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锤匠铺。
汤城守卫军订下的三百把精钢棍已锻造完成,此刻正分批装入木货柜中,一箱三十把,准备如期交货。
武器由守卫军直接接收,派出的代表是守卫军的高级将官——副队长农二,虽说官衔是副队长,但职责所在却在后勤的范畴内。比如守卫军所需的武器装备、每月的薪酬俸禄,皆是由他出面协商周转。
虽说武艺不精,但他办事的效率却是极高,对待凡锤匠这等铸造大师,他也只是标准的客套而已,既不多说,但礼节性的赞誉却也一句不少。
他关心的只是木货柜放在推车上的进度,并不是货柜中的精钢棍如何无坚不摧,所以当最后一箱木货柜安放好后,他将要告别的表情便达到了肉眼可见的程度。而凡锤匠这边,也默契的点了点头,不再与他攀谈。
农二的视线已完全转移到了这些木货柜上,这是他数月可能有一次的物资运送工作,类似押运,和古时的押镖类似,不过却没有半途被匪徒劫镖的顾虑。这只要经过几条街,将武器派发给守卫军的士兵就算任务完成。
而真要说顾虑的话,就是推车载重太大,轮彀压在地上,发出的隆隆声总会引来街上行人的目光,即使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仍然要保持警惕。
不过这一次,就在他准备启程的时候,一个罕见的情况却发生了,出于职业的警惕性心理,他的目光看向了这三个人。
第一印象便是,这三个都不会是普通人。因为其中的一个,农二甚至还认识。
这个人就是玛萝,她此刻走在最前面。在农二的印象中,这小姑娘经常站在面具木架前,等着路人来买她的传音画,从来没有见她在其他地方出现,不知道今天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她脸上的笑相当不自然,笑不由衷,似乎不情愿。农二忽然明白,她可能被后面的两人挟持了。
挟持的人紧随玛萝身后,有一个似乎有些眼熟,容貌依稀与他经常打交道的某个人相像,农二因此对比了一下。发现她真的与汤城的城长——汤馥篱相像。
不过这个女子较之汤馥篱就年轻太多,一身的穿戴也耀眼醒目:上身是一件白色底,点缀着金红斜纹的软甲衣,露出肩颈,脚上则是一双红色长筒甲靴,双膝上的大腿皮肤,如白玉一般润泽,细腻紧绷。
她的双手环抱在胸前,手腕上一对红色护腕,下面的手指纤长白净,指甲上涂着火红的指甲油,就如剔透的红玉,在空气里反射着光。
她的头发也是红色的,是一种金属的锃亮红,每一根都像是经过抛光打磨,折射出一种只有刀锋上才能看见的耀眼亮光,让人感觉很不好。她腰后的发梢,就像数万根锋利的针垂下来,直挺挺的,看不见一点弯曲。
并且,一个令人心惊胆战的事实就是,这些发丝是通过一件黑色披风与女子的后背隔开的,没有一根与女子的皮肤直接接触。因此所有的头发,均呈现出一种轻微漂浮的状态。
在她身上会看见值得警惕小心的事有很多,就跟在她脑后那只蝴蝶也是一件。这蝴蝶也不简单,它的翅膀就像燃烧的两片火,其中变幻出出金箔似的耀金,雪花似的纯白,交相辉映,还有过渡在两种颜色之间的白金光华。
这三种光彩时刻变化,就像风暴中的三色云雾,尽管搅在一起,却并未催生出新的色彩,几乎可以想象,色彩的变幻,其实是这只蝴蝶有意为之。
就眼前看见的情形下,色彩的变幻与它翅膀扇动直接相关,扇一下,色斑就变幻一次,如梦似幻,会把人的视线一直往里面拉。
农二看了不到五秒钟,便感觉头晕目眩,他意识到不妙,连忙把视线从蝴蝶身上移开,神智的蜷怠感才逐渐消退。
走在女子前面的,也就是跟在玛萝身后的那人,其体型最为高壮,是农二这一生中遇见的为数不多的高个子之一。这类人通常有着猛兽一般的体格,暴躁易怒的残忍性格。前一个推测可以从那人背负的巨剑看出来。至于暴躁易怒,农二没在这人的脸上看到一条愤怒神经,甚至他认为这人脑袋还不太灵光。
说到这里,这三人的身份其实已经逐渐清晰了。她们就是玛萝,百雨金,静萼三人。玛萝收下百雨金赔付的三百金币,便引着百雨金来到了这里。
这时农二让在一侧,让她们走过去。其实到了这里,稍微明白点常识的人,都知道此时应当离开。所谓江湖凶险,听了某些不该听的话,也就意味着与话中内容所关联的事脱不了干系,反而会引祸上身。这类事时有发生,所以当三人经过后,农二就准备启程了。
不过他的运气却有些不好,有一个推车人心不在焉,没拿稳推车的手把,只听见‘轰’的一声,推车侧翻,木货柜砸在地上,木板掀开,里面的精钢棍都滚了出来。
其中有一根咕噜噜的滚到百雨金的靴跟旁,她微微侧头,见是一根一米来长的钢棍,下端有棍把,是一件武器,于是道:“什么黑不溜秋的东西?弄脏了我的鞋子,你们该怎么补偿我?我这鞋子很贵的!”
农二的目光自然落在了百雨金的红靴上,那是一双长筒的高跟靴,鞋体上描画着笔直的金色斜纹,让左右两边的靴子达到令人惊叹的彼此呼应的程度,只这一个特征,就能看出这鞋子可能是造价不菲。
农二叱责了那心不在焉的推车人一通,一边请百雨金高抬贵脚,就让那人把她的鞋擦干净。
“这样只会让我的鞋越来越脏。这样好了,也不用擦,就把这些东西就地销毁,免得再挡路。”百雨金对农二说,“还有,你别在我面前装模作样。”
静萼得到授意,单手抽出背后的巨剑,这巨剑名为‘猛兽克星’,名非虚传,一击就能制服一头猛兽。再加上她身高体壮,此刻握着巨剑,威风凛凛,就像一个开路神——一个表情有些耻笑的开路神,势不可挡。
那些推车人见了这等声势,都让在一边,看静萼一剑接着一剑,就如重锤砸朽木,连同木货柜带推车,霎时间都成为了粉碎,货柜里的铁器掉落一地。
满地的木块碎渣,一脸的愤恨不平。百雨金看着他们,道:“想动手?随时向她指教。”她用眼角示意静萼就站在旁边,一直将等待他们的挑战。
玛萝吐吐舌头,一边把百雨金带到凡锤匠面前,道:“我就是在这样的威迫下,才把她们带到你面前的,并不是因为我自己的事。”
凡锤匠面色不改,端坐在金属摇篮内,点点头,“这次是特例,你遇见的这两人都非易与之辈。”
见凡锤匠心怀敬畏,百雨金便认为无需废话了,直接开门见山,“无事不登三宝殿,我见你,是因为想让你给我造一件可以时空穿梭的机器。”
凡锤匠的表情就像无风的湖面,平静中透着拒绝,“恐怕对不住你对我抱有的期望,若是你想要一个能带你空间移动的物件,我确实能做出来。至于时间上的移动,这本身就同属于永恒不灭的概念。因为时间之内,任何东西都不能避免消逝。”
百雨金冷笑道:“事到如今,你竟然还想蒙混过关?如果不打听得消息属实,我会做没有意义的事?”她的一根红发横伸在玛萝的脖子前,寒光闪闪,散发着死亡的气息,威胁道:“如果你还打算意气用事,那么等这小女娃死在你面前后。我想你就有动力造出时空机器,去其他时空见她了。”
“我十五岁了。”玛萝不满的说,但她的表情却是惊恐的,目光颤抖,锋利的发丝横在脖子跟前,引得她心脏砰砰的跳动。这种时候,就算想转移注意力,但心中却始终恐惧着这根发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