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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3章 两军对垒于皖城

随着守将董袭与陈武束手被擒,以陆瑁为首的一众校官联手向赤炎军献城以降。

湖口城,这座紧邻彭蠡泽的前线城池也落入赤炎军,标志着豫章郡内再无抵抗之力,彻底纳入荆州的版图之中。

刘琚到了湖口城前。

在他入城前,先一步入城的庞统,黄忠等人,无不出城相迎,就连湖口城中原本的东吴官吏,也尽数在迎接之列,不同于赤炎军将领,这些东吴官吏在迎接刘琚时,隔着老远便伏低而拜,跪倒一大片,口中高呼:“恭迎楚侯!”

非只如此,这些已投诚的东吴官吏,竟已经组织起城中豪强百姓,给大军准备了足够的酒肉食物,颇有一副“箪食壶浆以迎王师”的架势。

在刘琚下了乌骓马,来扶起众官吏时,以陆瑁为首者的东吴官吏竟是一把鼻涕一把泪,向刘琚诉他们盼望楚侯、盼望大军之苦,而今日终于盼到了楚侯,实乃上苍垂怜。

此情此景,感天动地。

对此这帮东吴官吏的觉悟与配合态度,刘琚自然是十分满意,对一众东吴官吏好生安抚,有功者厚加赏赐,反抗者亦罪不相及,留为原任,可谓皆大欢喜。

赤炎军在进军皖城之前,在湖口城准备稍作休整,此乃征战所需,恩威并抚后方可稳定后方,以免出现前线作战,后院失火的情况,面对赤炎军兵分三路,同时进击庐江,皖城,豫章的布置,孙权也相应做了部署。

庐江,豫章,皖城三地,不仅是江右重地,也是拱卫秣陵的屏障,倘若此三城被荆州尽数攻占,秣陵就会成为一座孤城。

为了避免这样的局势出现,孙权不得不向三地增兵。

但是眼下秣陵兵力有限,满打满算不到两万,此其中尚有相当多的新兵,孙权能派出来的兵力就更少,欲往三城皆增加兵力,难免会分散本就有限的力量,起不到什么作用,反而给吴郡的沈弥所部有可趁之机。

孙权的增兵重点,乃秣陵西南方向的皖城,也是甘宁所部的进军地。

皖城濒临长江黄金水道,乃皖、鄂、赣三地通衢之地。

素有皖国古都、二乔故里之称,乃长江中游的天堑之地,只须保得皖城不失,一方面秣陵不至于独对赤炎军,尚可与皖城互为犄角,另一方面亦方便会稽诸郡的援军进入战场,从侧翼牵制赤炎军,甚至是给予赤炎军威胁——虽然这种可能性很小,即便是真有援军,军力亦不会太大,然至少保有一份希望。

让刘琚颇感意外的前线军报,是皖城战事的焦灼。

庐江与豫章的战况颇为顺利,文聘,黄忠等人各有捷报传来,经过数日激战,城池都已被攻下,现两军正在恢复地方秩序,为大军主力到来做准备。

甘宁传回的军报,言说的就是另一番情况。

“自我部抵达皖城,连日累战,数次攻上城头,然东吴贼军顽抗之状甚为坚决,我部未能夺下城池,贼军中不乏敢死之士,常有出城逆击、夜袭我营之举......昨日我部攻入城中,贼军与我军殊死巷战,激战半日未能击溃吴贼,日落后不得不撤出......今日攻城时,吴中再遣援军赶至,我部损伤颇大......”

看罢甘宁的战报,刘琚端坐帅案前,脸色阴沉,示意诸位谋臣幕僚先行商议,牧府谋臣幕僚们商议一如既往地激烈,有言说孙权狡猾的,也有责怪甘宁作战不力的。

“兵锋所指,乃是水陆要冲皖城,此处乃是秣陵的上游门户,自古沿长江而下用兵者,若攻取皖城,秣陵必是囊中之物,从皖城,豫章三地战况的不同,也可看出吴主对江淮战事的部署,前两地被迅速攻克在意料之中,仲业与汉升未在战报中言及秣陵援兵之事,足见吴主并未对两地战事保有太大期望,意欲与我等对峙于皖城。”右都督庞统一言道出了孙权的良苦用心,

尚有牧府幕僚向刘琚献计放弃皖城,绕道攻往秣陵,只要打下秣陵,擒拿住贼首孙权,则能在名义上占据更大的优势,足以镇慑江东境内等地官吏,并使更多官吏臣服。

然如此行军亦有风险,皖城乃吴中的南大门,如今秣陵已有戒备,一旦攻秣陵不下,被东吴军以皖城为据点,自后劫断退路的话,那就危险了,另外倘若集中兵力攻打秣陵,皖城敌军自后发兵进袭,那就有陷入腹背受敌之虞。

向朗对刘琚说道,“自甘都督军报中可知,预则立,不预则废,吴主早在皖城囤积粮草军械,这些时日来更是再三遣军相援,摆明了是要死守皖城,吴主倒也识趣,倘若欲固守三地,反而顾此失彼,一处也守不住,故而集中了兵力在一处。”

刘琚微微颔首,走到悬挂的舆图前,用横刀指着江东地域对众人道:“秣陵西南乃我大军所在,我军谋取庐江,豫章,皖城三地,冀望于加大攻势,与雷绪所部回合,对秣陵形成合围之势。”

“然吴中不凡智谋之士,吴主欲舍庐江豫章二郡,死保皖城,舍弃局势已糜烂的江右,而倚靠江左与东南会稽富庶之地,足以与我军周旋,江东诸多州县,多半在三吴之地,吴主此举亦在情理之中。”

“据甘都督近来战报,可知吴主调集重兵于皖城,可谓孤注一掷,眼下兵力已与甘都督所部不相上下。”庞统道,“形势如此,若欲在短期内拿下皖城,恐非易事。”

刘琚疲惫的伸伸懒腰,霍然睁开眼睛,摆摆手,制止谋臣幕僚的争论,从帅案之上取出一封文牍,淡淡道:“文和,士元,孤手中拿着一封捷报,不知诸公可知乃何事?”

烛光中,庞统的双眸闪闪发亮,放射着敌意的光芒,只见他盯着贾诩沉声道:“主公,贾公一向算无遗策,不妨由贾公为先,微臣便不献丑啦!”

贾诩眼睑低垂,瞥了庞统一眼,自是能够感受到对方的敌意,这种敌意自降于刘琚麾下为军师谋臣之后,他便能够感受愈发强烈,即便碍于主公刘琚的恩威,荆州群臣对他表面尊崇,骨子里却隐隐带着一丝轻谩,只不过诸葛亮,马良等人是人中龙凤,涵养甚高,自然是不会轻易表现出来,而庞统是世家子弟,喜爱饮酒,性格嫉恶如仇,对于贾诩这样以阴谋颠覆汉室的寒门“老贼”,骨子里是极度反感的。

本来依着贾诩的性子,若无主公垂询,他是断断不会主动献计的,低调行事,谋己存身乃谋臣的最高境界,贾诩多年来深谙此道,他历侍数主,经历了桓灵以来的大风大浪,董卓的残暴,李傕的嗜杀,段煨的多疑,张绣的优柔寡断,曹操的雄才大略,而当他妥协于残酷的现实,效忠于刘琚之时,依然摆脱不了同在曹营之时的窘境,世家名士出身的大臣皆对他暗生敌意,庞统绝不是例外。

而自投效刘琚以来,贾诩才暗中观察刘琚,却发现刘琚之神武雄略不亚于曹公,然论其心性隐忍与庙算心机之深沉,甚至比之曹公更甚一筹,面对曹公,他自诩还能揣测到曹公三分心思,然面对刘琚之时,他内心深处只会产生难言的无力感,那种万事皆在掌控之中的恩威之下,使人一直如履薄冰。

贾诩身负陈平之才,昔日降于曹操,苟活于曹营,只须不犯大罪,只须安分守己,便可一辈子锦衣玉食,名利双收。

然乱世浮沉之中,命运使得他选择了另一条道路,这条路注定崎岖、注定黑暗、注定荆棘密布,甚至至死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功在千秋,还是罪在万代?

一旦选择了这条路,来自敌人的明枪暗箭虽然致命,却还可以忍受,最让人痛苦的,却是不被理解的孤独,那种煎熬足以让人疯掉。

然贾文和何其幸哉!遇上了刘子扬,刘子扬何其幸哉!遇上了贾文和,二人一肚子的阴谋阳谋可谓一拍即合,一个眼神,一个不经意的细微动作,都能够使得彼此心领神会,有时候作为孤臣何尝不是一件幸事?

贾诩捋着山羊须,浑浊的眼中精光一闪而过道:“那老臣冒昧揣测一下,眼下东南战事正酣,惟有南境战事,看来五溪南蛮退兵啦!”

刘琚仰天大笑道:“世人皆言贾文和算无遗策,诚不欺我也!”

贾诩谦逊道:“主公缪赞,老臣愧不敢当!”

庞统夹枪带棒道:“主公所言甚是,贾公身负良平之才,辅佐主公成就中兴汉室之大业,少不了贾公谏言献策。”

贾诩是老狐狸,自然是明白庞统言外之意,既然奉楚侯为主,好生尽人臣本分,切莫有贰逆之心,在旧主曹操与楚侯之间朝秦暮楚,再明哲保身,投机取巧的话,下场可不太好。

贾诩意味深长地看了庞统一眼,道:“士元兄,以君之材,必成大器,老夫愿与君共勉,将来齐心戮力,辅佐主上,匡扶社稷,建立千秋不朽之功业!”

此刻刘琚从庞统的眼中,看到了燃烧一切的热情,看到了天下为己任的豪情,而贾诩跟庞统比起来,还是一如既往的低调,遇事总是先为自己考虑,虽乃人之常情,然其洞察人性与世俗,常人难及。

然而身为人主,当能藏污纳垢,化腐为金,臣下有间隙很正常,三教九流之辈皆有其所长,扬长避短乃刘琚用人之道,既有决战于沙场,战必胜攻必克的大都督,也有精于阴谋诡计的策士谋臣,但凡人尽其才,方可与北方曹操并争天下。

刘琚看着二人暗自较劲,忙话锋一转道:“孔明传书而来,季常出使南蛮,已与蛮王沙摩羯达成和谈,南蛮已退兵矣。”

权臣皆齐声道:“恭喜主公,贺喜主公,武陵之危已解,我大军再无后顾之忧,自可全心对付东吴。”

秣陵石头城

孙权览罢皖城的战报后,与刘琚的反应自是不同,他响亮的笑声在堂中回荡,对堂中群臣道:“世人皆言荆州赤炎军战无不胜攻无不取,此戏言耳,皖城一座小城,贼军聚集精兵尚未攻克,我秣陵高枕无忧矣!”

堂下传来一片恭维之声,孙权一副很受用的样子,对群臣道:“只须保皖城不失,纵然荆州倾尽主力来攻我秣陵,两地也可互为犄角、相互援引,眼下贼军虽然势大,不过虚有其表耳,彼等千里入吴,粮草物资补给困难,反观我东吴本土作战来得有力,战事越是持久便对我等越是有利,再过半年,到了寒冬,贼军必然不攻自溃!

“主公所言极是!”张昭拱手,声音高亢道,“我江东地域广袤,三吴之地尚在手中,物资充足,精兵数万,源源不断供给秣陵之下,饶是荆州有百万之师,亦不足为惧!”

“想我江东儿郎,皆乃骁勇敢战之辈,正值国家存亡之秋,只须我辈齐心协力,守住秣陵与皖城两地,待得天时转冷,到了冬日,贼军必然退军,来年开春,曹公必不会坐视刘琚东进,倘若如此,刘琚实力大增,曹公岂不惧乎?故而以老臣之见,只须与刘琚相持数月,待其粮尽,则彼自退。若不退,则有曹公南下之危!到时秣陵内有万众齐心,外有强援呼应,东南大局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张昭的声音极具蛊惑力,使得闻者莫不精神一振,堂中群臣细思之下,莫不觉得大为有理。

只要秣陵能再坚守半年,撑到寒冬,那局势真会扭转也说不定。

到得那时,曹操出兵楚地必然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只要江东保有吴会之地,一切便都有东山再起之机。

从议事堂出来的时候,天空阴沉沉的,孙权很期盼上天再降下一场连绵大雨来,大雨天气总是不适合作战的,眼下对东吴来说,时间就是一切,撑到寒冬、进一步撑到来年开春,东吴就有翻盘的可能。

王图霸业,自古有哪一样是容易的?

至于前些时候弃吴县、狼狈逃窜的阴霾,早已一扫而空,如今孙权依旧斗志昂扬。

石头城上,孙权俯瞰城下即将出征的将士们,这是秣陵增援皖城的最后一批将士了。

面对东吴分崩离析的局面,孙权只能坐镇秣陵,震慑心怀异心之辈,无法亲临皖城,然其给了皖城东吴最精锐的亲卫军,最骁勇的领兵将领,以此来激励皖城与江东共存亡。

孙权一挥手,便有军士为这千名甲士手中的碗里倒满烈酒,他举起青铜酒爵,高声道:“诸位将士,尔等皆乃我江东豪勇,有尔等守卫皖城,孤本不用多言,好男儿理当纵横沙场,斩敌酋、饮烈酒、马上取功名。”

“江右战局不容掉以轻心,皖城之战必定艰难。然则你我生为江东人死为江东魂,本当休戚与共,你等若战事不利,孤自当率大军与贼军一决雌雄!”

面对情绪激昂的千名将士,孙权手中的青铜酒爵举得更高了些,他的手臂似乎也更加有力了些,“休戚与共,共度时艰,生死两不负!”

“休戚与共,共度时艰,生死两不负!”千名将士齐声高呼,纷纷仰脖,饮尽碗中烈酒,而后摔碗立志。

孙权登上城头,目送长蛇般的队伍登上船舰,逆流而上。

乌云遮天,俯视巨浪滚滚东流的长江,眼神掠过那千帆万垒,这支出征的军队壮怀激烈,又带着无尽的悲壮,奔赴前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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