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了!?”古兰惊呼一声,猛的从睡椅上跳起来,一脸不可置信模样。古博很清楚这个儿子,年过十四的他,从娘胎里便自带一股懒惰基因,对任何事都提不上兴趣,不折不扣的一个懒癌病患者。
古博有时甚至会怀疑,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这句名言,是否适用于这个孩子。
他成天躺在睡椅上,离开的次数寥寥可数,仿佛睡椅就是他的第二生命,其他一切已无关紧要。日子在就在他伸懒腰时的哈欠声中一天天度过。
可是他现在竟然从睡椅上跳起,简直就是世界第八大奇迹。他眼睛睁得老大,好像没听清楚刚才的话,于是重复了一遍,“你说回去了?”
当然得回去,魂晶既然到手,城长的委托就算完成。此处就没有继续停留的必要。
他们的住所是木板搭建的茅草房,此刻看起来更显得狭小昏暗,原始粗陋,片刻不能让人久留。
况且,有限的空间内,有时还得挤三个人。
另一人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年,与古兰年龄相仿,但他可比古兰勤快多了,无论请求任何他力所能及的事,他都能很好的完成,所以父子两人就叫他小诺。
古博是寻找魂晶时,偶然发现小诺的,那时他裹着一身树叶,就像小野人一般,坐在一株火红枫树下,津津有味吃着不知哪里采来的野果子。古博当时就被惊讶到了,这样一个凶兽出没的蛮荒之地,一个孩子究竟是以怎样的方式存活下来的。
与心中最坏的设想不同,这孩子还不算野蛮,也能通过声音与人交流,古博方才得知,他很早就在这里了,从有记忆那一刻起。
古博问他是怎么活下来的,当时的小诺就回答说:“我从不惹它们,有时还和它们的孩子一起玩,再后来就不用天天躲着它们了。”
古博引以为奇,于是邀请他同住,一则是让他当此地向导,方便寻找魂晶,二则是让他与古兰作伴,省得每次古博出去提心吊胆,担心儿子的安危。
虽然小诺在这深山中有不少落脚处,有时还会来草屋住上一段时间,与睡椅上的同龄人聊天说话。尽管古兰动之以情的希望小诺培养共同爱好,但小诺总会露出笑容,然后拒绝。
古博本来计划当任务完成,即刻启程回去的。然而既然此刻小诺也在这里,古博当然也会询问小诺是否愿意离开这里。
小诺好奇心较重,喜欢到处走动,古博的询问,对他而言,倒是一个建议。
三人各自准备后,就踏上启程。其实也没什么重要之物,除了魂晶被古博保存在一个玻璃瓶中。还有就是临走时,古兰坚持要拖走睡椅,但也就在他负重几分钟后,发现睡椅实在沉重,最后也丢下了。
所以等到三人走下山时,均是双手空空。
这是一条泥泞小道,两侧是蓄水田野,平铺向远方,稀稀疏疏的人影,正在田间劳作。
小诺东张西望,古兰打着哈欠,唯有古博则走得镇静从容,目光平视前方。
但就在这时,古博镇定的双眼眯了起来,嘴角上扬。他憋了整整一年的男子气概,这时终于迎来用武之地。
他看见了一个女人。
虽然只是背影,腰间还挂着一圈赘肉。但至少也是腥,猫见了也还是欢喜,更别说是一只饿猫。
古博嗅嗅鼻子,判断自己身上没有异味后,大胆向目标接近。
女人被古博突然接近吓了一跳,眼角鱼尾纹皱成了一条线,失声惊叫:“别靠我这么近!你是谁?”
古博正想自我介绍,忽然感受到了另一道异样目光落在了他脸上。
他略微转头,才发现女人身边,还有一个道者装扮的人,坐在莲台上,由两个轿夫抬着。目光落在古博脸上的人,就是这个道者。
这道者圆脸细眼,两撇八字须,头发挽起,用道冠遮住。此刻他表情冷漠,看见古博,只是眼睛瞥了瞥,嘴里哼了一声,随后便闭上了眼睛,就像什么也没看见。
古博神情不悦,“莫非是我有什么唐突之处,惹得这位道……道兄不开心?”
“注意措辞,百知仙大人何等身份?能是你称道兄的?”一个轿夫更正。古博这才注意到这轿夫身穿红马褂,胸前黄圈内印着一个黑体字——轿。
一个抬轿之人,出口倒是不凡。古博认为应该提醒一下轿夫别忘了自己身份,“你肩上扛的是什么?”他问。
这话让轿夫的脸色涨得通红,他生气了,仿佛自尊受到伤害,“你是在抬杠,百知仙大人是活神仙,你竟然用‘什么’两字来称呼他!你这山野村夫,语气不要太放肆!”
古博受够了轿夫的叨叨碎嘴,恨不得立即将它打肿,然后撕掉。但他忍住了,不应该在女人面前逞凶斗狠。
让古博感到幸运的是,这女人可能是个没有孩子的孀妇,她对小诺和古兰很有好感,他们闲聊时,也给了古博机会。
古博很快就知道,女人来自米乡庄,是一名富者家的女佣,因为家门不幸,出了邪祟,故此请道士降魔,保一方平安。
“既如此,只要有能耐,能除怪,你家主人都是欢迎的了?”古博询问,“还有,你说你们家富有,想必是丫鬟成群的了。”
女人疑惑的看着他,点了点头,“我家主人家大业大,自然少不了仆从打理。他是个热情好客的人,并且慷慨大方,你们如果真有本事除怪,事成之后,还有重金相谢!”
古博眉目间尽是喜色,跃跃欲试。他醉翁之意不在酒,期待的只是那些丫鬟。
竞争无处不在。百知仙睁开眼,冷冷打量着古博,继之而来的,便是他身下轿夫的贬低嘲讽,“一条好色之徒,竟然也妄想捉妖拿怪,你有什么本事,敢口出狂言?”
“马上就让你见识!”古博低喝,这是被三番五次挑衅后的回应,他猛的一脚踢出,强劲力道作用在轿夫腰间,令其倒飞出去,身体在地面摩擦翻滚,然后一头倒栽进水田里,吃了一口稀泥。
轿子随即失去平衡,百知仙从莲台跃起,站在地上,仙风道骨的脸上满是怒容,气得两撇八字须一张一合,“好狂妄,竟敢打我的仙童!”
刚好那轿夫从稀泥里拔出头来,脸上沾满稀泥,跑了个地方捧水洗脸,举止狼狈,没有一点仙风道骨气象。一边洗,还一边骂。
古博冷笑道:“那也算是仙童,我看是条走狗,狗眼看人低的东西!”
百知仙转向女人,圆脸上有叱责之色,“你当初请我时,谦卑诚恳,我念济世救人是修道者本分,义不容辞,所以才出手相助。如今又把对我的承诺分享给这种山野村夫,是什么意思?”
女子道:“道长不用怀疑,你的报酬不会因此减少。这点我家主人已说过。他还吩咐我,如果有更多能人异士愿出手相助,则将他们请到米乡庄,不得怠慢。”
百知仙甩甩袖子,气氛走开,不再说话。唯有那轿夫洗干净了脸,跪着向他哀告,“百知仙大人,一定要给小人做主,不要放过他!”
百知仙正没好气,一听当即怒喝道:“闭上嘴,没人当你是哑巴!”
古博不愿搭理那道士仙童,但借由刚才那一踢,他显示了一定实力,已足够令这女人刮目相看。
“说说你家主人遇上的麻烦,究竟是什么?”
女子注视着他,道,“我家主人名叫泰长者,就如刚才所言,他极富有,但富有也有解决不了的事。米乡庄,一个祥和之地,可是生活在这里的人从孩提世代起,就不得不面临一个恐怖阴影。”
“庄里自古相传,每隔三十年,地狱之门就会从地面裂开,出来一个冤死小鬼,它会将庄中孩子拉下地狱,一同受罪,好分担小鬼的痛苦。小鬼是阎王特赦,所以庄中人根本不能抵挡,只能任由孩子被它拉走,沉沦地狱,永无再相见之日。”
古兰一个寒噤,被这话吓着了,“你别胡说,世上怎可能有地狱?哪有什么阎王?”
女人露出叹息的神情,倒希望古兰的话正确,宽慰道:“说到这里才想起,你们最好别跟着他去,此时的米乡庄,对孩子尤其危险。你们就在庄外,等你父亲消灭小鬼后,一切方才安全。”
古博道:“怎样一个小鬼?你说清楚。”
女人冷颤颤的打个机灵,似乎皮肤的上每个毛孔都受到了脑海中阴影的惊吓,“它会在夜里出现,等人们睡着后,悄无声息,将孩子催眠。然后拐走……。有人为了看清小鬼模样,曾一连几夜不睡,得到了它的真容,几十年一直流传下来,说是一团黑烟状的烟雾,围绕着一具小孩的骨骼,会土遁之法,从地面冒出骷髅头来,任何城墙堡垒在它面前都无效。”
“眼看三十年之期将到,为了自家孩子,整个米乡庄的人都忙着请道士来除鬼。”女人叹息着,“所以这是泰长者的烦恼,毕竟他是经历过一次的老人了。”
古兰道:“这样烦恼,不如不要米乡庄了吧!离开这里,不就远离地狱小鬼这种故事了吗?”
“庄里人都有过这种念头。可是从小就生活这这里,水土养育之恩难以割舍,况且代代相传的家业都在这里。倒不如招募些能人异士,毕竟这种恐怖只持续一个月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