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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徐迁 四

内联升的生意越来越好,在京城的内联升店铺多达十来家,几乎遍布了京城各个角落。随着一些官员去外地当官,内联升也把分号开到了几个比较繁荣的城市。首先是南|京、扬州、武汉等重要城市,后来东南沿海大中城市也有了分号。内联升的名气一下子传播到了全国各地,成为了每一个有地位有钱的人首选品牌。

为了更好地管理,为了让内联升的牌子越来越响亮,内联升对内部进行了改革。内联升总店依然由内联升创始人的直系后代经营,其他分号以入股的方式允许部分官员或者是商人参股。每一个内联升的店铺都要分设三个掌柜,都必须做到店铺和作坊分开,每一个内联升的伙计都必须家世清白。每一个内联升的掌柜都必须从最基层的学徒开始做起,就连内联升的老板家的孩子也一样。

管理店铺,迎来送往的大掌柜,内部人士管他叫大师兄,学徒叫他大师傅。负责管理店铺经营,和招待顾客,开发新的生意渠道,相当于现在的销售经理;管理作坊,负责把关鞋子质量,完成客户特别要求定制,是内联升二掌柜的责任。也就是说他是内联升作坊的实际管理人,不但管做最高级的鞋子,而且要管理和教导下面的员工和学徒。作坊的人管他叫二师兄或者是二师傅;负责内联升财物和赏罚的,是内联升的三掌柜。平时不插手店铺和作坊日常管理,只负责记账和核对财务。每个月月底,他要通过大掌柜和二掌柜的上报,审核一次每一个内联升员工的业绩。根据每一个员工的业绩,制定赏罚标准和数额。每三个月一次,听取每一个员工,包括学徒在内的人,对大掌柜和二掌柜的行为做一次评估。年底向总部汇报的时候,会把大家的意思上报,大掌柜和二掌柜明年是否留任就要看三掌柜的汇报了。用三个人相互牵制,相互监督的方式,让内联升不至于一败涂地,名誉扫地。

阿昌鞋匠铺的名字是第一代的老板取得,所以现在的老板并不叫阿昌。这个阿昌不但是现在的老板的师父,更是老板娘的亲生父亲,所以老板继承了鞋匠铺之后,没有把这个名字改成自己的名字。阿昌原名何昌,原籍京城人士,是地地道道的京城附近的庄户人家孩子。阿昌家家境十分不好,租用当地地主家的土地,一年到头累死累活,不能够吃上几顿饱饭。辛辛苦苦种出来的粮食不是交了租子,就是交了官府的各种税费。家里有一大群孩子,实在是养不活了,只好把几个女孩子送人了。就算是这样,阿昌一家人依然吃不饱饭,阿昌小时候最大的心愿就是吃一顿饱饭。

十三岁的阿昌被一个亲戚带到了内联升当伙计,可是内联升的人看不上瘦小的阿昌。长期营养不良的阿昌,十三岁了看上去只有一般十岁大孩子大小。内联升的伙计都要从最苦最累的活干起,他们担心阿昌受不了病倒了,反而会牵连到内联升的名誉,所以他们不想要阿昌。阿昌为了留下,为了减少家里的负担,自愿在内联升当一个学徒都不如的杂役。学徒算是内联升的临时工的话,杂役就连临时工都算不上了。学徒至少可以保证吃饱饭有地方睡,杂役不包吃住,有时候要饿肚子。阿昌为了留下,为了能够成为内联升的学徒,自愿当这个杂役。每天干最累最重的活,吃饭在最后,晚上睡在内联升外面的屋檐下。就这样阿昌在内联升当杂役三个月,终于让内联升的三掌柜松了口。正式成为内联升学徒的那一天,阿昌做了几件出格的事情,成为了一个大笑话。阿昌一个人吃了五个成年人一天的饭,然后一口气睡了三天三夜,从此“饭桶”、“睡神”的外号伴随了阿昌好几年。

阿昌有一股子不服输的倔脾气,每天起得最早睡得最晚。只要师傅批评了,阿昌就要马上改正,绝对不犯第二次同样的错误。学手艺的时候,一次不会就做五次,五次不行就做十次,弄不明白就问师傅或者是一个人苦练。三年后阿昌以当时同一期学徒第一名的成绩,被内联升留用。阿昌拜一个老师傅为师,给老师傅端屎端尿,伺候老师傅日常起居,终于成为了内联升做鞋子一个重要环节的操作手。当时内联升有规矩,没有掌柜同意,所有的熟练手不得私下交流经验,更加不准学习其他人的手艺。一双鞋子从一开始道完成有二十八道工序,所以需要好几个师傅配合才能完工。除了一些内联升的亲信,一般的熟练手不得偷学其他人的本事。可是不学其他人的本事,他们一辈子不能独立做鞋子,就永远是打下手的,没有出路也没有前途。

阿超为了出名,为了将来风光,所以下决心要学会全套做鞋子的手艺。所以阿超私下暗中观察和学习其他人的手艺,甚至于平时帮助一些学徒做事,目的就是为了多学会一些自己不会的本事。内联升做的鞋子都是布鞋,出去夏天布料薄一点,冬天用厚一点的棉布之外,其他的工序差不多。最基本的就是鞋底、鞋面和缝合三个工序,但是细分下去又分为好几个工序。

鞋底就是做鞋子底部的,布鞋又叫“千层底”,所以一双鞋子是否结实耐用,就要看这个鞋底好不好。一般老百姓的或者是自己做的鞋子,一般都用棉布作为原材料,八到十层为一个鞋底。每一个鞋底用麻绳纳鞋底,可以确保一双鞋子使用三五年。内联升的鞋底虽然也用棉布,但是是经过特殊药水浸泡过得棉布。这种棉布不但更加结实,而且不容易断裂,甚至于可以当盾牌用。这不是一个玩笑,据说一个内联升的伙计带着客户的鞋子去送货。路上遇上战乱,一个士兵一枪打中了这个伙计,伙计竟然没有死,原来是鞋子挡住了子弹。从此内联升的人知道了这个秘密,自己家的鞋子鞋底可以挡子弹。内联升的鞋底不光比一般人家的结实,而且每一双鞋子在确保重要不超重的情况下,鞋底高达十二至十五层。鞋底厚了不但穿起来舒服,而且更加不容易嗝脚。在当时一般的路都是黄泥路或者是石板路,经常发生一个不小心踩到小石子嗝脚的事情。鞋底厚了不但可以让使用者嗝脚的时候不痛,而且可以不损害使用者的形象,这个设计深得经常下基层的官员使用者的欢迎。

不光鞋底的棉布是内联升自己做的,就连纳鞋底的麻绳也是内联升特制的。这种麻绳不但结实耐用,而且圣旨比较细,针眼比较小,看上去更加美观。阿超发现内联升的鞋底有特点,一般人家的鞋底一般是用麻绳来回打底108次,可是内联升的麻绳更细更小,一只鞋底可以打底两三百次。怪不得内联升的鞋子比一般的鞋子更加耐穿,就算用上十几二十年也不会坏。原来内联升的鞋底不但加厚了,而且在纳鞋底的时候比一般的鞋子起码多花了一倍以上的时间和心思,这才保证内联升的鞋子鞋底是最好的。

鞋面是最不起眼的,但也是最见功夫的地方。内联升的客户不是官员就是有钱人,他们既要有面子又担心太招摇,所以从上到下都需要内敛。鞋子当然也要一样,不但好看而且要穿得舒服,最好不张扬的情况下有彰显主人家的与众不同。所以内联升的鞋子,根据使用者的等级、职务、性格、所处的环境不同,设计了多种图案和花样。上了年纪的官员,鞋面上绣有吉祥图案,祝福他们长命百岁;读书人出身的官员,他们的鞋面会有兰花、梅花等图案,暗合他们清高的特色;一些商人的鞋面上会有金钱或者是元宝图案,让他们讨一个吉利的同时,彰显他们的富贵;未出仕的年轻人的鞋面比较活泼,会有一些象征意义比较好的鲤鱼、牡丹等等,寓意“鱼跃龙门”、“花开富贵”、“马上封侯”等等。所有的鞋面布料不但是最好的,而且绣工都是经验老道的男性。他们就算都是熟练手了,每天配合起来,两个人也只能完成半幅鞋面。每双鞋子需要至少两个鞋面,所以他们最快也需要两天才能绣完一份花样。

缝合是每一双鞋子之中最为关键的一个步骤,鞋底和鞋面经过严格审核后,合格的留下,不合格的就地销毁。合格的鞋底和鞋面,根据相同的编号和尺寸,进行最后的缝合。内联升的鞋子有三大特点,第一结实耐用,第二花样繁多,几乎没有重复的,第三就是永远不会看到针脚。无论是鞋底、鞋面,还是缝合的时候,不能有一个针脚露在外面。不但保证了美观,而且不会因为针脚外露导致鞋子过早脱线。据说当年有一个无赖想要敲诈内联升,就咬牙买了一双内联升的鞋子。当时内联升的鞋子不但有记录,而且每一双鞋子都有特殊的编号,一来防止别人冒充,第二就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名誉。无赖找了三天三夜,就是找不到针脚和线头,不能把鞋子破坏。为了敲诈内联升,这个人只好去其他的鞋匠铺买了一双一模一样的鞋子。没想到内联升的每一双鞋子有特别记号,而且有独立的编号,这个无赖没有得逞。大家不但没有上当,反而知道了内联升的鞋子真的这么好。

阿昌学的是缝合,所以他一边专研自己的手艺,一边私下多观察多学习其他部门的手艺。私下的时候阿昌在自己的房间,学习和熟练偷学来的本事。他的师父知道了这个秘密,不但没有举报阿昌,反而把自己知道和猜测的技术告诉给阿昌。这就是一般师徒和亲传师徒的区别,一旦成为了亲传师徒不但是一家人了,而且有了亲人才有的感情。师父舍不得举报阿昌,也希望阿昌有一个好前途,所以师父把自己的经验全部告诉给了阿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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