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风呼啸，似是卷起了万里黄沙，要将这天幕遮住。
独孤明看着面前的汉兵头目，淡淡开口：“你是准备自己说呢，还是让我帮帮你？”
头目捂着伤口，目光还在变成了尸体的同伴身上逗留，听到他问话，浑身上下抖了个激灵。
“我...我...”
使劲咽了口唾沫，这才说了出来。
“我...如果老实交代，你能放过我么？”
双眼注视着他，透着一股子真诚：“放心，只要你说实话，我就让你离开。”
头目将信将疑，却没有选择的余地。
“好...我说...”
“我们原本是黑山军，后来曹操这贼厮好不要脸趁夜偷袭，若不是...”
独孤明眉头一皱，扫了他一眼：“我这人耐心不太好，你最好还是挑些要紧的说。”
伸手抹了抹汗，连声称是：“我们几人流落此地后就一直混着日子，直到前些天有个匈奴人找来，说只要替他办事就有好日子过。”
“然后他们就给我们发了些汉军的兵甲，让我们打着龙城的名头，阻止那些想要南迁的匈奴人。”
“这些日子我们兄弟干了几票尝了甜头。”
“然后，今日就落在了好汉手中...”
见他停了下来偷眼瞅着自己，独孤明出声：“没了？”
头目听他言语，忐忑回答：“没...没了。”
“这些消息买不回你的命。”
“大...大人，你答应过的...”
“你可知道那个匈奴人的身份？”
“知道，知道，小的知道，刚才小的太过心慌，竟然把这么重要的消息说漏了，小的该死，该死。”
眼见着独孤明的眼神渐冷，连忙转回正题。
“虽然那人极力遮掩，可小的也不是个新兵蛋子，哪里会这么糊里糊涂的听人摆布。”
“小的已经探明，那人是在替单于做事。”
“所以小的斗胆猜测…这命令也是出自单于之口。”
独孤明听了，轻声低吟：“单于？”
呼延汉山忽然接过话语，执礼甚恭：“主人，现在的单于是于夫罗。”
“汉山你别这么叫我，你随信长叫我少爷就好。”
“你说的于夫罗…他是不是有个弟弟叫呼厨泉？”
“主…少爷说的不错，想不到你对匈奴皇族也知道得这么清楚。”
“略知一二罢了。”
摆了摆手，重新看向那头目，说道：“谢谢，你说的消息很有用，这是赏你的。”
那头目脸上一喜，抬起头来，双瞳中却是映出了‘云龙’的身影。
独孤明再次抖了抖枪身，甩下红白之物，抽出一方白绢轻轻擦拭，口中不忘自语：“失算了，多擦了一遍。”
“大兄你真是越来越坏了…”
“过奖，过奖了。”
“…”
马云禄翻了个大白眼不再理他。
独孤明也不以为意，只是凝视着远方土黄色的城池，陷入了沉思。
良久，扭头看向新收的小弟问道：“汉山，听丫头说呼延是匈奴大族，是吗？”
呼延汉山毕恭毕敬，认真回答。
“是，少爷。”
“我们部族的实力能排进前十。”
“哦？你们族内有多少士兵？”
微微迟疑片刻，还是一五一十说道。
“大草原的子民，只要学会了骑马，带上装备就是士兵。”
“族内应该有七八千勇士。”
“怎么会这么多？”
“成年战士大概有四千多人。”
轻轻颔首，心中有了计较，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即转身向着坐骑走去：“走吧，先进城，来都来了，总不能白走一趟，明日再去呼延部落。”
……
肤施城，作为上郡郡治，论及繁华程度却只比昔年的卢氏县强点，比之陕县都有不如。
一行九人八马挨片的进了城，对于这个城池来说，也勉强称得上是浩浩荡荡了。
毕竟寻常的商队，可不是人人骑马。
呼延汉山的媳妇儿是颇有几分姿色的，可和中原女子相比，皮肤总还是粗糙了些。
如今貂蝉四女进城，自然是分外惹眼。
所幸的是众人无论男女都身负兵刃，倒也是有几分硬点子的味道。
所以一路行来，除了几声私语，和一道道火热的目光之外，并没有真个的不知死活之人上来寻隙。
呼延汉山领着众人来到一处，下了马回报道：“少爷，这里就是城中最好的客栈了。”
独孤明左右看了看，有些傻眼：“最好的客栈，连名字都没有？”
“当年店主逃难到这里，改了名姓，自称无名，开了这家客栈做起了生意，也没有起名字。”
“倒是个妙人，就这里吧。”
纷纷下马入店。
柜台处一个六旬老儿眯着双眼，细细打量了一番，开口：“汉人？打哪来的？干什么去？”
忽然心中一动，自然而然便接了下去：“自来出来，往去处去。”
“小老儿没读过什么书，客人要想打哑谜这便请吧，小店恕不招待。”
“开店的还有把客人往外头赶的？”
“少见多怪，老头我赚多活不久，赚少饿不死，干什么要看你们脸色？”
“…老先生说得在理，在下想包下这客栈两天一夜，不知可否？”
“一锭金子。”
“老先生请收好。”
“二狗，赶人。”
“诶，晓得啦。”
独孤明看着店中的几个小二里里外外忙乎着，却是尽把客人往外赶，实在不知该作何感想。
更奇怪的是这些客人虽然面有不愉，却都没有反抗。
不多时，偌大的一个客栈只有他们九个客人了。
众人分作三桌落座，貂蝉忽然开口：“那老者有修为在身。”
轻轻点点头：“不打紧，也就是个浮沉境罢了，先办正事。”
“茗儿，肤施城可有枢密院的据点。”
苏茗儿柔声应道：“嗯，城主有什么吩咐？”
“你让奉孝安排些人手上来接应要南迁的人，现在这样可不好。”
“那会不会引起匈奴皇族的不满？”
“不满就不满吧，他们可能觉得当单于没什么意思，那我就帮帮他们吧。”
“好，我这就去。”
“等等，先吃饭，不用这么急。”
独孤明止住了她，转头向另一桌交代了一声。
“信长，一会你陪茗儿走一趟。”
也不去看他反应，又向另一边问道：“既然到了此地，汉山，你就介绍些好的菜色吧。”
呼延汉山应了声好，不多时便点选了几个特色菜。
独孤明听他报上‘蒸羊羔’的时候，眉头一皱，插话道：“羊羔就算了，我不爱吃。”
“少爷，羊羔鲜嫩味美，不尝尝有些...”
“不必了，我不爱吃。”
见他重申了一遍，便不再多劝，换了几样菜色。
既然包了整个客栈，所有的厨子都给他们服务，这速度自然就不一样了。
很快，一道道香气扑鼻的菜肴便陆续上得桌来。
众人有说有笑，一顿饭十分融洽。
......
吃过午膳，众人趁着天色到城中游览了一番。
除了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地痞流氓，却也没遇见别的不开眼的人。
至于肤施城，丫头对它的兴趣在短短一个时辰之内便消失无踪。
当四人再次回到客栈时，信长和苏茗儿也早已完成了任务。
见她轻轻颔首，独孤明心下便已了然。
唤了声呼延汉山，落座问道：“汉山，你在族中是什么身份？”
脸色微变，随即又干脆道：“不敢隐瞒少爷，我阿爸虽然是右骨都侯，可我阿母却只是个战俘，生下我不久后就病死了。”
“哦？这也算是个好消息了。”
“...”
“别误会，我是指你有继承骨都侯的资格。”
“少爷，阿爸有十多个儿子，他不可能把部族传给我的。”
“这还不简单，如果他不愿意，让他只有你一个儿子不就行了。
“少爷你是想...”
“怎么？下不去手？”
摇了摇头，呼延汉山说道：“不是，他们也从没把我当兄弟，只是族中护卫众多，少爷，实话说我们没什么机会。”
独孤明笑了笑，道：“没有机会可以制造机会嘛。”
见他仍然不放心，又说道：“那你在族中可有亲信？”
“我在军中有几位安达，虽然他们出身低下，但都很重情义，可以相信。”
“行了，就这样吧，你到时候联络一下他们作为后手就是了。”
“来，我请你喝酒。”
呼延汉山见状，便不再赘言，点头做客相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