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七岁开始澜默一直被叫做蛮子,这个时候的她刚刚从牙人手上被救出,留在石氏部落,可被抓之前生活在密林之中,澜默跟着一头母狼开始学着觅食,除了她是个人以外,行为举止和狼没有什么区别,喜欢吃生肉,喜欢四肢走路,喜欢和动物说话……
可以说就是个行走在森林里面的幼狼,各种意义上的,在以夷人为主体的部落之中,是个异类是个怪胎是个野兽。
食不果腹,衣不蔽体,吃拳头比吃馒头还多已经成为了常态,澜默无数次幻想过如何偷偷逃出部落村庄,回到自己熟悉的密林中,然而她知道自己已经回不去了,她不知道自己的故乡在哪个位置,而这个陌生绿色海洋,没有养大自己的母狼。
蛮子是孤孤单单的一个人,为了生存下去,她这头幼狼,就只有裹紧身上的破羊皮,装作一只软绵绵的羊,博得别人的怜悯和笑声。
黑暗的日子持续到南襄反击时期。
在那个时候,襄军南下,凤骑凰射横行南江,直逼襄城,诸部落唇亡齿寒,果断联合出军,双方在密林战于死伤无数。
十岁的女孩握起了长枪和弓箭,跟着各色军队,在密林之中狙击着襄兵,她不是部落兵,为了什么部落的荣耀,她不是家兵,她手上装备只是用短刀削成的木枪和打猎用的弓箭,她不是雇佣兵,没有给她吃穿,她打仗至于还要自己去打猎,填饱自己的肚子。
然而女孩还是为这个部落而战,因为她害怕孤独,害怕失去这唯一的庇护之所,所以这个小女孩只有高举武器,向别人证明自己不是一个怪人,这个歧视自己的夷人社会也许就会给自己留下一个可以躺下的窝。
女孩的要求很低,但却可以为它去死。
在一次断后战中,头一次在平原上面对成千上万的敌军,而她的“队友”只有一些被抛弃的伤兵,在逃跑的浪流中,蛮子是唯一一个向前冲锋的士兵……
等她醒过来后,战场上已经没有人了,女孩很倒霉,她已经不能站起来了,两支弓箭扎进了她的腿里,鲜血从伤口不停流出来。
女孩很幸运,她还活着。
蛮子忍着痛拔出弓箭,用战场余火去灼烧伤口,她爬进一个洞穴中,靠着添洞穴里的雨水生存,女孩不想死,她一直觉得唱戏的人最漂亮的人,一直想要学学看,但没有漂亮的戏服,她还听说中原有很多很好吃的东西,她一直想要尝尝……
蛮子就这样用破布裹住自己的身体,嘟囔着自己不想死,陷入半睡半醒的状态。
黑色的梦境中男女声音变成一红一蓝两条鲤鱼在蛮子周围游动。
“这个女孩,看上去很小啊!”
“然而就是这家伙杀了整整五个全副武装的凤骑,只用木枪和弓箭。”
“真是不可思议……”
“你也觉得不可思议,这个女孩身体绝对藏着一个神灵……”
“这个孩子年龄应该是十岁,身体却瘦弱像个七岁,而且她还是个女孩子,本应该被家人捧在手心里的女孩参加战场,真是可悲……”
“澜言,你这是什么表情?”
“世平,每一次你都告诉我,只要听从将军命令,乖乖接受实验就行了,我做了很多违心的事情,乱世因为我降临了,像她这样的孩子越来越多被逼上了战场,我们做的都是对的吗?”
“所以,这就是你把她救回来了?”
“嗯,至少我救了一个孩子,她因为我安全了。”
“真是可悲啊,澜言,用这种方法你就可以忘记被你害死的人吗?你觉得被你就能躲过自己内心的谴责吗?算了,反正该头疼的也不是我。”
两条鲤鱼合二为一,消失不见,黑暗的梦境尽是裂缝,白光从裂缝中渗透进来,照在蛮子的脸上,她睁开眼睛,看见是那今后一直陪伴她的绝美笑容。
“醒过来了,我的名字叫澜言。”
“刀剑不止是杀敌,也可以用来保护自己重要的人。”
“女孩子也要多注意自己皮肤和身材,未来可以找个好夫婿。”
“你的名字叫什么呢?蛮子?狼蛮子,那些都是骂人的话好吧!重新想过……嗯……看你怎么喜欢沉默寡言,叫澜默。”
从记忆中挖掘出最深的记忆后,澜默在现实中感觉到了空虚,那个给了她性命和人生的姐姐最终还是离开了自己。
澜默捂住自己的脸,晶莹的液体在指缝中流下,只有在这小小的黑暗里,少女才能哭得像个孩子。
“少主!紧急军情!”一名百保铁马而来带着重要的消息。
“什么事!”
澜默一抹泪水,她又重新恢复那张坚硬无比的面容。
“我们在归澜道发现襄国青凤军正在被石蛮军围攻,青凤军所打的旗号为宋疑似征南将军宋世平的亲卫军。”
听到这三个字,澜默沉默了片刻,惊异、厌恶、欣喜在她眼中交替变化,在旁人看来她就是在望着远处静静的发呆。
“正好我要去找他!传令铁马军,全体备战,我们要去支援我的同盟,青凤军,归澜道前进!”
在这少女的命令之下,这黑色的钢铁洪流开始活动,千马奔腾,万人咆哮,掀起滚滚灰尘,宛如黄色的海浪扑向不远处的归澜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