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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只影去天南人僧初见,白灵归正位造化随机

第十五回

听傒吾候说完他们部落和圣图的曲折遭遇后,独孤和钟离同时发出唏嘘的感叹,想不到人类文明会堕落成如今模样。再看向傒吾候带来的一大卷东西,约摸与族人一样高,已经深深泛黄,积满了岁月的痕迹,看起应该是上好的布帛。

他俩还听说,参透了这两张图便可使家国纵横宇内,天下无敌,独孤和钟离二人都非常好奇,打算看看这两张图卷。不过私下商量一番后,二人都觉得此事恐怕不太好,反正来日方长,有的是机会观看。为了不让族人们提心吊胆,如坐针毡,于是就打消了看图的念头。

族人到来的二十多天后,这天下午,钟离姑娘她们在外出采摘野果稊稗时,忽然看见远处有一大队人,约摸百来个左右,都拎着石器朝树屋小院赶来,其中还带有弓箭。她们立刻藏在大树后面小心观望,待离得更近些,她们居然发现,带路的正是那天被削掉手指的敌人首领。

钟离姑娘赶紧带众人撤回小院,将敌情分别报与独孤天霸和傒吾候,天霸与族长立刻放下手中的活儿,都坐了下来商量对策。

傒吾候说:“我愿意带领族人与巨神一起战斗,同进同退,绝不偷生。”

天霸说:“敌人此来非同小可,其目的就是我们手上的唐刀与圣图,而族人们学艺未精,不可涉险出战,为了保护他们,今日少不得要大开杀戒了。”

说完,天霸赶紧让所有人集合,传下命令:由自己单独外出应付敌人,其余人等留在院中,由钟离姑娘和傒吾候族长负责照顾。

说完就手执唐刀往外走去,傒吾候见状,向钟离姑娘简单说了几句后,也绰起一柄石斧跟在巨神独孤天霸的后面,出了院门。天霸见傒吾候视死如归,不禁连连佩服果然是圣贤之后,这种精神不正是孟夫子说的“虽千万人吾往矣”吗?于是不再让他留下,想着战斗中护好他就行了。

他俩将院门一关,叫钟离从里面扣紧。然后大步朝前,迎着敌人走去。看敌人的阵容和领头的三人,应该是三个部落国的联军。敌人们见他俩雄赳赳、气昂昂地走来,一个个都睁大了贪婪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天霸手中的唐刀,有些甚至都流出了口水。

二人进了弓箭射程范围后,随着一声令下,二十多支箭矢立刻嗖嗖飞来。天霸不及多想,侧步将傒吾候遮在身后,瞬间就将唐刀一阵提撩,将射来的稀疏箭矢纷纷击落在地,然后趁敌人弓箭手搭弦的空档,继续迈步接近。

就在这一刻,敌人中发令射箭的那位头领,顿时被一块飞来的石子打中头部,“啊!”的一声仰面倒去。天霸连忙扭头一瞥,只见傒吾候左手提着石斧,右手已经从腰包里摸出一颗石子,准备再来第二发。

“好啊,原来是没羽箭再生,难怪……”还没等天霸说完,敌人的第二阵箭矢又飞了过来,天霸又是一阵提撩,这些箭矢连二人的皮毛都没蹭到。接着,带头射箭的弓箭手被飞石击中头部,仰面应声而倒。这时候,那些弓箭手再也不敢射箭了,二人步步逼近,准备与敌人短兵相接。

此时另一位敌人头领嚎叫一声,弓箭手不再放箭,让出道路给拎着兵器的人上前战斗。天霸唤傒吾候族长留在原地打飞石,自己却把刀子一横,冲向敌人。即便到了现在,独孤天霸还不想就此杀人,而且又要保护好刀刃,于是将唐刀一翻,就着刀背迎敌。

那位叫嚣的头领率先冲到,抡起兵器就向独孤天霸砸来,天霸就势拨开敌人的兵器,起脚一个前踢,正中裆部,那敌人头领瞬间缩在地上痛苦打滚。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中招,之后上前的敌人干脆一手捂住裆部,一手持兵器战斗,可这样一来,被天霸的扫腿踢翻算是幸运,最惨的莫过于吃刀背了。那刀背砸在手臂上,不是脱臼就是断骨;砸在身上、大腿上也是内伤重重。

当然,根据以一敌多的常识,独孤天霸也没有定在一点打斗,而是弧线突击冲阵,配合着刀背使劲连砸带踢,一个回合下来,早就将一个十人队打得伤的伤,倒的倒。敌人扑的依然很疯狂,目标就只有天霸一个,不远处的傒吾候却无人问津,于是他也乐得轻松,只消将放冷箭的家伙用飞石击中即可。

独孤天霸明白,这些家伙如此不要命,目的就是手中这柄刀子,他们就算被踢倒了还要爬起来再战,看来只有重伤他们方可结束战斗。下一个回合,天霸不再使用腿法,冲进敌阵就是一通猛烈的劈砸。五个回合下来,在一片鬼哭狼嚎中,早有三四十名敌人受了重伤,十来个轻伤,其中包括四五个十夫长。

这时候敌人依然没有退却的迹象,死死的盯着刀子却又无可奈何,与天霸短暂的对峙中,一个十人队开始将注意力转移,很快将打飞石的傒吾候围在垓心。傒吾候不慌不忙地拎起石斧应战,可是他搏杀技巧一般,直接是定点战斗,身后的几个敌人见状,就抡起兵器向他后背偷袭砸来。

傒吾候正招架前方的敌人,哪里知道身后的危险?独孤天霸也没在敌人丛中,无法分心观察这边。就在兵器快要砸到傒吾候的背部和后脑时,突然传来一声长啸,千钧一发之际,偷袭傒吾候的几个敌人、瞬间就被一巴掌拍飞出好远。接着又是一巴掌,将前面的几个敌人拍飞,直接为傒吾候族长尽数解围。

“白虎崽!”傒吾候惊喜地大叫一声,顿时才知道刚才自己有多危险,不禁冷汗直冒。巨大的白虎崽又继续冲入敌阵,一巴掌便是几个敌人飞出。独孤天霸也瞟见白虎崽杀到,当即也是大喜,暴喝一声继续战斗。

此时的敌人见他俩有白虎巨兽相助,而且威力惊人,哪里还敢再战?于是有力者搀扶疲倦,轻伤者携手重伤,伴随着嗷嗷惨叫,一并向后迅速撤离。跑得早的算是安全了,跑得慢的和被打翻在地的,只恨自己少生了两条跑路工具。

白虎崽早已不是好杀的主,自然处处手下留情,这才没将对方拍死。看着敌人一对对狼狈逃去,傒吾候立刻笑逐颜开,然而独孤天霸并没有多高兴,只听他担心地说道:“这些人觊觎我们的宝刀和圣图,如今算是被盯上了。今此一战,没将这些苍蝇尽数杀掉,以后怕是再无宁日了。”

傒吾候也大概明白他说的话,也皱起了眉头,说最好的办法就是搬家转移了。天霸想了想,认为就算是搬家转移,未必能够找到合适的水源,有了水源还得找木材盖屋,即便如此,早晚还是要被那些苍蝇盯上。最后,天霸把作出决定,既然有白虎崽陪伴,索性坚守基地,不动如山。

傒吾候点点头,旁边的白虎崽就站着一动不动,呆呆地看二人说话,就像能听懂一般。他俩说完后,敌人已经不见踪影了,于是便带着白虎崽赶回树屋小院。

之后相处的日子,二人也渐渐明白天地的许多情况,包括人的平均寿命只有十岁,公元纪年至少是八千以上等等。傒吾候也非常羡慕眼前的两位太古巨神,不仅是武术,还有他们的学识。于是这位年轻的族长便拜二人为师,空余的时候,除了带着族人跟独孤恩师学武艺之外,他还努力地学习二人的文字语言——太古华夏文。

无论是练功还是学语言,傒吾候都有着很高的天分,由于双方的发音语感都很相近,他也很快能跟二巨人用华夏语交流了。独孤和钟离不禁大喜,天霸还叹道,真不愧是圣贤之后,天分竟如此出类拔萃,他日必成大器啊!自此,教授傒吾候练功识字便成了二巨人的任务,天霸还弄出一块块木板,在上面用炭条写出一个个字,作为傒吾候每日的识字功课。

至于族人们,傒吾候要求孩子必须文武兼修,壮年必须练武,他的目的很简单,至少以后再遇到敌人时,就算有巨神独当一面,他们或多或少都能帮上忙。自此,在傒吾候族长的严格督促下,族人的青年孩子们都不敢有一丝偷懒,每天都跟着傒吾候族长一起练功学习。

为了让族人们修文学武面面俱到,独孤和钟离商量了一番,最后决定,族人们早上学武,下午学文。每天清晨,趁着天气清凉不热,天霸开始给族人们传授武艺。至于下午的课程,由钟离姑娘教授单字的发音和意思,而天霸读过不少典籍,文学不错,就由他来讲解语法和句型。

话说震旦廷帝国这一年出现了罕见的平静,东方和北方的边境战事稀疏,驻守的军民能够自行应付。至于国都阇卫城中,由于阿逸法师的到来,轩辕禹贡大帝就把文治的任务交给阿逸。禹贡大帝原本是让太子殿下同阿逸法师一起担任,可是眼下,须弥山浮屠还在建造中,太子轩辕行深殿下作为监工,整日忙里忙外,哪里抽的出身。

须弥山浮屠自奠基后,每日由行深殿下监工,工部长宇文楷分配指导,一开始工程进度本就不慢。渐渐的,有大威神敕造须弥山浮屠之事,国中几乎所有百姓都知道了,于是都纷纷赶来帮忙。路远实在来不了的,直接就捐出些粮食给州县,说是为须弥山浮屠尽一份微薄之力。

可是,没有上级的允许,州县小官哪敢擅作主张收受民脂民膏呢?于是都告诉百姓们,国人盛情如此,小官自是感恩不尽,然而没有圣皇和户部长的指令,我等决计不敢收受,望国人予理解。百姓们知道小官为难,就推选出一位代表,自发组成捐粮会,然后将粮食纷纷运入阇卫城。

禹贡大帝得知此事,本打算拒绝,让百姓将粮食推运回去。可是仔细一想,他们中路近的还好,路远的可就折腾了,想了好一会儿后才作出决定,于是传令下去:

“既然国人殷勤如此,那么粮食一概收下,作为浮屠建造的物资,并按照州县出处记录在简。至于近古以来天下赤地汤火,甘霖难逢,生民不易,所以国人捐来的粮食,就严格按照震旦廷帝国租税制度等量抵消。此后若有捐粮者,平均每户不需超过一两,朝廷加派巡检使严查各州县,若有逼民捐粮的小人,可交于刑部处理。最后,寡人向所有捐粮国人表示深切的感谢!”

就这样,哪怕是限制了捐粮,阇卫城捐粮者仍然源源不断。禹贡大帝便将捐来的粮食交与太子,行深殿下看到了捐来的粮食,不禁感到任重道远。

这些日子以来,孤独园总是有义工陆续赶来,行深殿下按照他们的擅长,分成技工和役工,然后编排成许多小组,交与工部长作细致安排。工部长宇文楷又将这些小组各各分工调配,按照阿逸法师画成的图板,然后一一建造,哪儿的速度慢了,就加派人手增援。

渐渐的,义工越来越多,有好些都是打老远家里早晚来去,行深殿下知道后,便在孤独园工地的旁边支起一座座木棚,以供众人休息。为了鼓舞大伙的干劲,他也干脆住进木棚,与众人进退一心。由于捐来的粮食较多,再加上国库供给,所以义工们每日三餐全包。

话说阿逸法师除了必要的上朝议事外,这段时间已经不再四处奔走,整天都在腾蛟起凤轩教授学仕们,为帝国培养人才。闲暇的时间里,禹贡大帝总会走进文轩,与众学仕一起听阿逸授课。阿逸法师上起课来了一丝不苟,他学识渊博,思想深远,每次大帝听他授课,都会想起已故的尚父巢公。

转眼东渡队伍已经离去两个多月了,忽一日,文轩学仕都在忙着其他任务,阿逸心想,这些时日以来都泡在文轩中,今日难得宽余,于是想着放松放松,便在文成武德殿中兜转。宫殿不大,屋舍都很精简,很快他就来到了一个浅水池边,发现里面养着一只乌龟。

那只龟看见了阿逸法师后,背上自觉浮现出了一幅图。阿逸是见过这图的,不就是一直以来留传的图谶?瞬间就知道这是巢公进献来的灵龟。可让他感到奇怪的是,听臣僚说过,灵龟的图只在巢公和圣皇面前浮现过,怎么今天就再次浮现了呢?

阿逸不解地朝四周看了下,的确没有别人,想了好久都想不通,于是所幸不想了,当下就静静地看着灵龟。

只见这只灵龟正使劲向池壁爬去,一次次滑落又继续,如此不断坚持。阿逸明白,这灵龟应该是呆腻了小小的浅水池,想爬出去解解闷。看着它一次次滑落,阿逸就想帮它一下,双手轻轻托起灵龟,不料灵龟在半空使劲一挣扎,顿时就从阿逸法师的手里滑脱,四脚朝天掉在池中。

看到灵龟尴尬的动作,阿逸想给它翻身时,陡然发现灵龟的腹部似乎还有图案。一开始阿逸还以为是龟腹的纹路,可定睛一看,发现那图案的颜色与本体的纹路有明显的区别,并且还会忽明忽暗地浮动。

阿逸法师这时大喜,赶紧去找禹贡大帝,说灵龟的腹部还有图谶的事。禹贡大帝此刻正在自己的办公之所——宣室,刻弄着一大块木板,这是一块震旦廷山川地貌图,经过了帝爷、先帝和禹贡大帝三代努力,让各地小官将辖区内的山河地形刻成图版,然后一一送到都城,再由地理不错的官员全部誊录在大木板上。

由于绘制山河图的小官能力不等,所以送来的几乎都是些有出入的碎片。甚至有好多地方的小官,因为缺乏刻画的功夫,至今仍未送来山河图;有些地方小官还特别敷衍,随便刻几下就交了上来。大帝见大板图上的事物疏密不等,并且还有大片大片的空白,总是经常感叹,要是能有一张详细完整的震旦廷山川地貌图,那该有多好啊!

大帝也想过,将绘制山河图的任务交由年轻的阿逸法师,毕竟他有万里神行之术,可即便如此,绘制山河图的任务,岂是一人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况且阿逸法师身负帝国文治的重任,将来必是接替国相的最佳人选,让他去绘制山河图,未免也忒大材小用了。

禹贡大帝正在犯愁中,听见有人敲门,开门一看是年轻的鸿胪大学仕阿逸,瞬间就愁容顿消,赶紧让阿逸法师入座。虽然那时候的震旦廷属于世袭制的帝国,不过与传统的封建社会有很大的差别,至少在礼节上就没那么苛刻,就算是平民,见到大帝也无需下跪行礼,至多拱手鞠躬也就行了。

阿逸进了宣室,大帝见他面露喜色,连忙问是怎么回事,阿逸便将灵龟腹部还有图谶的事说了。大帝也是一阵惊喜,遂与阿逸出了宣室,来到池边。

此刻那灵龟仍然四脚朝天,然而它竟然没挣扎,见大帝和阿逸法师到来,腹部的图案又变得明亮了许多。大帝看着灵龟腹下的简易图案,想了许久也不得要领,于是赶紧问阿逸,这片图案应该作何解释。

阿逸思索了小刻,慢慢说道:“此灵龟背面皆白,而胸腹皆呈青绿色,前者相爷法师解出背面的图谶,说机缘当往白陆去寻。而这片图谶位于腹部正中的下方,依小僧看来,这番机缘自然是在青陆了,而且按照上北下南的基本方位,图谶处于腹部以下,小僧认为应该是在青陆之南,而且不会在国中。”

大帝满意地点点头,他也知道,若是机缘在国中,当地州县早就应该报来了。接着又问鸿胪学仕阿逸道:“法师再看看此图,能否端详出图谶的内容呢?”

阿逸沉稳地说道:“虽然历来的图谶都是晦涩难懂,然而小僧曾学过古人的许多符号,自然不难解出。这片图谶由三个部分组成。其中一个是圆圈加箭头,这是男性的标志;其中一个是圆圈加十叉,这属于女性标志。此外还有一个小的,一竖的上面加一个小圆点,小僧所学的符号中没有这个,倒像是一柄法杖、或者应该是孩子吧?”

大帝听了,说暂且不论是法杖还是儿童吧,至少已经明白了个大概。之前背面的图谶是三个什么东西,如今正面也是三个,再根据尚父巢公的四七偈言,想必正面图谶十有八九是三个人,其中至少有一男一女。

阿逸看着图谶,听大帝此番推理,也赞同地点点头。接着他又向大帝提出一个要求,说“观此灵龟身上再无图谶,将它继续圈养起来就如同囚禁,既然它已经完成使命,也算是功德圆满了。依小僧看来,不如将灵龟放生吧?”禹贡大帝再检查了一下灵龟,确定再无图案浮现,于是就答应了。

翌日朝会中,禹贡大帝向群臣们说了新发现图谶之事,命群臣商计,如何寻得机缘,大臣们自然也很快得出了结论。先是文傅贾谊生、文保李卫功二人争相前往,理由是既然东渡由文师绝尘法师冒险,那么二人作为帝国三师,也应该为帝国效劳。

接着吏部长晏平子婴、礼部长叔孙博也站了出来。晏平子婴说三师如今年迈,不如让他率队前往南方。而叔孙博说,此番机缘极可能是三位圣贤,自己作为帝国的礼部外交官,自然有义务不辞劳苦,迎接回国。

最后是兵部长百里休戈说道:“大帝,丞相等法师前番东渡沧溟,虽然险阻重重,不过有白象灵使一道卫护,并且大威神也说了可保万无一失。而此番不同往日有威灵相助,况且根据威将军王兼所述,南方多丛林锯草、食人猛兽,危险自不亚于东渡。所以依臣看来,还是臣亲自前去为好,如若不放心时,可让威将军同行,毕竟他对南方地貌最是熟悉。”

而一众武将的意思是,无论大帝派谁作代表,他们都甘愿作护卫陪同。

大帝先是拒绝了李卫功和百里休戈,原因是且不论李文保已年过八岁,而帝国边关时刻有警,二位必须留在朝中拟定作战事宜;至于晏平子婴,朝中大小臣僚的升迁、降谪都得有他参与斟酌,自然是去不成;而文傅贾谊生呢,除了要负责着文轩学仕的考核任用之外,他年纪已近九岁了,如何去得?

按照禹贡大帝的意思,最合适的人选就是礼部长叔孙博了,于是打算就此定下。然而此刻鸿胪大学仕阿逸上前说道:

“大帝,依图谶看来,此番机缘位于南方,而且远在震旦廷国土之外,若令叔孙部长去时,即使用武将卫护,难免会受它国刁难,或者猛兽攻击,若有闪失,实为帝国不幸。依此看来,还是由小僧独自力行吧!这样会更快些,就算遇上刁难攻击,料他们也追不上小僧的速度。”

群臣看着年轻的阿逸法师,都不住地小声议论,“对啊,我等怎么就没想到呢?”“鸿胪学仕去会更好呢!”“是呀是呀!法师有大神通,由他前去更妙!”……

大帝思考再三,虽然鸿胪学仕教学任务繁忙,不过机缘事大,不容耽搁,而法师精通太古华夏文,又带神行之术,确实是无与伦比的最佳人选。就这样,二次寻缘使者便由阿逸一人独自代劳了。

第二天一早,大帝与群臣在外城与阿逸法师道别,说学仕应当早去早归,勿令我等挂念,阿逸也谦恭地向大帝群臣一一道别,然后随意地迈出步子,顿时就飞一般地往南方去了。

阿逸法师带着那只灵龟,一路飞速南行,很快就到了大江北岸,将灵龟放入水中。灵龟一入水,立刻就原地转了三圈,然后摆动着四肢往深处去了。

见灵龟消失在大江中后,阿逸法师发现江岸的芦苇没有毒齿,于是就折断一根放入江中,自己就踏着芦苇渡江。阿逸的神通虽没达到海面行走的境界,然而借着芦苇渡些江河川泽自是不在话下。到了对岸,他把长棍一般的芦苇拾起,提在手中继续赶路南行。之所以要带上它,毕竟不是每条河流、都能轻易找到芦苇。

一路上,阿逸翻山越岭,风餐露宿,遇到江河阻拦就以芦苇当船,渡过彼岸,不到三日工夫,他就出了震旦廷国土。于是阿逸开始倍加小心,毕竟在佛法修行中,神通仅仅是用来为大道助缘的外物,并不是修来炫耀和威慑他人的。为了不惊扰旁人的生活,大德们一般不会将神通轻易示人,所以平时见到的人也都极少极少。

为了尽量避免它国之人看见,阿逸法师总是选僻静的山林赶路,虽然总是碰上高大凶恶的猛兽,不过这些危机对他来说,简直就小菜一碟。每一次猛兽扑来,阿逸只消将身子轻灵闪避,然后跑出,就算来上一群猛兽依然拿它没辙。

到了有人的地方,阿逸想到可以找人打听打听,于是收了神通,来到人前,然而才一开口说话,就发现双方语言不通,无法交流,于是只好作罢。行了十来天后,只见人烟越发稀少,丛林荒原不断变多,阿逸也开始有些茫然了,虽说机缘在南,可这南方天大地大,究竟何处寻得?

可无论怎样,阿逸都没想过放弃,毕竟这是大道对他的考验和历练,于是茫然过后,阿逸又鼓足了信心,继续寻找。眼看着日子一天天过去,机缘之事依然没有任何进展,好在阿逸法师的心性修为深厚,并没为此而感到慌乱,机缘机缘,也就是一切随缘了。

这天黄昏,阿逸来到一片丛林,发现一棵大树之上,似乎有一个巨大的鸟巢,当下他就轻轻一跃,攀着枝条迅速往上爬。到了上面,才发现这并不是鸟巢,依据很明显,且不说上面搭得平整,就说拴住树枝的藤条吧,全都打着牢固的死结,试问除了人类,还有什么动物具备这手法呢?

赶了一天的路程早就疲倦了,于是阿逸将包袱一放,和着水吃了些干粮,然后舒服地躺了下去,由于旅途劳累,很快就睡着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阿逸被一阵悠长的嗷呜声惊醒,他第一个反应就是——巨狼!没错,透过皎洁的月光朝树下望去,正是一头头比人还大一倍的恶狼,它们紧紧地包围着大树,眼睛就像一盏盏小绿灯。

看到此情此景,阿逸心想这下真是穷途末路了,若是天明,这些畜生哪里奈何得了他,可眼下他正被狼群死死包围,困在树上,这可如何是好?阿逸冷静地坐在平台上,思索逃生之法,看了看周围的树木,想想能不能攀条越树逃生。可这地方丛林稀疏,树与树之间都离得好远,就算是猿猱也无法过去。

所有能想到的法子都想了,反正就是行不通。阿逸法师打量着树下,虽然自己逃生无路,不过巨狼们也不会爬树上来,当下至少是没有危险。他心想,“这些畜生在树下徘徊,倒也可以为自己做保镖,管他呢,先休息好再说。”于是阿逸继续躺下睡觉,全然不顾树下的巨狼嗷叫。

到得天明,阿逸又睡了个安稳觉,睁眼醒来朝树下一看,这些畜生还真够执着的,到了现在仍然不肯离开。阿逸法师就跟无事一样,悠闲地喝水吃东西,意思就是:“既然你们要耗,那么大家就拼耗吧!反正我有的是粮食和水,可你们应该不会想到轮流换岗的办法吧!”

就在阿逸慢吃慢喝之际,突然传来了一声长啸,他和狼群瞬间朝声音处望去,只见一头巨大的怪物正迅速朝这边奔来,速度之快,完全可以追上阿逸法师。很快,那头巨大的怪物就到了树下,二话不说就与狼群撕打起来,当然,它不会说话。

狼群天生就是以多欺少的德性,虽然对方比它们高大不少,但仗着自家弟兄多的优势,三四十头一拥齐上,全然不把怪物放在眼里。而怪物也非等闲之辈,一时间打得不可开交。

阿逸见怪物扑来,难说是敌是友,但想起人与畜生本就殊途,当下就打算趁它们酣斗的空档时机,悄悄下树开溜,不过万事都得谨慎,还是先看看情况再说。阿逸看向奔来的怪物,只见它长着五条尾巴一对角,七分像虎三分似豹,体毛几乎是白色,他脑子一闪,立刻想到了五兽之灵,忍不住惊讶地脱口说道:

“咦?这头猛兽……倒是很像太古传说中的天官五兽——白虎之灵,监兵神君。”

白虎之灵!监兵神君!

这八个字一出口,阿逸法师的脑中似乎传来一个声音:“感谢圣僧给予造化,白虎救驾来迟,还望圣僧海涵!”

阿逸法师惊疑之际,下一刻,正在激战的五尾猛兽瞬间变大、再变大,眨眼间就有七八层楼般高大,虽然目前的法力只有全盛时期的一分,不过就这体型,那些狼群宝宝哪里还敢再战?转眼间全都一溜烟跑得无影无踪。

白虎神君靠近树下,背部与阿逸法师的位置一般高,接着传出意念道:“圣僧一路辛苦了,快上白虎之背,我带你去该去的地方!”

阿逸法师此刻已经不再惊疑,谦恭地向白虎神君说道:“白虎神君,小僧并不是什么圣僧,叫我阿逸就好了!”

“好的,阿逸法师!”白虎就萌萌地传来言语。紧接着,阿逸收起包袱,攀着虎毛上了白虎之背,抓紧虎毛说了句“白虎神君,可以出发了。”白虎听到后,立刻迈出步子,逐渐加快速度,载着阿逸法师往树屋院落处驰行而去。

原来阿逸栖息的那棵大树,就是独孤天霸与青龙凡胎大战、然后钟离不昧为它封正的地方。昨天夜晚,白虎正在窝棚里休息,突然眼皮一跳,顿时惊醒后,觉得自己必须往这边走上一遭。那时候白虎还是普通的畜生道动物,意识难免模模糊糊,至于所来何事不太清楚,也想不起来、是不是梦中有人告诉自己,反正就是得过来一趟。于是趁大伙都在睡觉,白虎独自开了院门,向这边跑来。

白虎神君边走边回答阿逸的疑问,阿逸逐渐明白了些事情的原委,从天官五兽到月光菩萨,青龙白虎赎罪轮回,再到二位太古圣人救命,最后介绍了守图族人的情况。

白虎的速度越来越快,阿逸法师逐渐感到疾风扑面,两边的荒野丛林迅速往后退却,翻过山岭又越过干河,终于在下午时分,回到了树屋院落的门前。

正在忙活的族人看见变得巨大的白虎崽,立刻就下了一跳,幸好白虎神君给他们及时传达意思:“各位别怕,我就是你们所说的白虎崽,原本是太古天官五兽之一,只是后来犯了杀人之罪,方才堕落凡胎进入轮回。如今我已授封正位,回到神职了。背上这位便是北方天国的鸿胪学仕——阿逸圣僧!”

众人听了都不禁大喜,立刻跑去禀报二位巨神和族长。独孤、钟离、傒吾候三人听族人说得语无伦次,什么白虎崽啊,不是,变大了,很大很大……族人因为过于激动,话说得都不利索,于是不说了,拉起三人就朝门口跑去。

三人见到巨大的白虎崽也吃了不小一惊,白虎神君再次将意思传来,三人这才舒了口气,钟离不昧吃惊地说道:“一直以来都觉得白虎崽不是凡物,想不到竟然就是传说中的天官五兽、四象之灵白虎神君!”白虎神君立刻会心地朝众人点点头。

接着独孤天霸说道:“天国圣僧万里到来,一路辛苦了,还请到院中休息,我等未先得消息,迎接不周,还望见谅则个!”

阿逸在虎背上,听见二人竟然说的是太古华夏文,便已经知道了来历,想到图谶中两个大的图案,就是二位太古华夏人不假了;至于小的那个,无疑就是贤人傒吾候族长。当下也是大喜过望,于是赶紧回说道:“不敢不敢,太古圣人们如此厚爱,小僧倍感受宠若惊。”

这时候白虎神君将体型变小了一倍,阿逸法师立刻从虎背上轻松攀下,进了院门。白虎神君见阿逸法师已经下来,仰天长啸一声,扭头往外面一阵疾奔,就到处溜达去了。

白虎喜欢外出的情况,众人早就习惯了。阿逸法师看着白虎神君的背影有些担忧,钟离不昧笑着告诉他道:“阿逸法师不必担惊,白虎一高兴就要外出游玩,晚上之前它自然会回来的。”

阿逸连忙应声,一一跟三人打了招呼,在三人的带领下走到大树旁,那里有他们用树木做成的长凳和桌子。三人都坐了下来,这时候族人们端来了泉水和果干,以及热腾腾的稊稗粥,用来招待阿逸法师。阿逸到现在还没吃上午饭,腹中早就谦虚了,当下便不客气,一声感谢之后,随缘地接过族人们端来的食物,见全都是斋食,便慢慢吃喝起来。

三人也端起食物,陪阿逸法师随便吃着。待法师用过了午饭之后,族人们将碗筷收去清洗,三人就同阿逸坐在凳子上,他们的情况白虎已经告诉过法师了,当下就听阿逸将来由慢慢述说。

于是阿逸从巢公进献灵龟开始说起,自龟背图谶浮出,轩辕禹贡大帝敬贤,到大白象和威神渡劫行者出现,以及三造须弥山浮屠,六次东渡沧溟之水,最后说道自己发现灵龟腹部还有图谶,以及南行的途中受困,无意中封位白虎神君。用了两天两夜,才把这些事情详细地说完。

三人听了后,才知道原来震旦廷帝国如此美好,阿逸法师身兼万里神行之术,真是令人羡慕至极。独孤和钟离二人竟没想到,那位用月轮豪光送他们过来的人,也就是敕造须弥山浮屠的威神——渡劫实叉难陀行者。并且渡劫行者还说他们是劫缘之人,原来竟是如此。只是不知道东渡白陆的队伍、他们会寻到哪些人呢?

阿逸又说道:“震旦廷帝国三代君主,一直都在寻找太古真文,根据巢公传下的偈语,说配合图谶就能找到机缘,如今算是明白了,小僧南寻的机缘便是二位太古圣人和族长贤人。眼下苍生尽没火宅,不得出离,当真是苦海无涯,还恳求大家跟我回震旦廷帝国吧,一起助我后伸张大道,共同救拔罪苦众生!如此一来,小僧阿逸先代当世众生向各位跪下了!”

独孤天霸手疾眼快,见阿逸法师将身子一缩,立刻闪身上前托住法师,不让他跪下,然后说道:“阿逸圣僧万万使不得!否则可就陷我等大逆不道之罪了!”旁边的钟离姑娘和傒吾候见状,赶紧答应了阿逸法师,阿逸这才将身子站直了。

族人们自然追随傒吾候族长,此时就看独孤的意愿了。独孤想了下,虽然自己已看破空花尘世,但独自留在这里,随时都要提防入侵的敌人,虽然对付这些家伙不难,但时间久了难保万无一失。再思考阿逸法师所言,震旦廷帝国当真是人间乐土,将族人们安置到那里会更好些。况且,自己也作为造化指定的机缘之人,少不得要为这片世界撑起一份担当。……

可是,自己真不想再回到人群中了。

独孤天霸反复地想着,心里特别矛盾,从午饭后一直想到傍晚,还是难以决断。最后,他告诉阿逸法师,说聚散皆是缘,离合总关情。既然一切都是缘法,那自己索性就听从造化安排了……阿逸法师听了后,觉得这个主意倒是很好,果然是去留随缘。

于是,独孤天霸从兜里取出一块硬币,告诉大伙硬币有字的是正面,有花则是反面,随即说道:

“正面去,反面留。”

说完将硬币使劲往高空一抛,众人都绷紧神经看向硬币,等待掉落结果。只是不知道,硬币落地后究竟是正还是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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