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北城吴老镖头府上高朋满座,宾主尽欢。
北枫叶家当代家主叶灵凰的加入,让原本吵杂的迎客厅变得祥和有序。
叶灵凰的位置被吴老镖头特意安排在上首位,叶灵凰也不推辞,毕竟以叶家的江湖地位,她坐得安稳。
叶灵凰向江湖名宿们介绍陆长风时,只说是自己堂哥叶柏蓝,这让陆长风内心有些煎熬,显然小角色籍籍无名,难登大雅之堂。
等吴克庸向叶灵凰逐一介绍完在坐的江湖名宿时,已至午饭时间,吴克庸作为东道主,安排城中多间酒肆、客栈送来美酒肉食,在前院空地上支起十桌酒席,誓要与众人一醉方休。
席间,叶家家主又被各派掌门团团围住,敬酒让酒吵的不亦乐乎,叶灵凰不胜酒力,陆长风以叶家公子叶柏蓝之名向诸位江湖前辈一一请教,言辞恭敬,酒量不浅,倒也是条江湖好汉。
老镖头吴克庸身为主家,自然少不得多饮酒,酒过三旬,杯盘狼藉,前院中摞起二三十个酒坛。
待吴府前院中众人喝得半醺微醉时,只见庭院上空盘旋五柄颜色不一,大小不同的古剑,其中两柄飞剑上踏有两个身影,一人高呼:“东岳州泰山天剑门段尘子来见吴克庸镖头!”
喊声悠长浑厚,像似发自长谷的回音,庭院众人只觉如洪钟大吕,振聋发聩。
“新剑圣段尘子?”
“瞧那五柄翱翔的长短剑,隐隐有北斗七星之势!”
老镖头吴克庸一抹铮亮的脑门,望长空喊道:“吴克庸欢迎剑圣段师兄大驾光临!”
只见天空中,五柄古剑突然错落有致,列成一道天梯,剑上两人徐徐踏来,长襟飘飘,状如仙人下凡间。
天上年长者着灰色大氅,底摆有浮云团促,他面容古朴,虎眉龙眼,一缕青胡垂至胸前,头戴古冠,长发及肩,正是当代新剑圣段尘子。
另一名年幼者约莫十五六岁,身着灰衣,身后背有五个剑鞘,看来是年长者背剑童。
镖头吴克庸大步流星,对来者躬身作揖,亲热笑道:“段师兄,吴克庸翘首以待,早盼您仙驾降临!”
五柄长短古剑一字收起剑阵,自行对着背剑童身后剑鞘中插去。
剑圣段尘子面露微笑,于光头吴克庸行了个道门太极阴阳印,朗声说道:“吴师弟,多年未见,风采依旧!”
剑圣段尘子祖辈与吴克庸祖辈是竹马之交,段尘子虽然比吴克庸年轻,却高出一个辈分,两人素来以师兄弟相称呼。
吴克庸上前揽住剑圣段尘子腰肩,往酒席首位引去,让外人见着,只认为二人关系非同一般。
剑圣段尘子落坐后,对眼前江湖名宿逐一微笑点头致敬。
那些江湖掌门以前只听闻过段尘子与老剑仙令狐清风一战入圣,哪里见过本人庐山真面目,纵使各大掌门本身武境不凡,也少见那五剑飞天的仙人般手段,所以对剑圣段尘子的点头致敬,人人报以崇高敬意,纷纷自报家门拜见。
段尘子见右手位坐着一位风姿卓越的妙龄女子,面容恬静,凤眼娥眉,定是贵派望族子弟。
听吴克庸在耳边低声介绍说是北枫叶家当代家主叶灵凰后,段尘子端起桌前酒盏,见礼说道:“段某几年前偶遇过尊府叶青老前辈,她医道通玄,为人和善,确实是江湖一代奇老。今日有幸再遇叶家新一代人杰,果然是大家风范,段某先干为敬!”
叶灵凰见新剑圣对曾祖母叶尊崇有佳,端着酒盏站起一仰脖子饮尽说道:“段剑圣声名鹊起,实乃当代江湖中流砥柱,人人敬仰。”
之后是各大江湖掌门新一轮敬酒饮酒,这剑圣段尘子来者不拒,逐一寒暄客套。
等酒意酣畅时,光头吴克庸单手举起大坛烈酒,向场中所有人说道:“我吴克庸一生走南闯北,广交天下豪杰,承蒙诸位老兄弟抬爱,对我吴家镖局多有照顾,奈何岁月不饶人,力有不逮,吴某也该退隐江湖享受天伦之乐。在这里有两庄私事相请,请诸公酌情考虑。吴某先饮尽这坛子酒,以表谢意。”
吴克庸高高抛起酒坛,只见入云的酒坛倒灌下一线酒浆,直入他虎盆大口,喉结涌动,不见一丝酒水外洒。
场上众人见这一手“倒灌天河”的饮酒方式,无不拍案叫绝,对吴老镖头的英豪气概更加赞赏。
酒尽坛碎,吴克庸身形一稳,长长喷出一口酒气,酒香四溢,满堂响起热烈喝彩声、掌声。
吴克庸拱手说道:“一是我吴家镖局总镖头由亲传大弟王者孙代理,往后走镖押镖,路过诸公地界,还望江湖老兄弟们念及旧情,赏他一口酒肉,予以方便。”
这短打衣襟的王者孙镖头立即站起,学着恩师模样,抱起一大坛烈酒“咕咚”豪饮,他心中别提有多惬意,有恩师在南北江湖名宿前提点自己,实乃天大的恩泽。
场内江湖各派掌门纷纷对王者孙镖头祝贺连连。
稍顷,等场内安静下来,吴克庸又说:“第二庄事,就是为我身旁段师兄请愿,希望在来年江湖盟主选拔上,诸公鼎力支持,吴某感恩戴德!”
剑圣段尘子立刻站起,举着酒盏,对吴克庸深深一拜,又对眼前众人表达谢意,说完饮尽。
突然,席间响起一声不和谐的“呵呵”冷笑,场上众人回头看去。
只见第二桌酒席上,蛇棍堂堂主佟根骨缓缓站起,一脸的不屑,冷冷说道:“我只以为吴老镖头真心退隐江湖,才来君北城道喜,不曾想吴克庸狼子野心,推荐自家师兄当那盟主。我南江湖有刀魔秋恨水秋老弟坐阵,他武功盖世、举世无双,为人方正不阿、谦卑谨慎,盟主之位非他莫属!”
南湖府、北湖府的衡山蔡文子、狮吼门尹正炮、鞭腿门丁神通等人一一站起,脸色不悦,欲随佟根骨离席。
吴克庸见弄巧成拙,心有愧意,立刻上前拦阻,连连致歉。
只听剑圣段尘子突兀的骂一声“狗仗人势!”然后他身后背剑童身上飞起一柄古剑,“唰”的一声,射入带头的佟根骨心脏部位,当真是匹夫一怒,血溅五步!
突然而来的死亡,让庭院内寂静无声。
迈出几步的老镖头吴克庸心中一紧,飞身挡剑,却鞭长莫及。
蛇棍堂堂主佟根骨毙命当场,大弟子程亮双眼血红,欲拔棍搏命,被衡山蔡文子等人阻拦。
衡山剑派掌门蔡文子黑眉紧促,脸色沉重,对吴克庸、段尘子说道:“今日,是佟堂主出言冒犯在先,该有惨遇,我等学艺不精,不是段大剑圣敌手,还请段大剑圣,高抬贵手。”
剑圣段尘子喝尽一盏酒,摔碎酒盏,拱手说道:“段某人多有得罪!泰山天剑门随时欢迎南江湖诸公!”
几位北江湖的剑窟任家主、华山蒋君臣掌门、弹指罗次宁、八极门毛掌门,还有恒山郝才德纷纷站起,共同说道:“北江湖同气连枝,恭候刀魔秋恨水北上!”
叶灵凰与陆长风面面相觑,还没等到明日吴克庸的金盆洗手大礼,已见南北江湖对峙的大场面,说不胆颤心惊是假,也得强装镇定,自顾自的饮酒。
等南江湖几派掌门和弟子抬走佟根骨尸体,立刻有吴府的家丁抬清水冲洗庭院血污。
吴府前院中桂花香浓,很快掩盖住血腥气。
剑圣段尘子抱起两坛烈酒,与刚才出言相助的北江湖几位大派掌门一一豪饮,好不快活,只见他那身灰色浮云大氅上,酒渍片片。
老镖头吴克庸强颜欢笑,内心忧愁,只恨段师兄出手果决,毫不留情,叫他明日如何安心走完金盆洗手大礼,这吴家镖局以后还敢走镖踏入南江湖地界?
陆长风搀扶着俏脸绯红的叶灵凰走到吴克庸身前,对吴克庸说:“吴老前辈,灵凰不胜酒力,我们先行告辞!”
临走,北枫叶家家主叶灵凰翩翩侧身,对剑圣段尘子妩媚一笑说:“段伯伯,明天见!”
剑圣段尘子哑然失笑,好一个兰质蕙心小丫头。
喝酒谈天说地,时光总是消磨最快。
由王者孙镖头带北江湖众位掌门回君满楼安歇。
吴克庸簇拥着剑圣段尘子往后院书房走去。
后院书房很敞亮,四壁挂有多把古剑名刀,段尘子逐一取下把玩,赞不绝口,“吴师弟,这些刀剑可价值不菲,那柄松纹冷刃阔背刀确有灵性。”
吴克庸谦虚道:“我这些凡品哪能入得了段师兄法眼,背剑童身后那五柄古剑才叫天下一绝。”
段尘子淡然一笑,说道:“吴师弟,刚才酒意上头,现在想来确有不妥,不过南北江湖相争已久,常有伤亡,我有心一统江湖,还苍生一个太平安乐江湖。”
“师兄为天下苍生计,可敬可叹,只是日后还需收敛好杀本性,吴克庸明日就要退隐,不能再为段师兄效犬马之劳。”吴克庸说道。
段尘子尴尬一笑。
就再此时,吴克庸的宝贝闺女领着绿竹闯进书房,她手里还提有通体翠绿的那柄宝剑,一进门,就先声夺人,嚷嚷道:“段伯伯,听闻您御剑而来,侄女月琴好奇的很,可否再见奇观!”
段尘子见这沉鱼落雁的小侄女也是欢喜的很,伸手从腰间摸出一块玉佩赐予她,说笑道:“月琴侄女出落的亭亭玉立,可喜可贺呀。等走时,你自然能见到伯伯御剑长空的背影。”说完,哈哈作笑。
吴克庸脸色一沉,怪罪吴月琴不懂礼数,不该擅闯书房。
师妹绿竹绕着剑圣段尘子走一圈,好奇问道:“你就是那个五剑连环,挡令狐老剑仙一剑的段尘子?”
段尘子转头见这小丫头人小鬼大,毫不怯意,打趣道:“小丫头,你又是谁?莫非是吴师弟的私生女?”
吴克庸面露尴尬,急忙拉住段尘子,只是说:“这位绿竹姑娘是我一位故交子弟,段师兄万不可胡说。”
段尘子意味深沉点点头。
吴月琴举起手中宝剑,对段尘子说道:“段伯伯,您是剑道圣人,能否拔开我这柄剑!”说完对绿竹挤眉弄眼。
绿竹痴笑,等着看剑圣段尘子的笑话。
新剑圣段尘子接这柄外观古朴异常的宝剑,在右手上掂量,用真气感应后,说道:“哎呀,这柄古剑大有来历,段伯伯虽然不知出处,却敢断言,此剑非陆地神仙境不能发挥其全部威力。”
绿竹玩心大起,说道:“你既号称新剑圣,试试拔剑一观!”
段尘子换作左收握剑鞘,右手摸向剑柄,凝神静气,两手反向用力一拔,翠绿色古剑只是稍微露出寒芒又缩回剑鞘中,那道寒芒一爆既敛,虽然短暂,却让人皮肤表面一寒。。
段尘子大惊,急急问向吴克庸,“吴师弟,这柄古剑,你如何得来?”
吴克庸据实答道:“几年前,从一典当行里重金购得,只是无法开启剑鞘,我也没太重视,赐予月琴丫头把玩。”
段尘子只以为自己境界未够,不能使用此剑,有心收藏,对侄女说:“月琴侄女,可否把此剑转赠伯伯,伯伯一定还你一柄女子能用的罕有宝剑。”
吴月琴嫣然一笑,摆摆头。
老镖头吴克庸把两名姑娘推出书房,回头安抚段尘子,说道:“段师兄,我这宝贝女儿刁蛮任性,还请你勿怪!她把那柄剑视若身家性命,你去讨要,岂不自讨没趣。”
段尘子摇摇头,苦笑道:“用剑之人,自然爱剑,你不懂!”
吴克庸泡上一壶茶,请剑圣安坐,有话慢聊,聊的是昨夜白须黑衣人入府盗剑之事。
当吴克庸描述完白须黑衣人的如何以两指剑气挡住青龙枪霸道枪罡时,新剑圣段尘子也脸色一变。
他如何不知这吴克庸能以暗境巅峰实力的青龙枪法斗赢化境初期高手,以此推测,那白须黑衣人莫非超脱化境修为?自己五剑连环,不!或许需要六剑连环,或可一战。
只是几年来,段尘子武道进取之心受阻,一来是没有合适机会遇到合适的对手,不能不经历大彻大悟,难以勘破化境。二来是有心一统江湖,完成祖辈们的心愿,也是俠之大义使然。
吴克庸见他沉默不语,缓缓说出自己的对策,“后期吴某在城中摆下擂台,为月琴比武招亲,届时展出那柄翠绿古剑,当做月琴的定情信物,说不定白须黑衣人见物心动,会当场出手。”
剑圣段尘子沉思后,说道:“那黑衣人不知来历,确实棘手,寻常江湖豪杰岂会入他眼,只要事后再找获胜人取剑便是。不如,我当场夺走翠绿古剑,把矛盾吸引走,以我如今的武道修为,难敌也不至于遇险。”
“段师兄说的在理,只要解决掉白须黑衣人,那翠绿古剑就是段师兄的了!吴某只求晚年太平,月琴生活幸福。”
段尘子眉开眼笑,一拍掌说:“君子一言!”
“快马一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