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媳妇起得早,是她把我喊起来的。
我把Apad收了起来。
上车后,媳妇说:“她问我,拿走Apad没。我说没有,让她有节制。”
送完媳妇,我回家。打开门,我听见卧室里传来电脑里的音乐声音。
我给她准备吃的面包和椰子粉。
“想吃什么面包?”
“什么面包都行。”
我把面包放在微波炉里热了一下,拿出来,试了试温度。
我以为她是在屋里听着音乐写我给她留下的作业。
有两次,我看见她在键盘上打着什么。我准备完,走进去,看她在做什么。
她只是在听歌而已。
我稍微有些失落。
“赶紧吃吧。”
我走的时候,她又跑进卧室。
我想了好几想,还是没忍住。
“你上午先把英语背了,作业写了啊。”我出门的时候,清淡的在门口跟她嘀咕一句,我知道,这句嘀咕也许只会招来怨恨与不满。
一颗做父亲的心其实也很无奈,更加脆弱。如果,爱情是颗玻璃心,我这颗父亲的心属于最容易破碎的那颗。
接着说说她上学的事吧。昨天我说到我高中的心理状态,没说完,今天接着再想一想。
那时候,我的自卑心理状态并没有因为被保送进全市最好的高中而发生改变。当然,在高中我的烦恼并不是这种因为觉得城市人聪明的自卑。现在回忆起来,其实,我的自卑已经发生的结构的变化。原来我是一心专注在学习上的,但由于班主任对我教育方法的错误,导致我陷入一个很不好的境地当中,失去了初中阶段一心向学的平静,甚至一段时间一直陷于深深地抑郁之中。
起因其实很简单,班主任是奉行狼追主义,只要后面有狼追,前面的人就会跑起来。
其实,现在想起来我们是一直在两条线上的。
那时候我不知道的什么叫抑郁。我就是静不下心来学习,就是听话听不明白。我也努力想听明白,但是关键是我听不明白。整个世界混混沌沌。
那是九十年代初,开放正处于蓬勃发展的年代。我开始逛市中心的那条大街,反正没人关心我在这个世界上的存在。我的生,我的死都毫无意义。父母不关心,哥哥不关心,学校不关心,我只有我自己。没有一个朋友。
记得有一次上数学代数课,旁边的同学说:“这也太简单了!”
我坐在最后一排,踮着脚也听不明白,听见他这么说,更是气不打一处来,“闭嘴!太简单了就不要说话,我还在听呢。”后来和他因为上大学后的一次上泰山结拜为兄弟,但我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这次我的愤怒。
直到那时候,我还没有什么严重的心理方面的问题,没有经济的差距观念,没有了城里人与农村人谁聪明的自卑感。我只是因为班主任的批评觉得自己总是做不好事,有些郁闷。尤其是值日问题。后来我就辞掉了这个值日组长职务。也就没有了再批评的理由。但我仍然没有跑出情绪的漩涡,其实就是抑郁了。
抑郁的原因一方面是觉得班主任对自己有偏见,另一方面也是我与父母几乎不交流,每一次交流,也是以父亲对我的训斥或者挨打告终。但主要还是没人关心,得不到任何人的关心,自己内心的焦虑没有出口。有时候单单靠一个日记本是不足够的。因为,我也渴望正常的交流。
出现的一个转机是从一个女孩简单的几句话开始的。
一次什么活动,我从最后一排统计什么。前面第二排的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女孩高高的举起手,笑着说:“我支持!”我很惊诧的甜甜的微笑了一下。我看见了她笑的样子,突然感觉全世界都灿烂了。从此,我开始留意她的出现,什么时候上学到班级,学习好不好,爱不爱说话,甚至走在她回家上学的那个学校旁边的市场里,装作买《球报》的样子,等着她走过来,我就偷偷的躲起来,看着她一步一步地走过去。
正当我极度抑郁,听课都成问题的时候,一次换座,她被换到了我的前面。那一天,具体的情形我已经记不清楚,我只是记得我看着她的背影,看着她的马尾辫,听着她的偶尔的几声笑声,我的世界突然变得安静清澈。
我不抑郁了!!!
我听见同学们说的每一句话,我听懂了教师讲过的每一个例题,每一句话。
我听懂了!我听懂了!我真的听懂了!
从此,我的成绩有了上升。
但很快,我又陷入另一种困惑之中。
我不会说话,不会与女孩子正常交流,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看着她与别人交流。
当然,她对我仍然不错,没有什么变化。
后来我还知道她是某自来水经理的女儿。
我就又陷入另一种焦虑之中。我把自己不善言辞,不会交往的毛病带来的焦虑,逐渐转移到家庭经济的差距上。于是,一种经济上的自卑,代替了原来智力上的自卑,让我不能自拔。
抑郁的那段时间,有件事我记得很清楚。有一次期中考试开家长会。我考了倒数十名之内,我忐忑不安的回家。那时候,父母正借着姑的房子养鸡。当时,父亲正在院子里给鸡用塑料水壶换水。我怯怯的蹲下来,帮着给鸡换水,然后跟父亲说:“明天家长会。”
“考了第几啊?”
“45。”
啪的一声,塑料水壶砸在我的脑袋上。
“你考这么个成绩,还有脸回来!”父亲指着我骂到。
我默默地爬起来。后面的事一片空白。
那段高一高二的时间,我只记得自己抑郁的状态,单恋的痛苦,父母尤其是父亲对自己一语不合的大打出手。周日休息一天,我还要将鸡房里的鸡粪用耙子抠出来,一推车一推车的运出院子外。
这就是我的生活。
后来,分文理班,那个女孩学文科,我一则因为她,二则因为这个班主任,我也选择了文科。
现在回想起来,如果我选择理科,或许会有不同的人生道路。因为,未来的路根本不是我能想到的。
本来以为离开了这个班级会好一些。但事实上,我又陷入另一个无聊的焦虑之中。
跟她在一个班里,我每天看着她,其实对我就是一种折磨。
当后来,我知道她喜欢别人之后,自己的情绪更是陷入经济自卑论的深渊之中。
现在想起这些,虽然觉得幼稚,但那时却是自己真是的心理写照。归因不正确,行动也就抛离了应该有的轨道。
我的心思不在落在学习上,总是落在不良的情绪,嫉妒的心理之中,导致学习问题迟迟走不上正轨。临到高考前的几天,我都不是在学习,而是在忙着写日记,写情书。
考试前,因为与父亲吵架,我就跑到了大爷家。考试的时候,父亲因为问了我在二中的大娘,觉得我能考上一个本科学院,高兴了,就买了一个熟鸭子到大爷家看我。我吃了一口。当天晚上开始拉稀,拉了一晚上,也没人管我。
直到第二天早上八点,而九点多就要去考试。我写到这里,想起一个从来没有意识到的问题,我拉稀那么严重,大爷大娘没啥没照顾我呢?出去买点药也行啊?
这拉稀也改变了我的人生。我没考好,几乎是全班倒数。
本来我要复读的,鬼使神差,师专要了我,还不花钱,解决家里困难。我就成了一名师范生。
现在想,要是我再读一年,那会是怎样的人生。
但可惜,没有如果。
到了师专,因为没有了什么压力,还有女孩喜欢我。虽然,我没有谈恋爱,但至少我知道,有人关心我。另外,师专大部分都是农村来的学生,也就没了以前存在的鸿沟,没有了聪明不聪明的焦虑,没有了恋爱的焦虑,没有了经济的焦虑,我只是需要到图书馆去读书,下课打篮球就好了。
这是青春那段难堪记忆几乎结尾的一段。
以后,除了,我对自己的外貌不自信外,其他的焦虑逐渐就消失了。这或许跟我在师专读了大量心理书籍有关。
这就是我一段不堪的青春记忆。
虽然,现在女儿生活的空间与以前不一样了,她也许不会有我那样的焦虑。但当到省育才,看着人家穿名牌,花大钱的时候,她内心里能不能有这种持续的平静?虽然,我的对经济的焦虑,其实是因为单恋那个女孩,其余的关于穿着,消费等并没有明确的概念和感觉,但她也会没有感觉嘛?
当然还有一个优势就是,我要比我的父母能够理解她的行为,想法,做法等。
这是一方面。
另一方面,我看她总是将注意力精力集中在抖音等段视频和网络小说上,对学习的一些东西也不用心。尤其我担心她的英语,真怕她会丢掉,吃大亏。
中午,媳妇打电话,让我送她回班上。她打了饭给女儿送回家。
我开着车,车行驶在熟悉的马路上,两边没被压过的地方,白雪铺了一地。我忽然感觉自己眼角凉凉的东西,我擦了几下,是泪珠。
我刚才写那些青春的焦虑,自己竟然哭了。虽不至于大哭,却有了一种擦干眼泪继续前行的茫然的平静。
我怎么就哭了呢?
车上,我问媳妇:“大宝子说啥没?”
“没。就是问Apad呢,问我带走没。让我发了短信,也没找到。她说,上午无聊,无事可做,就用电脑看网络小说了。作业也没写。”
我听到作业也没写,心里还是有一点难受和不得劲。
“我让她写作业。说你爸给你留作业,也是让你学会。她说,你就是为了让她刷题。”
“她说要道歉没?”
“没。”
“你这润滑剂也不行啊。昨天,让她学圆柱体面积,看她那副不屑一顾欠揍的样!不让她玩Apad,她呵欠连天,眼泪都要流出来了,告诉她,那是玩Apad时间长了。她说我有偏见。真是蛮不讲理,不可理喻。”
媳妇笑着没说话。
快下车的时候,媳妇接着微笑着说:“我问她晚上吃啥,她说不吃了。我说你绝食啊。这小玩意儿。”
“哼,只要你敢不吃,我就敢不给你吃!饿你两顿,看你饿不饿!”我心里恶狠狠地想。
下班后,我和媳妇回家。在楼下小区,看到房子北卧室的灯亮着。
“她指定又在看电脑呢。”
开门,媳妇喊:“小花猫,你干啥呢?你看我给你买什么好吃的了?”
女儿慢吞吞地从北卧室走出来,我看了她一眼,她阴沉着脸看了我一眼,装作没看见,只跟她妈说话。
炒酸菜,乱炒,冰虾,青萝卜,煎豆叶,红豆粥。
我喊她,让她给我背英语课文,喊了四遍。她就一直坐在卧室里用电脑看书。
我坐在客厅沙发旁,磕着瓜子,看了几眼电视,等热好馒头。
差不多了,我到饭桌前吃饭,她看见我来了,刚才跟她妈说个不停的她,立马站起来,转身说:“我吃饱了。”
媳妇劝她多吃点,一会儿饿,可她就说吃饱了。
饿了,自己就知道吃了。
“不好好吃饭,得了胃病不好治啊,像我四年级得病,现在都没治好。”我装作不在乎的说。
她还是没再吃。
饭后,她在电脑前看电子书,我和媳妇看了一会儿电视。
我想起工作简报还没有做。她看见我进屋,起身说:“我看的网页别给我关了啊。”
我看了一眼,好像是《撒野》。可咋办?
我写完工作简报。起身出来,看见她躺在床上。
“起来,洗漱吧。”
她很乖的起来,洗漱。
我又看了一个电影《读书的孩子》,有些牵强表演的痕迹,但里面的某些心理问题,其实与其他一些作品一样,只不过角度稍微不同而已。
又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