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到了那家医院,下了车,吴艳霞走在前面,说是去找她大姑姐,我背着靳欣,她们几个人紧紧地跟着。
进了一楼大厅,吴艳霞让我们先暂时在长椅上等着。
我把靳欣放下,站那儿喘粗气。靳丽看着她姐问我:“到底怎么回事?”
我只好把和同学喝酒的事情说了一遍,并说,没有什么事情刺激到她,她一会儿认识我一会儿又不认识的,估计是酒精的作用。
靳丽瞪着我说:“你咋能让她喝酒呢?我不是跟你说了嘛,她一喝酒就好忘事儿!”
我说,那有什么办法呀,同学聚会,不让她喝酒她也不听啊。
顾晓红说:“你别说从文了,我看他也挺为难的。”
吴艳霞领着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女医生走了过来,到近前介绍了一下,说这就是她大姑姐赵倩。
我们说着感谢的话,让她帮着找找哪个科的医生给检查一下。
她先从口袋里掏出个小手电筒来,翻开靳欣眼皮照了照,说得做个脑部CT检查,让专科医生看看片子再说。
我又背起靳欣,跟着赵医生往CT室的方向走。可她回过头来说:“背着干嘛,找个病床车推车呀!”
我笑着说:“这样就行,不累!”
文文在身后说:“就让我武叔背着吧,我妈说过,他后背可舒服呢!”
她一下子提醒了我,当年确实背过靳欣,可她怎么啥都跟孩子说呢,怪不得小小年纪像个小大人似的。
按照医生要求,给靳欣拍了脑部CT片子,值班医生看完在电脑里找着什么。
靳丽急了,问到底有没有什么问题。
那医生说:“不是有没有什么问题,而是问题大了。但光做一个CT还不全面,得让神经科医生再给看看。”
说话的功夫,检查结果的单子就打了出来,医生连同那张胶片一起装进纸袋交给靳丽。赵倩说着感谢的话,领着我们出了CT室,往楼上走,说是找值班的神经科医生。
我背着靳欣,文文扶着我胳膊,扬着头问:“武叔,我妈她不会是得了神经病吧?”
靳丽在后面小声道:“你才神经病呢!不许啥都说!”
她却并不生气,碎叨叨地说:“我妈也这么说,那我是不是也应该看看医生呢?”
靳丽一把拉过她:“别扶他胳膊,背着你妈,不累吗?你还缠着他!”
文文扬着脖子一本正经地说:“小姨,你听过姜太公钓鱼的故事吗?”
一旁,顾晓红忍着笑。而那位赵倩医生却忍不住,笑着对吴艳霞说:“这孩子是他女儿?可真逗!”还没等吴艳霞回答呢,她又回头看了我一眼说,“你闺女真鬼道!”
“不是……她……”我想解释什么,可她已经回过头去了。
文文在后面呵呵地笑,我听见她小姨靳丽说:“这回你得意了?就那么想做他女儿?”
她却小声说:“不然呢?你看我能当他妻子吗?年龄不行啊,要当也是我妈当!”
我在前面实在忍无可忍了,喘着粗气说:“求你们两个了啊,就别气我了行吗?”
顾晓红笑着说:“我怎么觉得你们真的像是一家人呢!太好玩儿了!这要是欣欣醒着……唉,她醒着更完!”
见了值班的神经科医生,是个中年男医生,他详细询问了靳欣的发病表现后,又看了CT片子,还检查了靳欣的眼睛,这才在我们关注而急切的眼神中告诉我们说,靳欣确实是得了一种非常不常见的病,这种病以医学杂志上看到过病例,医学上叫选择性记忆缺失症,通俗说就是选择性失忆,是一个人受到外部刺激或者脑部受到碰撞后,遗忘了一些自己不愿意记得的事情或者逃避的事情或人或物。从靳欣的实际情况看,她并没有受到过脑部碰撞,但曾经患过产后抑郁症,又因为经常性担心掉胆,太过于关心和关注孩子而导致一种强迫症,再加上后来因为孩子的事情受到了刺激,这才得了这种罕见的病。
医生还说,这种病轻易不会发病,但即使发病也是间歇性的。
我们询问了治疗方法,医生却说,这种病除了辅助药物治疗,其实主要还是要靠患者静养,不能让她受到任何外部刺激,还一定不要饮酒,酒也是诱发失忆的因素。
我们听了面面相觑,尤其是我,怎么也不明白的是,她为什么选择那些曾经和我在一起的事情来忘记?因为她记不清的几乎全是那些过往,尤其是我这个人。
医生给开了安神镇定的药,但他说,要想彻底治好这种病,还必须要进行住院调理,如实在不能住院,那也得在家里静养。
正说着呢,一直躺在病床上的靳欣这时候却醒了,翻了个身,自言自语地说:“文文,你是怎么把妈妈弄回来的呀?快给妈妈倒杯水喝,好渴呀!”
文文上前说道:“妈呀,这是医院,你以为是咱家呢!”
靳欣呼的一下子坐了起来,挨个看着周围站着的人,又揉了揉眼睛说:“谁生病了?咱们为什么在医院?”
我们还没等说话呢,就听医生说道:“不是生病,是你喝多了酒,胃疼,这不是?给你开的治胃疼的药,回去要记得按时吃哟!”
听医生这么一说,靳欣还揉了揉肚子,自语着:“还真是耶!不过,你们怎么来这么多人?我一直睡觉来着?”
靳丽拉起她姐,说:“行了,阿姐,咱们先回去吧。”
她这才下了床,可能是由于腿麻了,一瘸一拐的走了两步,然后看着我说:“大哥,还愣着干嘛?过来背我呀!刚才来时你不是一直背着嘛,你背上好舒服哦!”
天哪,她竟然什么都知道!
我不由得看了医生一眼,他笑了笑,冲我点着头,我只好走过去低下身体让她到我背上来。
吴艳霞这时候已经取回了药,我们辞别了医生和她大姑姐,准备回酒店去。
一上车,靳欣就说:“丫丫你怎么跑来了?公司不管了?”
靳丽绕到前面坐进驾驶室,一边系安全带一边说:“傍晚我接文文时不是都已经说了嘛,是武从文他原来的单位园林处那个项目的事,我不过来不行啊,说是有些苗死了,得补栽,我过是看看具体情况的。”
“哦,对呀,好像是说过。你看我这记性,都怨你!干嘛不拦着我点?喝这么多酒!”她冲我吼了一句。
顾晓红和吴艳霞面面相觑,可还没等我说什么呢,她又瞪起眼睛指着我说:“你怎么会在这里?”说完又看了一眼她女儿,“你故意接近我女儿是吧?想都别想啊!趁早打消这个念头,你下去!怪挤的……”
我彻底惊呆了,怎么一瞬间她又犯病了?
靳丽在前面说:“姐,你能不能行啊?这本来就是武哥的车耶!”
她愣了一下,自语道:“那我车呢?你咋不开我车?”
靳丽叹了口气,又缓着语气说:“姐,你车不是在公司呢嘛,你是来参加同学聚会的,坐飞机来的!”
“坐飞机来的?”她皱着眉想了半天,又看着文文说,“噫?我参加同学聚会你跟来干嘛?不上学了?”
文文一摊手,撇着嘴看着我说:“瞧见没?你说我操心不?平时就这样!唉!”
靳丽不管那个,开车就走。
她还在絮叨:“文文你说呀?你是跟小姨来的?那明天的课怎么办?”
文文唉了一声,说:“妈呀,我放假了!去西安,你带我去的,来这里,也是你带我来的!咱回去吃药哦。”
靳欣将信将疑,又看我,突然大声说道:“哎呀!今天我生日耶!大哥你不是说要带我去夏花坊吗?咋说话不算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