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诺将最后一张碟子放进洗碗槽里,抹布在正反面飞快一抹,碟子的油垢除去,现出陶瓷的乳白,一层洗涤剂的泡沫在上面滑动,小诺用水冲干净,将之放进铁丝架里,双手在腰间擦拭干净。
百合受不了这种空气潮湿,狭窄且通风不好的地方,各种剩菜剩饭的味道混杂着油烟,味道颇为刺鼻,她感觉到那一颗颗的油烟粒子,无序的悬浮在空气中,然后一层层的落在她身上。
不过现在不用在此多停留一秒钟了,她飞快的走在前面,小诺和古兰跟在后面。
“还是外面的空气好。”出来后,百合深深的呼吸一口新鲜空气,压抑的双眉随之舒展,表情显得轻盈起来,但有关静叶的事一直萦绕在心,所以对古兰仍存有一分芥蒂,“你现在道歉还来得及,等见了静叶,你理亏词短,就是空口诬陷人了。”
古兰露出笑容,“见到了她才是运气哩。”
三人来到凡锤匠铺,静叶却已经离开了,那些机器人停在通道上,红光闪烁,处在待命状态,显然停下来已有一段时间,而凡锤匠果然也睡在金属摇篮里。
百合开始怀疑今天是否是一个出行日,遇见的人不是睡着,就是告诉她要相信一个毫无依据的睡梦,她把凡锤匠摇醒,问道:“大师,静叶在哪里?”
凡锤匠猛的睁开眼睛,首先担心的就是炼器室的运转状况,当看见机器人都红灯闪烁,停在路上,慌忙问:“我睡了多久?”
百合道:“从我们离开,再到回来,应该超过两个小时了。”
凡锤匠红通通的脸上露出狐疑,他很少像这样突然睡着的,但自己却想不出一个合理的答案来解释。于是看着百合,问道:“你刚才问我什么?”
“静叶在哪里?”百合把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我醒着的时候还在。”凡锤匠说,“至于现在,就无从知晓了。”
小诺呵呵笑道:“她不在,古兰的梦语就没人对证了。我想这件事,你们两人就到此为止吧。”
百合哼了一声,“当然可以,但某个管不住嘴的人至少应该先道歉。”
古兰却笑了,“难道你没想过,她不是心虚?”
“你——”百合再次恼怒起来,叱道:“你刚来的时候,她就在这里,偏偏是你要到那个餐厅去,说什么边吃边说,我看其实是想把吃霸王餐的代价分摊一些给我们。静叶在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说?”
“我不知道她在这里呀。”古兰用一种被冤枉的语气解释道。
百合冷冷的看着对面那张脸。
小诺只得继续为这两人调解,“其实我们不用争论到这种地步,只要铁手套还在百合的家里,其他人就拿不到魂晶。况且,在地下室的入口,还有霍元乙大叔把守着,他相当厉害,守在那里没人能硬闯进去。”
听到这里,凡锤匠的表情忽然凝重起来,他是设计制造铁手套的人,出于对高品质的追求,动工之前,他就已经画了好几版的设计手稿,选出其中最优者,作为铁手套的蓝图。
如果铁手套仅有一只,凡锤匠倒不必忧心,只因他作为大师的脾性,不允许自己的作品有瑕疵,加之不想花时间销毁在‘失败品’上,所以在交付给汤馥篱的那一只之前的所有手套,都被他当成了废品丢进了废铁堆。但设计手稿没有遭遇丢弃的命运,而是被放进了抽屉里。
金属摇篮同时也是寻回机器人的总控开关,能够查询寻回机器人的搜索记录,当他的眼睛扫过屏幕上亮起的一连串搜索名单时,心中的担忧终于成为了现实,铁手套的三维图案,十分清晰的在最后一列中出现,让凡锤匠骇然失色的是那个绿色的勾,表示着搜索任务已经完成。
百合和古兰仍在僵持之中,凡锤匠忽然道:“你们的猜测是真的,静叶利用寻回机器人留下了搜索铁手套的记录,这件事非同小可,我会马上通知汤馥篱。”
他取出一只由金属打造的鸽子,拳头大小,背面有类似麦克风的网格,名叫传音鸽,成对使用,政府厅的办公室也有一只。这时把它靠在嘴边,道:“静叶在我这里拿走了一只半成品的铁手套,如果遇见她,告诉她将它归还于我。重复一下,静叶在我这里拿走了一只半成品的铁手套,如果遇见她,告诉她将它归还于我。”
说完后,他将传音鸽收回,继续铸造汤城求购的兵器,仿佛这件事离他已经远去。
古兰没想到凡锤匠竟是如此天真,笑道:“她不会归还你了,因为她自己要用。”
小诺道:“就像我刚才说的,就算静叶得到铁手套,也不敢大摇大摆从地下室的入口进去,毕竟霍元乙守在那里。也许她会躲起来,等到天黑才行动。”
“真是这样的话,她不会如此心急拿到手套,除非万不得已,因为这样做,就等于提前暴露了企图。”古兰推理说,“她一定有这样一个把握,就是拿到铁手套的同时,也可以一并得到魂晶,只有这样,一切才说得通。”
百合先是沉默,接着抬起手臂,打开星环上的定位功能,她的星环与静叶的星环有联系,可以利用星环的定位功能得知后者的位置。
但结果却让百合吃惊,那代表着静叶的亮点,此刻竟然已经离开了汤城,百合只感觉匪夷所思,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不过她知道星环是不会出错的,这其中,或许另有隐情,也许她真的还没完全认识静叶,后者深藏不露,能在很短时间,解决任何阻碍她的事。
“她现在已经离开汤城了,还真是雷厉风行呢!”百合苦笑着,但谁都能听出她语气中的伤感。
小诺道:“知道她行走的踪迹,那这件事就不难,我们可以追上去,询问她的打算,如果她真想离开汤城,我们也不必强人所难。”
古兰道:“对外交涉,或者打打杀杀,从来都不是我的事,只能交由你们去完成。”
……
离开汤城后,静叶的速度就适当慢下来了,但是为了隐蔽起见,她进入了一片树林,这片树林并不茂密,却延及天际,是一条十分合适的撤退路线。只要走出树林,经过几个驿站后,就是约定的地方了,她与百雨金约定,在那个绽放百花的花园碰头。
当然,事情进展如此顺利,要多亏百合的无意泄漏,这个心理话都要对她说的百合。所以静叶第一时间知道了壁上飞的失利,并及时改变策略。
然而命运会捉弄人,也会给人惊喜。就在一切没有头绪时,新的契机便猝不及防来临。静叶见到汤馥篱不久,后者取出一张武器订单,要她到凡锤匠处督造五百把兵器,为汤城的卫士军团的装备升级换代。
这消息令静叶喜出望外,静叶想到凡锤匠是铁手套的制造者,住所内必定有制造铁手套留下的部件,如果将它们找出来,说不定就可以直接开启地下室的机关。
而且,除了制造铁手套外,这个凡锤匠还有其他许多杰作,寻回机器人,就是其中一种。
这种机器人有透视功能,只要给它你想找的样本,那么这件东西即使深埋地下,它掘地三尺也能为你找出来。
她早就听闻过寻回机器人的大名,只是不知道使用它的办法。而这时百合又出现了,静叶便设法激起这女孩的好奇心,了解了机器人搜寻原理。
为了找出铁手套的样本,她用迷香迷倒了凡锤匠后,然后在抽屉里找到了铁手套设计图,对于寻回机器人来说,有设计图就行了,最后寻回机器人没让她失望,她得到了铁手套,只是上面的手指有破洞,但并不影响使用。
想到这里的时候,静叶忽然感到不适,因为在拿到铁手套后,还需要借用一个人的能力,才能无声无息,不经过霍元乙的防守而进入地下室。
这种穿透墙壁的能力,只有神笔玛萝才能办到。不过难题并不是那一笔高昂的酬劳,而是用嘴去湿润神笔玛萝的毛笔,据说是身份验证。这一下竟让静叶花了十几分的时间,站在原地默默思考,到底值不值。
她感到不适,也就是因为这件事。
而这小矮子的表情是一种高傲的漠然,拿钱办事竟然还如此傲娇,说什么‘舔不舔随你,不过不舔就没办法完成传送了’。
时间紧迫,任务在身,静叶当然只能蹲下身,张开嘴,任由那该死的小矮子把那只毛笔伸进来,在她嘴里搅拌……无需多言,那自然是一种经常被舔的味道。
克服这一道心理上的不适后,静叶才如愿以偿的取到了魂晶。
总之,原本预想好的所有计划都没派上用场,反倒是正确的临场应变发挥了作用,一步步让她走到了这里,甚至远远超出了她的意料。
至于汤馥篱发现蹊跷时,至少要等到晚上了,也许此时,她正与壁上飞算计,怎样在日落之时,围捕到那个面具上有牡丹花标志的女子。
静叶知道汤馥篱要落空了,因为牡丹面具的女子不会在汤城里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