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争检验实力,斗争促进进步,斗争转移权力,斗争能是很多人幸福,但对于我来说,斗争是一个并不愉悦的经历。
小时候,跟父母的斗争,总是以失败而告终,几乎从来没有成功的经验。
后来与人为善,也几乎不与人斗争,遇到斗争也总是从积极的角度去想,也使斗争变得绵软无力。
赢得了一个好名声,但是也没有多大的进步。事实上,在我的生活经历里,也并没有因为不斗争而失去了什么,该得的都已经得到,不该得的,是因为本就不该属于自己。
记得有一次,在一个路口,有一个算命的,给我看了一下手掌。说我 28 岁结婚,切忌冲动。
我确实在虚岁 28 岁的时候结的婚。也确实在自己冲动的时候,不像别人总是想得到了什么,成功的什么,导致越战越勇。而我呢,战斗之后总想失去了什么?导致鼓不起下一次继续战斗的信心。比如在女儿两岁多的时候,有一次她趴在地上不起来,我告诉她要起来,她不听,支起脖子,抬起头,用眼睛看着我。我打她屁股,一下,两下,三下,我真使了劲,屁股被打的通红。女儿不吭一声,也不哭,也不闹,就是眼睛盯着我看,或者盯着地板,一直忍着。看着她红彤彤的屁股,我的心都疼。我说:“将来这孩子指定打不服。”从此我就下了一个小决心,不打她,因为我知道,对于她来说,打也没有用。
但有时候进行斗争,总是感觉自己是对的,而她呢,又不接受,难免会烽烟涌起。到忍无可忍的时候,也难免会失手。但近两年来,似乎越来越难见成效。
今天早上吃完饭,钢琴上课的时间马上到了,我让她快点准备。
她嘴里哼着歌曲,衣服也没换,头也没梳,脸也没洗,一边装着书包,一边哼哼哒哒。
我穿好衣服走到她的门前,看着她说:“快点儿,你知不知道几点了?”
“知道啊。”她仍然一边哼着歌曲一边收拾着书包,阴阳怪气的对我淡淡的说。
我气不打一处来,多日积聚的小宇宙,似乎要爆发了。
我看了一下钟表,时间指向了 9:10,离 9:20 上课的时间只剩 10 分钟。
“你快点儿行吧,马上到点了!”
“你还想学钢琴不?想学就快点儿,迟到算怎么回事儿?”我生气的恶狠狠的说。
其实我心里的状态是这样的:“一堂课 40 分钟,一分不会多,你到了上课的地方,从开始上,到正式上,到课结束,短短的 20 分钟是不够的,有意义吗?浪费一分钟,就是两块钱!钱是用来花的,不是用来浪费的,钱要花到刀刃上!”
她继续哼哼的,听我说完,随之发出一种不情愿的,厌烦的动作,表情,声音。
我忍无可忍,情绪突然不可控制。
我把我胳膊上的皮夹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举过头顶,恶狠狠的向女儿腰部嗖的一声掷了过去。
她惊诧的抬起头,盯着我,旋之露出愤怒的表情,两只眼睛眼珠子似乎都要挣脱出来,满脸的肉似乎都因要抽搐而显得拥挤。
“以后要是你的错误,不许再发出这种省声音!!!”我余怒未消的恶狠狠的盯着她说,估计我脸上的表情也会相当狰狞。
听完这话,她的表情瞬间松懈下来。但旋之又快速形成恶眼相瞪的表情,瞪着我,一动不动,立在那儿。
“你站在那儿干什么?还不赶紧收拾!”我又气愤的说。
旋之,我离开对视的门口,防止再发生控制不住的战争。
我站在离家的门口,等着她,眼睛看着钟表一点一点,指向了 9:20。
她从卧室里出来,把书包放到了凳子上,转身进了卫生间,开始梳头。她慢条斯理的梳着头,这里哼着歌,不知什么歌词,哼哼哒哒的。
我忍不住又问了一句:“你知道几点了不?”
“知道啊。”
“几点了?”
“9 点了呀。”
“你自己看看现在几点了?”我尽量压低声调,但声调仍然很高,压抑着怒火。
“这都 9:20 多了,快点儿吧。”媳妇儿走过来,看了一眼钟表,说道。
她梳头的动作,稍微加快了一点速度,我实在忍受不了了,我怕我再控制不住,转身下了楼。
女儿上车的时候,我特意看了一下时间:9:30。
我没有说话,开着车,按照正常的行驶,没有追时间。
到了钢琴学校,我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在学校门口停下来。我在离学校门口有一段距离的停车场停了下来。
她下了车,自己独自往钢琴学校走去。
我调头将车开向了市图书馆。在市图书馆的门口,我给钢琴老师发了一条微信:“殷老师,你说她两句,告诉她以后不要晚了我这说话她也不听。”
过了一会儿,老师发回来微信说:“她同意了。”
我到试图书馆看了一下,我借的书的名字。市图书馆做了一个公众号,却上不去,不能查阅相关信息。我只好到馆里来,通过机器查一查。
我将已经过期的图书的名称照的图片,用微信发给了媳妇。
然后掉头回家。
到了家,媳妇笑着说:“王靖涵下楼的时候还说“你们俩合起来欺负我呀!”我说,谁欺负你了,怎么你做错了,别人还得对你和颜悦色不成?”
“这神兽像谁?”我说。
“这还不是她小时候你没给她立规矩,导致的。”媳妇说。
“我看像你,跟你一样一样的。”我笑着说。
“滚蛋,别回来气我。”
“你骂我!”我装出故意要打她的样子,她笑着阻挡。
我取了市图书馆的书,下楼,随手将门口的垃圾也带了出去。
开着车,迎着微风,我忽然想起了自己大学答辩论文的情景。
到了停车场,女儿在旁边的小树林里坐在椅子上看书。估计是《魔道祖师》。
我摁了喇叭。
她伸脖子看了看,见是我,就收拾好书走过来。
我开着车,往英语学校开去。在车上我们谁也没有说话。
大学答辩论文的情景,又在脑海里显现出来,我忽然想到了:“人就像这地上的蚂蚁,面对面的时候,我们看到的是人,当我们站在高楼顶上往下看的时候,密集的人群,就跟蚂蚁群没有什么区别。”
这情景历历在目。
我忽然想:人是不是将一个放大器随身的带在自己的身上,随时放大眼前的事物,所以才有了各种各样的是是非非,或大或小的矛盾,一旦我们远离,站在遥远的远方看的时候,所有巨大的矛盾巨大的问题,都瞬间模糊了,只剩下一个单个的生物存在。
那我是不是也把这个问题给放大了?
到了英语培训学校的门口,女儿自己打开车门,上学校,我们之间没有任何的语言。
我调头去了市图书馆,将书还了。又给女儿借了《百万英镑》《时间折皱》《彭德罗的十二岁》。
因我见班级群里老师让看《红岩》,想给她借,还想借阿加莎的《东方快车谋杀案》或者《尼罗河惨案》等,因为她最近喜欢侦探类小说,我也是想借此让她增加一些文学的修养,虽然这个内容未必可取。
我就挨排走,一楼没有,又跑到二楼。在二楼看到了东野圭吾,柯南,就是没有看到阿加莎的作品。
在门口的书架上,我意外的发现了女儿这两天要求我买的《默读》第二部和大结局,我找了几圈也没找到第一部。
我想了又想,看了又看。
因为我现在已经将《默读》下到了手机里,在当当阅读上看电子书,那我就暂时借一本第二部。没找到《红岩》,就借了一本古龙的《陆小凤传奇》,算作一个药引子。
我看了一下表,12:25,女儿已经下课十分钟了,我便慢悠悠的借书,出图书馆,开车。
车快到英语学校的时候,女儿借别人手机打过来:
“在哪儿呢?什么时候来啊?”
“马上到了。正往那边走呢。”
我慢悠悠的走进学校,看见女儿静静地坐在大厅的凳子上,伸着两只脚。
我喊了她一下,就转身往外走。
她从后面跟过来,走出门的时候,随手将左胳膊搭在我的右肩膀上,问道:
“怎么才来?”
“等待的滋味不好受吧?”
“去你的。”
因为这一系列事的缘故,她今天没问我吃啥。
刚才下车接她的时候,我看见旁边有一家熏肉大饼店,就想好了中午吃这个。
我往熏肉大饼店走,她说:
“你吃,我不吃啊。”
“爱吃不吃,今天没有别的吃的。”
吃饭的时候,她说:
“我有个想法,把《魔道祖师》抄下来,把它的语法重新归理一下,情节失误的地方休整一下,你看怎么样?”
我没有说话。
“《仙道祖师》太不像话了,抄袭墨香铜臭的《魔道祖师》,真不要脸。我跟你说,他不光抄袭,甚至连姓都不改。”
“同名就是抄袭啊?那全国走有好几千个王靖涵,也没见谁抄袭谁。”
“魔道祖师叫道友,他们叫仙友,那叫抄的风生水起。”
“那你读过《仙道祖师》没?”
“我……”
“没读过,凭什么说人家抄的风生水起?”
“《陈情令》我也是服了,那改的,我要是有机会,直接找导演去,踢他。”
“《陈情令》怎么了?你看过了吗?”
“我看了啊。那让魏无羡跟温x好,那可能吗?什么玩意啊。”
“你全看完了吗?”
“你没全看完,凭什么说人家改的不好啊?”
“问灵十三载,改成问灵十六载,哼”
“那又如何,重要吗?你不是说,不窥全貌不予置评吗?”
“你!……”她脸上露出一丝尴尬的微笑。因为这句话是她教给我的。
“那你看过魔道祖师吗?你没看过,你凭什么说不好?”
我还真是惊讶了一下。
我看了《魔道祖师》梗概,了解了大体的情况,了解了它的价值取向,但是我还真没有从头到尾看。我一直在冥想,一直在幻想,一直在想入非非的想,但我确实从来没有想过,从头到尾的把这本书读一遍。
看来我确实应该把魔道祖师从头到尾认真的看一眼,再来跟她较量。
“我知道你不喜欢《魔道祖师》,我喜欢,咱俩不是一路上的,以后不跟你唠了。”她突然显得恼羞成怒,直接用一把可以切菜的匕首,开始分割。
“你不喜欢,并不代表我不喜欢。”大有你走你的独木桥,我有我的阳关道的架势。
“你现在的表现正验证了心理学上的一种情况:当一个人被指责自己错了的时候,即使他知道自己错了,也会找出一百种理由证明自己没有错。”
“我想跟你说的是,你不能随便跟着别人的走,别人说啥是啥,那不行。他们只是给你提供了一个不同的视角。他说好,那个说不好,到底好不好,你得自己看了再说,不能人云亦云。”
“就像你现在看书快,我看书慢,为什么?我看的是细节,你看的是情节。我跟你这么大的时候,也看得是情节,追着情节跑。我们都有各自的方式,但没有对错。只是不同的年龄追求的不一样。”
“那我今天回家就把《仙道祖师》看了。”她一边喝着素烩汤,一边说。
……
我们彼此无话。
吃完出来,她说:“我要去市图书馆。”
我知道她想要看斗罗。
她跑进了市图书馆,我就坐在车里看《默读》。
我进图书馆的时候,看见图书馆闭关时间是五点半。我上三楼,坐在厅里看手机。到了五点,我下楼,看见阅览室早已经关了门,才想起来闭馆时间实际上是四点半。
“女儿上哪儿去了?应该在厅里沙发上啊。”我环视一周,没有。
我出门,看见她冻得嘚嘚瑟瑟的站在车旁。
“你不会在图书馆里等啊。”
“你赔偿我精神损失费。”她快步上车的时候,笑着说。
我发现她没穿运动裤,我就开车回家,让她换裤子,穿羽绒服。
到了楼下,媳妇出去买菜了。我没有钥匙,进不去屋里。
我找了一圈也没找到。
这时,我看见家里灯亮了。
我让她赶紧上去换衣服。她跑上楼。
我坐在车里左等不来右等不来。我看时间已经五点四十五了,就打电话。
“换条裤子,怎么还不下来了?”媳妇接的电话,“她说肚子不舒服,拉大便呢。”
“她她妈的怎么不穿的再少点?”我一股热火喷薄而出。
我坐在车里,看着时钟一点一点的走,走的我心里阵阵隐痛,似乎要把心脏抠下来。
我眼看着时钟指向六点,我心里骂着,越来越少,恨不得把她打的粉碎。
“让她把这节课的学费给我,哼╯^╰”,我心里发狠的想到。只有让她自己割肉,才知道疼。
我气冲冲的上楼,开门,看见她不在卫生间。
“她刚拉完。刚出来。”媳妇赶紧解释说。
她在卧室里,我特意走过去看了一眼,她正在换打球的衣服。
我转身上阳台换了家里的衣服。
脑袋还是一阵迷糊。
做饭的时候,我跟女儿说:“你因为今天两节课没去或迟到,你要给我七十块钱,钢琴四十,篮球三十。”
“你直接从我的银行账户里扣就是了。”
“好。另外,你三天不准碰平板。”
她在客厅里随手拿起来阅读器,看起《伪装学渣》。
我走过去,说:“你先把省图书馆借的书看了。”
她起身进屋,拿了一本《意大利童话》看了起来。
我也拿了一本《我陪女儿在美国上中学》,与她并排看。
看累了,她出去喝了一杯椰子汁,随手又拿起阅读器看起了《伪装学渣》,并不时发出笑声。
我上客厅找了一个电影。
看的时候,父亲打来电话,说因为看电视剧《满秋》,就想孩子了,就非要给我打电话。
父亲问了一下这边我们三个的情况,说:“平常少生气,少吵架,人一辈子很短,我这都七十三了,一眨眼都没几年了,说不准哪年就不行了。”话语间有种默默的伤感。
期间,电话那头传来妈妈的笑声。
我给她俩讲今天早上我和女儿发生的事,她俩听到女儿唱着歌,梳头的时候,禁不住乐起来,“没事儿,等她将来住校了,自己就解决了。”
老人的眼界竟然比我这个新时代的中年人更高,我目瞪口呆。
不经意之间就聊了一个小时。
放下电话,我呆呆的呆了好一会儿。
“七十三岁了,七十三岁了。”
想继续看那个电影,不知道为什么竟然卡了。
女儿又要求和我睡,我说这几天睡不好。她起身走的时候,将阅读器顺手拿走了,说明天早上要看,所以一定要放在自己最近的地方。
困了,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