非凡:“呵呵,不要崇拜哥,哥只是传说。”
“好恶心啊~”
“...”
郁闷中,坐下马儿已经带着他到了场边。
此时那群所谓的龙城士兵也没了心思行那禽兽之事,一个个如临大敌的模样。
“你们是谁,敢和龙城作对,不要命了吗?”
那首领口上厉声喝问,到了这当头,竟然还不忘偷眼扫向四女。
笑了笑,也不搭理他,目光细细打量一番,淡淡吩咐道:“信长,除了这个,其他的都杀了。”
手指一点那首领,便径自走向插在地上的‘云龙’。
“啊!”
“好汉饶命!”
“大人,小的是被迫的...”
身后讨饶声四起,却没有得到一丝的怜悯。
此时,那匈奴一家已经重新聚在一起,他们望着这边,犹豫许久,终于还是走了过来。
那汉子领着妻小来到近前,跪地拜倒:“呼延汉山多谢英雄救命大恩。”
独孤明提着‘云龙’的右手微微一僵,重复一遍确认道:“胡汉三?”
呼延汉山一愣,正要回答,却被马云禄抢了白:“大兄,他说的是呼延汉山,呼延是匈奴人的大姓,你怎么这都不晓得。”
很想敲她的脑壳,奈何距离太远,只好白了她一眼。
伸手将面前之人扶起,口中说道。
“不必行这么大礼,起来吧。”
“我们也只不过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你们要去龙城,还是早些上路吧。”
呼延汉山神色一暗,咬了咬牙,恨声道:“不了,原本我们是这么打算,可龙城的兵这个样子,我们去了,也是被人欺负。”
独孤明听了这话,忽然瞳孔一缩,随即又笑了笑:“你未免也太天真了,他们说是龙城的兵你就相信了?”
脸上闪过一丝惊讶,接过话语反问道。
“英雄的意思是他们是假冒的?”
“可是,他们又为什么要这么做?”
用力甩了甩长枪,‘云龙’身上的红白之物便消失无踪。
“这个么,在下却不能盖棺定论。”
“不过足下若要真正见一见龙城,应当还是要去到那里。”
“亲眼见上一见,瞧上一瞧,总不能单凭几个来历不明的**的话语来下结论吧。”
“何况这么凶险的事都经历过了,还有什么能比这更可怕呢?”
呼延汉山皱着眉,花了不少时间来消化理解这些话语,这才道:“英雄说得对,不过不是每次都能像今天一样幸运。”
独孤明微感意外,似笑非笑的盯着他,也不说话。
汉子似是架不住这目光,只好硬着头皮道:“还不知英雄姓名。”
“杜甫,字文泽。”
“大草原的子民,有恩必报。”
“我们一家受杜英雄救命大恩,我发誓,呼延汉山这条命从此就是杜英雄的了。”
随后,便是一大堆听不懂的匈奴语,不过观其神色也知道是非常严肃的事情。
苦笑着看了眼在掌心划出一道血痕的汉子,暗自腹诽:“这…胡汉三还真就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