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山巍巍,长空悠悠,风云际会,林木从丛。
拍掌声,祝贺声,经久不息。
吴克庸敛去脸上泪珠,豪迈大笑,笑声直入云霄。
人群中两名男子挤向叶灵凰三人,“小妹!你也在!”
叶灵凰回头看去,是那一脸坏笑的堂哥叶柏蓝,他旁边一身白衣的俊秀男子正是山鬼李家二公子李凤西。
李凤西见叶灵凰的手紧紧拥抱着那名普通男子手臂,心中又是酸涩一片,期期艾艾说道:“叶姑娘,好巧,第四次偶遇。”
叶灵凰撇嘴说道:“阴魂不散!”
李凤西见她没有好脸色,决然转身向人群外挤去。
叶灵凰一把抓住叶柏蓝,不放他离开,问道:“你几时回红枫城?还没玩够疯够?”
叶柏蓝悄悄把手指向礼台旁站立的女子,“明日吴月琴比武招亲,堂哥我有意为你找个大嫂!”
叶灵凰看了看那女子,问道:“确实是沉鱼落雁!唉,我说,你别色咪咪的看人家姑娘,小心她瞧见。”
叶柏蓝悻悻收手,说:“吴老爷子,大礼已成,小妹几时回家?”
叶灵凰嗤之以鼻,说道:“家主的事情是你能管的?对了,现在陆长风是叶柏蓝,我在江湖诸位名宿前介绍他时,用了你的大名,想来你一定不会介意。”
叶柏蓝如遭雷击,愣愣出神,缓过来后对陆长风要求道:“你用便用了,不许顶着我的大名去城中烟柳之地!我叶柏蓝挥汗如雨,已让城中百花尽折服。”
叶柏蓝说的隐晦,叶灵凰和陆长风一时未能体会其中含义。
这吴克庸正式退隐,便不再有人喊他吴老镖头,只当他是一位富户吴老爷。
南江湖以听潮阁祝心武老前辈为首,率先离场,一众人等绕开君北城,往东南方向奔去。
吴克庸请剩下的所有人挪步君满楼,流水席宴请三天。
来时乘坐的马车,未能欣赏到沿途的风景,叶灵凰找吴老爷要了三匹马,三人远远落在大队伍后面。
正午的阳光沐浴在林间小道上,两侧有怪石嶙峋,只是深秋落叶翻飞,正适合叹古伤今。
陆长风摸着饥饿的肚皮,感慨道:“武功再高,身份再显贵,也是为了一顿饱饭。”
老人陆乔斜眼看看他,说:“怎的?那吴克庸洒脱得一干二净,你也想远走高飞?”
陆长风看见叶灵凰脸色不善,赶紧赔个笑脸,“哪能啊,我就是饿了,随便嚷嚷一句。灵凰的追求就是我的追求,从现在起,我为她而活!”
叶灵凰喜笑颜开,抛给他一个香梨,说道:“刚才从吴克庸别院里顺的,风哥先垫个肚子,等会进城,我们自己去寻美食。”
老人陆乔拦空截住香梨,不由分说,就往嘴里塞。
陆长风气得咬牙切齿。
陆乔抹去嘴角汁液,沉声说道:“你们俩吃过午饭就往北域赶,老夫今夜再入吴府夺剑,有那姓段的在,你们两个就是拖累。”
叶灵凰笑嘻嘻说道:“陆爷爷是怕打不过那姓段的?”
“屁话,他姓段的五剑连环还差得远,若是能百剑万剑连环,老夫认怂。”
陆长风好奇问道:“陆爷爷,你会不会操控飞剑的手段。”
老人陆乔嗤之以鼻,不屑说道:“剑在我手,天下我有!这才是正道。”
“我听说老剑仙令狐清风的《雀邪》剑法,能够做到万剑归宗,陆爷爷您的单剑可敌得过他的万剑?”叶灵凰故意气他。
陆乔摸一摸半截胡须,故作高深,说:“世人皆以为剑仙令狐清风和剑圣陆剑平是棋逢对手,却不知二人师出同门。”
“什么?”叶灵凰和陆长风同时惊讶喊出。
陆乔双眼微闭,陆剑平的记忆如惨影一个又一个在眼前闪过,其中的悲观离合、爱恨情仇就如同林间斑驳的光影,断断续续,轻声说了句:“走吧,有机会再详细告诉你们。”
任陆长风、叶灵凰一再追问,老人陆乔再也不做声。
半个时辰后,三人从君北城北门而入,牵马走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
一声嘶哑沉闷的呼声叫停陆长风三人,“彭蹻!”
老人陆乔机警的四处张望,最后眼睛落在街旁酒肆的二楼一扇窗户上,探着头的是苍颜白发,黑眉老眼的李玄天,曾经叱咤江湖的鬼冠李玄天。
老人陆乔踏地而起,身体轻飘飘飞入那扇窗户里。
陆长风和叶灵凰急忙转身钻进酒肆,跑上二楼,只见三人坐在窗户边方桌前。
老人陆乔和李玄天,另一名男子大眼宽眉、高鼻厚唇,脸部轮廓线清晰且鲜明,整体看上去既刚毅又英俊。
陆长风情不自禁跑到方桌前,激动的喊了声“大哥!”
坐在黑袍李玄天右侧的英俊男子正是陆长风的结拜大哥,李龙环,他陡然站起,本想与义弟来个热情相拥,看到那黄襟老者面露不善,不敢有多余动作,只是点头微笑,喊了声“长风!”
陆长风看看桌上两个老人,感到气氛凝重,也便不再多言。
老人陆乔端起桌上酒盏,一饮而尽,吩咐陆长风道:“倒酒!”
叶灵凰上前夺过陆长风手上酒壶,摁他坐上方桌,给四个男人一一满上酒盏。
鬼冠李玄天仔仔细细打量叶家这位女娃娃,越看越喜欢,叹惜道:“好白菜让猪给拱咯!”
陆长风正拿筷子夹一块猪肉,听到此言,悻悻收回手。
陆乔老人“哈哈”一笑,说道:“老鬼,不要看不起这长风小子,以后让你惊掉大牙。”
李玄天那黑眉一挑,“哦!”一声问道:“你要亲自教他用剑?”
“他原本就是陆剑平养大的,老夫教他理所应当。”
李玄天举起酒盏,“来,彭蹻,喝一盏!我李老鬼平生只敬一人,那就是痴情痴剑痴酒的陆剑平。”
叶灵凰清脆的嗓音说道:“李前辈,我们现在都喊他陆乔。”
李玄天与陆乔边饮边聊,三个小辈只带着耳朵倾听。
“陆乔,你见过新剑圣段尘子?”
“见过,没交过手,那姓段的印堂上生出极小的肉型丹种,已是化境中期修为。”
“哦?”李玄天很惊讶,因为刚才有大队人马从窗户前大街上穿过时,剑圣段尘子也在其中,只是没有机会近距离细细打量他。
老者李玄天化境巅峰孕育的肉丹在左手掌心,他用左手拇指慢慢摩挲着肉丹,开口问道:“令狐清风慈眉低眉开剑关,我不信那段尘子能接住一剑。”
老人陆乔也不急着说话,拿起饭桌上一个筷子筒,抽出一根筷子交给李玄天,只见他轻轻就能折断。
陆乔抽出两根筷子交给李玄天,也是轻易折断。
又抽出三根筷子,同样能折断。
当抽出五根筷子想一把折断时,就需要用上内力。
老者李玄天“咕噜”一声,喝完酒盏,龇牙说道:“你的意思是段尘子偷奸耍滑,境界不够,以量补充?”
老人陆乔淡淡一笑,摆摆头说道:“剑多剑少自在一心,老夫猜他那五柄古剑不简单,或许能助他短时间超脱境界。”
李玄天点点头,见三个小娃娃听得入神,笑骂道:“李龙环,你们三个滚开自己玩耍,境界未够,听了只会徒增挫败感。”
午后的阳光暖洋洋洒在大街小巷,君北城内集市喧嚣。
陆长风、叶灵凰二人跟随山鬼李家大公子李龙环走出酒肆,一出大门,陆长风就扑向李龙环,两兄弟热情熊抱在一起。
陆长风唏嘘道:“大哥,轮盘山断崖一别,让长风甚为牵挂!”
李龙环拍着他的肩膀,说道:“数日不见,你长得更壮实。”
“那日,我下断崖跌伤,后去绿水湖边时,听他们说你已被黑袍老者救走,请问大哥是何人伤你?”
李龙环转头看看叶灵凰,见她莫名的偷笑,遂有心隐瞒,说道:“那湖心悬石上双头兽鸟性情凶猛,我也不敌它,被翅膀一击之力扇飞,辛亏有叶灵凰姑娘出手相助,才侥幸活命。”
说完,李龙环对叶灵凰躬身拜谢,“多些叶姑娘救命之恩,他日有难,李龙环粉身碎骨在所不辞。”
叶灵凰摆摆手,客气说道:“你既然是长风的义兄,便是自家人,勿需多礼。”
李龙环避开叶灵凰的视线,对陆长风偷偷伸出大拇指。
此时,街面上突然一阵鸡飞狗跳、人仰马翻,只见是一个女子追打着两名女子,却非坊间泼妇打架,揪发撕衣,而是一招一式,攻防得体,追打得热闹精彩。
在后头追赶的女子,身穿一件冰蓝色窄袖留仙裙,皮肤白皙,柳叶眉下是秋水双眸,她的一头青丝被蓝色绸带挽在双肩后,露出粉嫩脖颈,正提着一柄出鞘的青锋剑,边喊边追,却没多少怒意,“绿竹丫头,还我马来!”
被追赶的两名女子,一高一矮;矮者衣着绿色袄裙,玲珑有致,既洒脱又婉约;高者身穿白色交领襦裙,跑动起来飘逸出尘。
绿衣女子和白衣女子轻功极好,牵着小手快速穿梭在闹市中,时而走壁,时而飞檐,又时而踩人踏肩。
绿衣女子边跑边回头笑喊:“乌姐姐,追到绿竹还你马王。”
银铃般的“咯咯”笑声在街市喧闹上犹如天外之音,引人瞩目。
有孟浪书生侠客笑评:只知君北客商多如毛,不知此间女子美如仙。
北枫叶家家主叶灵凰嫣然一笑,扯一扯陆长风的衣袖,指着说道:“看!那绿衣女子不正是尘道上惹事的小丫头?”
陆长风和李龙环转头看去,也见前后三名风姿卓越的女子朝这边跑来。
落后的蓝衣女子对叶灵凰高喊:“叶家妹子,替我拦住那二人。”
叶灵凰早已看清来人,不作犹豫,横在街道上,见陆长风愣愣发呆,指派他拦住白衣女子。
急急跑前的绿衣女子正是绿竹,看到美艳不俗的叶灵凰拦在街道中间,也不躲闪,边笑边喊:“小姐姐,你也要追绿竹吗?真好玩,更热闹啦!”
绿竹甩出软鞭,鞭头缠绕住道旁商铺二楼伸的旗杆,身体已经轻盈的荡在空中,顺便还把牵着手的白衣吴月琴甩向拦路的男子。
白色交领襦裙的吴月琴哪里会想到绿竹会拿自己当挡箭牌,亏得自己随她奔跑半天,只是身体已经临空而去,无力转向。
陆长风见一个大活人飞撞自己,本能反应跳开躲避。
花容月貌的吴月琴更恨那高鼻梁男子毫不怜香惜玉,竟然躲避自己,这一头栽空下去,不得摔成猪头。
山鬼李家大公子李龙环身姿矫捷,极速一个错步,以探身捞月之姿横抱住飞来的白衣姑娘,触手柔软,体香撩人。
吴月琴紧闭的双眼缓缓睁开,看到石板地面就在身下,心口腰间那双宽大的手掌沉稳有力的托着自己。
手掌?心口?吴月琴脸颊绯红,横着用力一甩,身体像滚动的木枝挣脱开男子手臂,轻飘飘站稳后,恼羞成怒,顺势一把掌甩向那男子脸上。
吴月琴本想脱口而出一句“淫贼!”,奈何甩把掌的手被男子死死抓握住手腕,脸面更加滚烫。
李龙环磁性的嗓音说道:“姑娘,刚才非我所愿,在下给你道歉。”
吴月琴气得跺脚,恶狠狠说一句“回头找你麻烦!”遂即抽回手臂,愤起追那绿竹。
叶灵凰不由自主的赞叹那绿竹小姑娘不仅足智多谋,还阴险狡诈,居然用同伴撞开阻碍,看着绿竹身形从头顶掠过,也提气纵身如燕,飞窜出去。
赶上来的蓝衣女子姓乌,正是大漠乌烟阁乌兰歆,她把垂落在眼前的鬓发往耳朵后一捋,向叶灵凰喊道:“叶妹妹,你我左右夹击追赶她。”
由开始的一女追两人变成三女追一人,纵使绿竹再如何轻功了得,也躲不开三人围追堵截,很快就被逼至一个死胡同里,无处可逃。
绿竹性子跳脱,被堵住去路,索性双手一摊,嚷嚷道:“不算不算,三个姐姐追我,我认输也不丢人。”
乌兰歆把青锋剑入鞘,叹了口气,埋怨道:“绿竹丫头,你是哪家子弟,这么顽皮,姐姐要找你家长辈评理。”
叶灵凰凤眼如丝,笑意绵绵,说道:“乌姐姐,只怕她是野生的,你这口恶气是无处宣泄。”
绿竹“呸”一声打断,认真说道:“小姐姐,你才野生的,本姑娘师兄是那鼎鼎大名的吴克庸镖头,敢在君北城欺负我,两个姐姐通通要被打屁股。”
镖局贵小姐吴月琴一脸尴尬,走上前,拉着态度恶劣的绿竹,小声劝慰道:“绿竹,你就把马还给别人,骑也骑够了,留着无用。”
绿竹水汪汪的大眼睛里乌黑的眼珠滴溜溜的转动,朝面前二人嚷嚷:“还是要还的,乌姐姐陪我打一场,输赢都还你。”
乌兰歆秋水双眸闪动,那吴克庸已然金盆洗手,不再好去滋扰,转念问道:“绿竹,只要你告诉姐姐,你师父是谁,那匹黑鬃骏马送你也无妨。”
绿竹摆摆头,“马,我是不要的。”又指向叶灵凰,说道:“小姐姐,上回有牛大壮捣乱,与你没有分出胜负,今日我们重新较量!”
叶灵凰见陆长风和他义兄走来,收起顽皮笑容,指指李龙环,说道:“那位公子本事厉害,你若胜他,叶姐姐佩服你。”
四个女子同时盯向李龙环,白衣黑发,浓眉大眼,生得英俊潇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