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与其他树的树干歪斜,这株树就像竹竿一样笔直,直到几十米的上空,树干才生出枝梢,茂密的枝叶就像一团绿毛球似的挂在树干上。
但静叶的目光却不在那风景似的树叶上,而是凝视树干上的划痕,若有所思,划痕有六条,斜下向左的位置有三条,斜上向右的位置另有三条,在树林的阴凉环境里长出了些许的青苔,让划痕失去了当初的清晰。
她伸出手,掸去青苔,指尖沿着划痕的凹痕抚过,昔日回忆犹如一道潮水在脑海里涌出。
这是她最后一次经过这株树了,所以她背靠树干站立着,将衣袖里一块黑色尺子放在头顶上,然后轻轻一划,树干右边的位置就又增加了一道划痕,但是她并没长高,所以那一划,实际上只是重复性的一划,让原本那条划痕再一次清晰起来。
这些划痕对她有着某种情感上的意义,那是她和百合的身高线。四年之前的那次见面,两人可谓一见如故,之后,每年两人都会来到这株树下,背靠树,挺直脊梁,把身高记录在树干上。但静叶年龄渐长,除了第一条划痕与第二条划痕有一厘米多点的距离外,第二条与第三条间隔就很小了,到第四条时,划痕已经重叠。
她思绪万千,颇有感触,这表示她已经不再是小孩子了,与百合的童年友谊也该成为记忆了。
“百合,当你的划痕重复在上一次的划痕里,就会发现原地踏步,是一件无聊且毫无意义的事,你会毫不犹豫的将这件事甩在身后,踏步向前,一步,两步,寻找自己可做的事,践行存在的意义……因为,这就是成长的真谛呀!”
此刻,萦绕在静叶心中的那一股淡淡的留恋,早就像烈日下的薄雾一样瞬间升华了,而她也像了却了一桩心事一样,准备加速离开这里了。
但她从离开汤城那一刻起,一直都没注意到一件事,那就是星环也被她收到了行李包内,沿途留下线索。
而正是因为星环的定位功能,使得百合和小诺精准的追赶到了此地。
静叶飞身跳入树丛中,遮掩身影,同时飞快的将那张牡丹面具戴在脸上。这张面具,本来她不想再一次佩戴的,可是为了避免与百合相见的时难堪,不得不把真面目遮掩起来。
当她从树丛的缝隙看见百合正低头注视手腕上的星环时,一下明白了其中原委,“原来她是凭借星环追上来的。真是太大意了,当时竟然没想到这件事。”
她在行李包内掏摸,把那只星环单独拿出来,握在手里。既然星环能指引他们,她或许可以把它扔掉,为自己的离开制造一个机会。
但往哪个方向扔,她却拿不定主意,因为实际上稍有动静,立即会被这两人发现。
此刻百合的注意力,理所当然的在这株树干上,毕竟其中三条划痕就是她的,而她也发现了属于静叶的划痕有新的印记,在加上星环的定位功能,她已经肯定静叶就在这里。
“出来吧!静叶,我知道你就在这里。”百合的目光在附近的树丛一扫而过,大声说道:“你不应该不辞而别,我还有话要跟你说。”
“是那个面具上有朵花的人。”不知什么时候,小诺就已经爬到了树上,并且坐在树梢上,居高临下,一眼就看见了蹲在树丛里的静叶,后者的一举一动,被小诺看得清清楚楚。
藏身之地已被点破,静叶只好站起身,有条不紊的从树丛里走了出来。幸好她提前戴上了面具,不然与百合将是一场难堪的见面。
但百合认定了她就是静叶,劝道:“摘下面具,我想当面对你说。”
这种场景,静叶当然不会摘下面具了,于是用另外一种声音道:“当然可以,但是得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了。”
百合的脸上因怒气浮现出两片红晕,道:“你骗不了我,在地下室,我就该认出你来了。”
“那次我只是陪你玩一下而已,若是认真起来,你早就被我打败了。”静叶说,她垂着的手掌忽然伸开,一把黑色的量尺从衣袖中滑落,握在掌心。
这铁尺的长度大概在二十厘米到三十厘米之间,前端钝圆,尺身两边皆铭刻刻度,似乎除了通体漆黑之外,已经没有其他地方值得说明,但其实如果从侧面看,会发现这黑尺很厚,几乎是三四面尺子叠在一起的厚度,而钝圆的前端也不是平的,似乎有一片类似围棋棋子的铁片塞进了里面,让铁尺的两面都微微向外凸出来。
她已经铁了心要伪装到底,所以一只脚向前挪动,身体侧立,这是一个准备进攻的起手式,没有握住的量尺的左手捏成一个剑诀,右手量尺的尖端已经对准了百合。
“不用废话,如果凭几句话就能解决所有争端,世界也就不会如此残酷了!”
一见气氛紧张,小诺连忙从树上跳下来,站在百合身边。不过百合推开了他,“你走开,这是我和她的事。”
小诺只好退下,让百合从自己的身边走过去。
“我一定会将你的面具取下来的。”百合注视着隐藏在面具后的静叶的眼睛,发誓说。
她一跃向前,表现出一种问罪的气势,五根手指在急速吹来的气流中张开,抓向静叶的那张面具。
如此明显的一招当然不可能得手,静叶云淡风轻似的将铁尺向上一挑,便迫使百合收回手去。而静叶的格斗术属于一种揉合了敲拍攻击的流派,其威力体现在这根黑尺上,加上眼明手快,后发先至,近身攻击十分具有压迫性。
这时静叶用出敲字诀,黑尺前端的铁凸闪电似的落在百合收手不及的手肘上,令后者整条手臂顿时犹如过了一阵电流似的麻木。
但静叶只是希望百合知难而退,所以只使出了三成的力量,所以百合手臂略一酥软后,就恢复了知觉,并迅速转为战斗状态,与静叶对峙一处。
百合的身法算得上敏捷,再加上防范着对方的黑尺,所以算是打开了局面。她拳脚并用,出招如风,静叶身上一旦露出破绽,即刻招致百合的一阵猛攻。
然而却无所作为,静叶的铁尺舞动起来,就像在身前架起了一面固若金汤的无形盾牌,令百合一筹莫展,但如果强行逾越雷池,黑尺就会敲在骨关节上,陷入没有知觉的酥麻。
百合攻了二十余招,却始终没有碰到静叶的面具,明明是触手可及,却总是望而不及。
而这时静叶的反击也开始了,反击的表现就是加重力道,百合的手肘随即被黑尺敲中,陷入酥麻状态,而左脚的膝盖骨,也被黑尺重重一敲,一条腿顿时失去知觉,百合用仅剩下的存在知觉的腿维持平稳,却根本抵不住身体即将摔倒的趋势,她一瘸一拐,失去知觉的一条腿就像新生的肢体一样,勉强发挥出一根木棍的作用,向后退了几步,才被迎上来的小诺扶住。
“真丢人。”百合尴尬的笑了笑,一边把小诺轻轻推开,凝视着静叶的那张面具,道:“这几年朝夕与她相处,却没察觉她竟然这样厉害。”
小诺望着她,点点头,“是呀,她动作很快,专打暴露的骨关节,让人麻痹半天。”
他看看百合,问道:“那你还打算继续与她对招吗?”
百合的眼睛放出决断的光芒,厉声道:“我就是不喜欢她这样,明明知道自己不想这么做,却偏偏戴个面具掩耳盗铃,自欺欺人。”
“应该是掩面盗魂晶吧?”小诺更正,“难道你不是要摘下她的面具?我们不是为她盗取的魂晶而来?”
百合叱道:“不理解含义,就不要用自己短浅的见识来解释。我是说她这种说舍弃就舍弃的冷漠太让人不高兴了。”
但她的四肢还未恢复知觉,强行出战没有丝毫胜算。然而就算她没有受伤,她也想不出能够克制黑尺的方法。
静叶显然深知这一点,所以她的注意力转移到小诺身上,观察着他,“你是什么打算,也想阻止我吗?”
小诺摇摇头,“我没阻止你的打算,不过我要奉劝你,魂晶不是什么好东西,你最好别痴迷它。”
他话才说完,百合便在他脑袋上拍了一巴掌,要打醒这个木鱼脑袋,叱道:“什么‘没阻止你的打算’,没错,静叶是跟你没什么友情,但看在我的面上,能不能帮忙阻止她堕入万劫不复中?”
小诺点点头,无奈的看了一眼静叶,说道:“你还是把魂晶留下来吧!那是古博叔叔历经千辛万苦才找到的东西。”
静叶握了握黑尺,道:“你这小鬼的确没有白叫古博叔叔,从耳朵长在女孩嘴边来看,你的确已继承了那个人的癖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