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昌偷学本事的时候,在当时只有他们师徒两个人知道。为了让阿昌完全理会经验,师父私下哀求一些老同事传授阿昌一些经验。老师傅不愧是内联升的老师傅,不但大家关系好,而且在内联升认识的人不少。一些师傅在不说出核心机密的情况下,私下教阿昌一些知识和经验,对于阿昌来说帮助特别大。阿昌在这些师傅的教导下,渐渐掌握了做鞋子的本事。除了绣鞋面比较生疏之外,阿昌基本学会了内联升内部做鞋子的本事。
有一次内联升承接了一个朝廷任务,给一批将要觐见皇太后的外地官员做鞋子。这些官员不但品级低,而且都不是内联升的老顾客,所以内联升没有相关记录。内联升的总店大掌柜是内联升创始人的嫡系后人,刚接手工作不久,就把这个任务当作一般的生意丢给了伙计当练手用。没想到这些新手除了意外,不但这些鞋子不合格,而且没有仔细审核就送出去了。礼部官员验收的时候发现了不对劲,所有的鞋子被退了回来。和鞋子一起退回来的,还有一批内廷太监,他们代表皇室打了内联升作坊老资格工人一顿。他们要求内联升按时完成所有的鞋子任务,不然的话内联升就是故意得罪朝廷,得罪皇太后。
直到这个时候这个大掌柜才知道自己闯祸了,连忙召集大家连夜赶工。可是内联升作坊所有的熟练手,所有专门给高级官员定做鞋子的老师傅,都被这些太监打伤了。内联升会全套技术的高级工人只剩下了三个,就算所有的人都来帮忙,也不可能在规定时间内完成朝廷的任务。这时候内联升的所有股东都来了,纷纷指责大掌柜的行为,大家都以为内联升要完蛋了。
这时候阿昌的师父,也是当时内联升资历最老的一个工人,他在阿昌的帮助下站出来。他告诉大家,只要大家齐心协力,不是没有克服困难的可能。他建议内联升高层打破规矩,让一些有前途的学徒参与这批鞋子的制作。按照内联升的老规矩,没有出师的学徒,是不允许做贵宾级别的鞋子的。可是现在内联升的师傅太少了,而且身上又有伤,只能做一些指导性工作。他建议让一些快要出师的学徒,提前参与工作,师傅在一边监督并且指导学徒。所有做好一个工序的半成品,再审核一次,多次不合格的学徒不再留用。能够顺利过关的学徒,提前签约成为内联升的正式员工,甚至于给予重金奖励。大家觉得这是一个没有办法的办法,现在的内联升只能这么拼一次了。
就在大家担心负责全面管理的全面手人手不足的时候,老师傅把阿昌拉了出来。老师傅告诉大家,这里还有一个全面手,一个几个老师傅私下培养起来的全面手。内联升的股东们要阿昌当场表演,阿昌用最短的时间做出了一双鞋子,除了鞋面花样不过关之外,基本符合了内联升的标准。阿昌被临时任命为内联升作坊第四个最后审核者,同时哪个环节却少人了,阿昌就要及时补充上去。内联升的人都知道,只要这次事情过去了,这个阿昌就会成为内联升作坊的核心人员了。
在大家的努力下,这批鞋子终于赶了出来,虽然在鞋面花样上略有不足,但是总体上是过关的。因为内联升出现了乌龙事件,所以这批生意并没有得到朝廷的表扬,甚至于让内联升私下损失了不少金钱。不过内联升做得很到位,所以朝廷和内廷决定不再追究内联升,至少不会对外公开这次的乌龙事件了。事情过去之后,内联升的一些股东利用这一次的机会将大掌柜赶下了台,从此内联升创始人的后代失去了管理内联升的资格。他们家虽然依然是内联升的一个大股东,但是从此失去对内联升的实际控制权。他们不但记恨这次乌龙事件,更加记恨让他们下不了台的人,其中也包括这个突然冒出来的阿昌。
阿昌不但没有成为功臣,而且差点给内联升的人开除了。他们认为阿昌用心不良,早就在私下偷学本事,这是内联升店规绝对不允许的。要不是阿昌间接地绑住了内联升的话,阿昌的行为是要被内联升打断手脚,永远干出这个行业的。内联升的高层决定对阿昌不奖不罚,严禁内联升的人向阿昌学习,凡是偷学本事的人都要严惩不贷。为此老师傅们不服,内联升的人索性把这些平均年纪六十多的老人都开除了,从此内联升失去了一大批有经验的老人。
阿昌虽然没有离开内联升,虽然阿昌后来被任命为作坊的一个工头,可是阿昌已经开始对内联升的高层有了意见。这一年阿昌二十一岁,也是在这一年阿昌把师父接到自己家里,为这个无依无靠的师父养老送终。在师父的张罗下,第二年阿昌娶了一个什么都一般的女人当老婆,几年之后有了一个女儿。她就是现在阿昌鞋匠铺的老板娘,她是阿昌夫妻唯一的一个孩子。
阿昌在女儿六岁大的时候,主动提出来上|海发展。当时上|海已经成为了新的大型城市,甚至于风头几乎盖过了南|京。内联升决定在上|海建一个规模不小的店铺,同时安排一批熟练手过去办一个作坊。阿昌看出来了,他在内联升总部,不会有太大的出路,所以主动要求去上|海。因为阿昌熟悉并掌握内联升全套制作过程,所以内联升觉得阿昌可以胜任,就让阿昌担任内联升上|海分号作坊的负责人。这个作坊负责人对外称之为内联升上|海分号二掌柜,属于内联升上|海分号的一个很重要的领导了。为了让阿昌安心工作,内联升高层允许阿昌带着老婆孩子一起去上|海。这个时候阿昌的师父老师傅已经过世了,阿昌就把这个家安顿在了上|海。
几年后阿昌不但在上|海安家了,而且也让内联升在上|海有了一定的地位和名声。可是阿昌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因为他发现了一些平时不注意的秘密。大掌柜是这里的一把手,又主管销售,所以手里有钱有权利。三掌柜负责财务,又管着大家的赏罚,所以也有油水,只有他这个二掌柜既没有油水又要干活得罪人。三个人的工资待遇也有很大的区别,大掌柜是内联升创始人家的亲戚,不但有股份而且是一把手,在这里说一不二。三掌柜监督大家工作,手里有尚方宝剑,想开除谁就开除谁,而且三个人之中他的工资最高。只有阿昌既没有后台,又没有门路,每天干的事情最多,工钱是最少的一个。
阿昌无意之中发现,大掌柜和三掌柜联手,私下挪用内联升的公款,去外面做自己的买卖。亏了钱算是公家的,赚了钱他们两个人私下分了。阿昌虽然对内联升的高层有意见,但是他一直把内联升当做自己的家,从来没有想过背叛内联升过。他找大掌柜和三掌柜理论,没想到大掌柜和三掌柜不但不承认反而针对阿昌。他们不但和阿昌发生了口角,而且第一时间恶人先告状把阿昌告了。他们把所有的损失都怪罪到了阿昌身上,内联升总部偏听偏信,直接把阿昌开除了。当阿昌接到这份总部的免职命令的时候,阿昌彻底对内联升高层失望了。
心灰意冷的阿昌离开了内联升,还好他没有被内联升逼出行业。大掌柜和三掌柜只忙着赚钱,没有时间理会阿昌,内联升总部对这里鞭长莫及。阿昌利用大家不理会自己的时间,在这里办了一个最小规模的鞋匠铺。他觉得当年内联升的创始人可以办一个自己的鞋匠铺,自己也一定可以做得比他还要好,阿昌甚至于幻想他成为第二个内联升老板。
可是不久之后阿昌发现了一个现象,他不但缺少门路,而且没有内联升这个后台,他的生意几乎做不下去。一般的老百姓穿不起他的鞋子,有钱的人不会光顾他这种小店。就算他学当初内联升老板的样子,主动去大户人家上门服务,现在也没有多少人搭理他。在上|海,在这个西方人为尊的地方,布鞋没有市场,更多的人喜欢穿又硬又不舒服的皮鞋。穿西服,打领带,穿皮鞋,成为了这里成功人士的标配。不要说是布鞋了,就连瑞福祥的布料也不可能打开局面。
从此阿昌失去了壮大自己,成为内联升第二的想法。承接一些小生意,有时候靠给一些有钱人家补鞋为生,有时候也会私下学习皮鞋的原理。为了学会做皮鞋,阿昌甚至于去一家皮鞋加工厂当学徒过。只可惜这种外国人开办的皮鞋厂,用的都是机器,已经没有了手工皮鞋技术。不过阿昌依然从里面学到了一些经验,自己回来研究琢磨,创出了皮布鞋和皮拖鞋。虽然不可能大卖,但是也让阿昌鞋匠铺多了一些收入。一些有钱人需要既美观又舒服的鞋子,阿昌的皮布鞋皮拖鞋刚好适合他们。从此阿昌鞋匠铺做的鞋子,成为了居家休闲用的鞋子,大家都知道这种鞋子不能在正式场合出现,但是平时穿起来真的比皮鞋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