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定古兰确实认识小诺后,汤馥篱的疑虑打消了。不过从她平淡的表情看,她对古兰并不亲切,甚至有很大的偏见了:一个十三四岁的孩子,不奋发向上,却整日躺在椅子上,虚度光阴,这怎么能行呢?
汤馥篱认为古兰已无可救药,三观颓塌,简直就是懒惰的传染源了。她已经严正要求百合,不要再与他往来。
至于这个小诺,她冷眼旁观着他与古兰嘻嘻哈哈,这小孩也许很有活力,蹦蹦跳跳的,但这不是活泼,而是骨子里散发出的天生野性。汤馥篱甚至怀疑,这小孩不是人养出来的。
如果真是这样,那他的荼毒将比古兰更危险。她开始后悔带他到这里来了。
但世上没有后悔药,汤馥篱只得接受事实。她日理万机,永远只考虑下一步。所以她现在的事,就是离开。在临走之前,她严肃的告诫小诺道:“以后不要纠缠百合。”
说完,她转身下楼,楼道内回响起单调的高跟鞋磕地声,仿佛是一声又一声无情的嘲笑。
小诺哑口无言,表情惊讶,好像不能理解这句话的含义。
古兰却留了心,看着小诺,“迷路的这段时间,你遇见了百合?”
小诺点点头,“还好,就是她让我帮她一些小忙。”
“是吗?这个跟她老妈一样的人也会求你帮忙……”古兰挖苦的自言自语。
“不过就是上课而已,那些她不喜欢的无聊课程。”小诺告诉古兰,“我还答应她,要天天帮她这个忙。”
“这样你也帮她?她有没有给你什么好处?”古兰问。
“好处嘛——”小诺品味着古兰这句话,“大概就是我不无聊了吧!”
古兰看起来有些不忿,于是小诺解释道:“我没有你那样能连续睡一天的天份。而你睡着后也没有你睁开眼睛时有趣,所以我就只能在外面转悠了。”
他望向窗外,“我打算等一会儿去千字屋,去看那个关于‘星环’的故事。”
“星环吗?”古兰的目光也悠远起来,仿佛看着一颗遥不可及的星辰,“这玩意儿倒是有些小贵。我知道,星贸阁有卖。不过除了价格不菲之外,还需有个人的身份证明。因为这些条件约束,一般的穷人可是玩不起这些玩意儿的。”
“你没听清,我说的是千字屋。”小诺更正。
古兰笑了起来,似乎发现了小诺思想上的过时,“怪不得百合会让你帮忙,如果换作是我,我才不去那里呢!我老早就想要一个星环来耍一下了,不如一起去星贸阁,看看能不能捡一个。”
星贸阁。
虽然称之为‘阁’,但这里却是以砖石搭建的。当然,因为出入这里的基本上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所以阁内的装饰相当考究,甚至墙壁上装有与能够显示影像的星环同一材质的光玉。来到这里的人,第一眼领略的就是室内装潢之美:
闪烁的星辰,流淌的星河,变幻的星云,仿佛将人直接置入了原本可望而不可及的星空中。
但这些只是营造出来的氛围,赋与星贸阁意义的是摆在柜台内的商品,它们琳琅满目,闪耀着璀璨光辉,把人们的视线聚焦在它们身上。
但在近距离接触它们之前,要先过一道卡哨,这卡哨很智能,有扫描的功用,并且能发出声音,在数据系统的运转下,礼貌的劝退那些不合条件的穷人。
古兰被礼貌的声音判别为‘衣衫不整,禁止进入’,当事人立即遭到来自旁观之人一阵窃笑。古老一脸窘迫,决定不予理会,可是当强行闯关时,一个表情暴躁,一脸横肉的黑脸男子挡在了两人身前。
他是看门人,而看门人最不爽的,就是自己偷懒时,有人不知好歹闯门,这就让他不得不端正态度,履行看门的职责。
“两个小鬼?”他不耐烦的撇撇嘴,表情似乎更暴躁了,把一双恐吓的眼睛盯着两人,喝道:“回家去,臭小鬼!别来搅扰老子,这里不是穷鬼来的地方!”
古兰道:“你仔细看,我不是穷鬼。”
这句话让黑脸男警醒,他仔仔细细的打量着古兰,发现后者身上有不少穷鬼特征,但又怕这是无间道,他怀着敬畏而怀疑的心,道:“有什么证据?”
古兰眼睛一转,道:“我爸是古博。”
此言一出,黑脸男哈哈大笑,脸上舒展的横肉全是轻蔑,“我当是谁,原来是那个心甘情愿被女人牵着鼻子走的家伙,这根本就是丢男人的脸嘛。你是他儿子,为什么不去找个有钱的小娘们儿一起来,说不定我见了,还会放你们进去。现在嘛,休想休想!”
古兰似乎自知理亏,低下头就走。当距离黑脸男七八米远时,忽然转过头来看着后者,故意装出好奇的模样,问道:“你的脸为什么这么黑?”
黑脸男闻言恼怒,提步就追,可是那边古兰便也跟着跑。等到黑脸男停下时,好奇的声音再度传来,“你的脸为什么那么黑?你爸爸的脸黑吗?”
黑脸男闻言暴怒,脸上的黑从小就困扰着他,有时心情郁闷,大多便是与脸黑有直接关系。现在被人揭伤疤,还是一个穷小鬼,他自然暴跳如雷,这时双腿早已被愤怒驱使,喷火的眼睛里便只剩下了这个小鬼,“老子饶不了你,被我抓住,一定撕烂你的嘴!”
古兰见势不妙,提步急跑。暴怒的黑脸男就像一头疯虎,恨不得一下将古兰扑倒。
“小诺!”古兰白忙之中,向小诺投来一个眼神。
小诺立时领会这个调虎离山计,转身奔入星贸阁。
黑脸男羞愤交加,被两人捉弄得分身乏术,但毕竟职责在前,个人恩怨只能暂时放在后边。他转身来追小诺,可小诺的速度比古兰快了不知多少倍,黑脸男一眨眼,看见的就是另一个人的背影了。
“可恶,竟不把我李园老三放在眼里。你等着,我把大哥,二哥叫来,捉到你,打断你的腿。”
他口中的大哥,二哥,不是一母同胞,而是酒肉朋友,所以特别重义气,已经能两肋插刀了,那都是彼此情到极处,眼泪汪汪时的表露真言。兄弟二字,也不止是酒足饭饱后,彼此搭背拍肩的拉感情,他们有见证,曾经在一株李树下结过义的,号称‘李园三结义’。虽然这李园暂时没修围墙,李树也只有一棵,但不妨碍他们连成一片的义气。
然而桃李有别,千万别以为他们慕效古人之风,除暴安良,保家护国。三兄弟干的是没本钱买卖,深谙欺软怕硬之道,诠释得也很透彻。这三个人,大哥二哥白天游荡,晚上翻墙进户,专职绑票勒索。
有哥哥们的榜样在前,也不要认为黑脸男管得住自己,有出息,其实,担任看门人只是老三的表面工作,他真实的分工是两个哥哥的眼线,人们只看到了他脸上的黑,孰不知他的心更黑:他每天都要花时间从来往的人群里挑选目标,决定谁受害。
这些小秘密,一直都隐藏在黑脸男心底深处。但今天却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竟然有人主动来藐视他,真是老虎嘴前撂虎须,不知死活。他一定要请大哥二哥来,聚齐三兄弟名头,好好发一下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