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如果这世间有一种温柔,那么一定是老陆的温柔,她并不轻易的展现在世人的面前,就像昙花一现那样稀世罕见,但是一旦绽放一次,那一刻的芬芳,那一刻的沉醉,足以让人终生难忘。
那天我的情绪终于失控了。
事情的起因是我们的安娜群里因某个明星的离婚展开了讨论,大肆地宣扬不婚主义和婚姻自主权,最后大家喜滋滋地达成一致,还是单身好。
“放你妈的屁!说得比唱的好听。照你们这么说,世界上是没有一个人愿意结婚的,婚姻是自己的事情,果真如此么?”我不无激动地打字。
“胡适的妻子是人尽皆知的悍妇,莫言的妻子也不过是糟糠之妻,鲁迅囿于道德的约束不敢越雷池一步,就连大名鼎鼎的苏格拉底都为婚姻头痛不已,这些大文豪哪个不把人生看的通透却做出了和世人一样的无奈之举……婚姻不过是妥协的产物,对于大多数人而言,就是搭伙过日子这么一回子事儿,何谈自由!更不必说这里面的道德枷锁、社会属性以及它背后所承载的政治因素了……无意与人辩驳,不针对任何人。”
“胡说,胡说,简直是太可笑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老崔这个牛逼吹的翻车了,这段话看似气势磅礴,排山倒海,实在不堪一击,漏洞百出。”
“胡适的妻子是悍妇不假,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他是典型的渣男,曾经婚内出轨,不信你去查查。”她甚至逐字逐句批驳我的话语。
我无话可说,因为那是我当时的真实想法,我所想表达的也被人误解,语言本就是美丽的误解,简言之就是,别那么任性了,至少为年迈的父母考虑考虑吧,我没有这么说,如果这么说回头再给我扣一顶道德绑架的帽子我可吃不消,现代社会的唇枪舌战真是可怕,但是放到现实中却往往屡屡打脸,不堪一击。
过了很长时间,老陆也加入了战场。
“刚吃了个夜宵,打开群就这么激烈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紧接着他说道:“老崔那一套像我爹,都是一些老庄的东西,妥协啊中庸那一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大型翻车现场,老崔口口声声说不和任何人辩驳,却一股脑地说了这么多,本身就是一种虚伪的表现。”
“虚伪,虚伪!”
“都2019了,还有人抱着这么死板教条的信条生活。”
“贻笑大方,简直是笑死个人了。”
……
那一刻我希望他们放过我,换个话题。
“哦,你们说的都对,没错,没错,没错。”
“哦?你这是真心认错还是充满讽刺?”
……
我不知道哪一句突然彻底挑动了我的神经,隐忍已久的我把母亲生病的截图对话扔了出去,并且说道:“你真的是彻底伤害到我了,既然你说的那么信誓旦旦,高屋建瓴,那么换成我你该怎么做?”
随后我退了群,手机关机,阖上了眼睛,我感到疲倦极了,十分懊丧,为什么要和别人做这些无用的争执,我只是想表达一些内心潜意识里想说的话,我疲倦极了,像一只寄居蟹盖裹着厚厚的被子(此处来自莫言的小说《酒国》),感觉到了人生的虚无。
连同壳子也被人一并掀翻在地,我睡不着,默默无语地蜷缩着,直到半夜,我打开了手机,看到了几条微信。
“老崔,不要介意啊,我们是开玩笑的。”
“对不起,如果我知道是这种情况,我一定不会这么说。”
随后我看到了老陆的微信:
对不起,我不知道这位病中的女士是谁,想必你一定很爱她,她也一定很爱你,你甘愿做出这样的牺牲,这是我们无法体会的心情,我们真的是无意的。真的抱歉,对不起。
我不想让人难过,却没有控制好自己的情绪,挨个回复告诉他们,是我情绪失控了,与你们无关,抱歉。
随后,我便想睡觉了。
(另外一个人,此处并非老陆)她开始没玩没了地解释,可能我给了别人难堪,拼命找补一下。
“这种情况下你不是应该把我拉黑才对么?”
“你说得对,婚姻的确是自己的事情,是我情绪失控了。”
“如果我知道这样,我绝对不会这么说。可是你真的是,和我爹一个吊样,我爹当初喝多了,在我面前大吐苦水,哭着对我说,这么多年我为了这个家庭我委曲求全,却换来了什么……我鼓励我爹离婚。”
“哦,王蒙有一句话叫,每个家庭的情况都是千差万别的,各个不同的。”
“这种时候你为什么要引用王蒙的话?”
……
她开始没完没了地教训起我来,似乎想将我的灵魂鞭挞,认为里面的东西空空如也,根本不值一提。
那么,就如你所愿,拉黑吧,因为我实在太累了。
此时,凌晨三点。
……
我在我的个人公众号上记录了最后一条动态:
昨夜十一时许精神状态极差,无奈服药,至凌晨两时许仍难以入睡,抱着与人为善的态度勉强恢复了几句,无奈对方仍刁钻刻薄,言语相讥“心理阴暗”云云,至凌晨五时方睡,睡眠不足两小时,昨晚干咳异常,今早恶心反胃,下不为例,不可与人争辩,自作自受。
……
第二天我想将这该死的一切忘掉,毕竟这是我自己的事情,我该把这沉重的十字架背下去。
中午,老陆发来了一条与众不同的信息:
崔,一起去抽烟,好吗?
平时她会说呼吸一下或者PY一下,突然变得如此温柔如水,我知道她有些话要说,我可真是个任性的孩子,我有些难受,我不想让人难过的,尤其是不想让老陆难受,这件事从头到尾都与她无关,她是个心地善良的姑娘,虽然我们平时嘻嘻哈哈各种飙车,但是有一回我开了一个很下流很过火的玩笑,老陆当时就原谅我了。我在此一定要向老陆道歉,我可真不是东西,脑袋一定进水了,为什么要开这样的玩笑呢。
可能我早已把她认定为朋友,才肆无忌惮地说话吧。
……
于是我强颜欢笑地走了出去,我们在电梯口碰面。
“干嘛这么严肃啊,我没事啊,不用放在心上。”
她一路没有说话,我难以形容那种眼神,似乎充满了圣母的光辉,怜爱又温柔地看着我,我像个无助的孩子也失去了以往吊儿郎当的伪装。
“昨晚的事情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群里欢乐的气氛本不适合讨论严肃的话题。”
“我知道。”
“可以说一下那位是谁么?”
“是我的母亲。”
“哦,原来是这样。”她冷静思考了几秒,接着说道:“其实我昨晚想了很多,每个人的情况都是不一样的,就拿我自己来说,以前也有和父母撕破脸、大动干戈的时候,现在想想真是难过。”
“我觉得她说的没错,婚姻可不是自己的么,难道是别人的么?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可是对于那些芸芸众生而言,那些农民、工人、社会边缘人士,他们别无选择,从出生就注定好的命运,他们又不是明星,谈何自由。
“是啊,每个人都有他的无奈,如果参照物是现实的话。所以一人一个活法,谁也说不着谁。”
“我没资格说别人,我年轻的时候也挺操蛋的,现在想想可真是难过,我这么说吧,可能这句话不太好听,十八岁的时候和父母对抗,说明你很牛逼,你很个性;可是你二十五岁的时候还和父母对抗,只能说明你是个混蛋了。如果没有本质的冲突,双方各让一步又有何不可?我知道这是个畸形的社会,大家没资格没勇气甚至苟且的活着,但是父母闯过鬼门关把你生出来,难道就是来听你这些华而不实的屁话的?”
“你说的是实话。其实有些事情父母也很理解的,没必要非要和父母挑明了。”
“哎,回头想想,父母还是很包容的。”
“世界上最包容你的人不就是父母么?你一味的争吵,干仗,保持自己所谓的原则和个性,父母难道是冥顽不灵的石头,他们不也选择了退让、妥协和原谅了么,有时候设身处地地想想吧,之前自己的所作所为真的很操蛋,真想抽自己两巴掌。话又说回来了,这个时候还要怎样,哪怕你做出一点点,哪怕一点点小小的妥协和退让,我相信父母会很高兴的。皆大欢喜又何乐而不为呢?“
父母年纪大了就像一台老式的唱片机,如果不给他们以希望,不给他们以关爱,他们就只好守着泛黄的老唱片静静的老去,死去,你真的忍心这么做么?我不想给人任何以道德约束,可是我们扪心自问一下,人生就是那么简单不就好了么?
……
“最让我难过的是,昨晚我都不想再说什么了,这件事情过去算了,结果来一句你和我差不多大,你父母也不过五十多,你干嘛这么着急结婚,我他妈的……当时就气不打一处来,忍无可忍,果断拉黑了。我他妈的应该和你怎么说,我父母和您父母是一个概念么,您父母养尊处优,我父母啃窝窝头长大的;您父母可以靠钱撑起脸面,我父母留下的只有岁月的伤痕,我有必要说这些煽情的话么,简直是何不食肉糜,妈的农村人过了四十就力不从心了,五六十就很显老了,我妈又不是赵雅芝有驻容术,永远是不老女神,尽管我妈年轻的时候很漂亮,现在老的不像话了,更何况……难道我要等父母六十以后才结婚,七十岁了才抱上孙子,说句难听的,万一有什么意外,我他妈的一辈子都良心不安。更不必说周围的朋友孩子早就打酱油了,看了几篇公众号的文章,就玩起了什么诗和远方,妈的纯属智障,父母尚在苟且,你有什么资格谈诗和远方,有那时间多陪父母聊聊天吧,说这么多操蛋的话,我也挺操蛋的,我也是亡羊补牢,没有这件事的发生,我也还耍光棍呢,谁不知道一个人挺好的,谁不享受孤独成瘾的感觉……”
我又说道:“还记得那个很古老的故事么,放羊汉的故事,你为什么放羊,为了娶媳妇,为什么娶媳妇,为了生儿子,为什么生儿子,为了让儿子放羊、娶媳妇、生孙子,这就是很多人的命运啊,你有什么资格嘲笑呢,很多人和放羊汉是别无二致的人生啊,生活是苦涩的,不是浪漫的巴黎,是满腔的苦涩和一地的鸡毛啊。”
“崔,你看过《生活万岁》么?人活一次,总要为自己的心中所爱拼尽全力一回。我明白你的感受,今天我请你喝奶茶吧。”
“几分甜?”
“那就十分甜吧。”
“老陆,我想抱抱你。”
“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