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回
树屋小院的空地上,众人目光所向之处,便是被独孤天霸抛在空中的硬币。
族人们都明白,没有这位文韬武略的巨神,恐怕他们早就灭族了。接着独孤巨神又带领他们一起建造家园,以及传授文字和武艺,这些时日以来,他们就像漂泊的船儿、南飞的大雁,突然找到了避风港和归宿,尽管相逢日短,然而其中的温暖快乐、足以将岁月融化。
如今,若硬币落成背面时,独孤巨神就会与他们挥手告别,以后便是天南地北,逢聚茫茫了。虽然大家都明白,独孤巨神有自己的思想和追求,不过他们还是不肯就此分离。
于是族人们都迫切希望、独孤巨神能够与他们一起同行,到传说中的人间乐土震旦廷帝国去。此刻族人们一个个都绷紧了神经,不断祈求道:“正面!正面!”
一个简单的抛硬币动作,若换在平时也不过是几步路的时间而已,可今天却不同,因为它决定着众人顶梁柱的去留。只见族人们包括钟离不昧、都把心提得老高,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硬币……多么希望这是一块两面有字的硬币啊!
阿逸法师也默默看着空中的硬币,只不过他现在已是静若止水了,因为他能读懂天霸的心思,那是一种“世路如今已惯,此心到处悠然”的境界,阿逸就算是为苍生请命,当下也不再强求。
就在硬币到达最高点时,突然传来一声呼啸,刹那间就从围墙外飞来一个巨大的怪物,一把将正在掉落的硬币抓在手里,然后身子轻灵的一落,就稳稳地立在当场,速度之快,一切动作都在电光火石之间完成。
众人这时候才发现,那跃过围墙而来、一把抓住硬币的正是白虎神君。紧接着,白虎神君看了一眼掌中的硬币后,下一刻,又将硬币一把拍在地上,然后传出意念道:“各位,正面朝上,看着办吧!”
众人觉得很不可思议,短暂的沉默后,钟离姑娘和傒吾候族长立刻跑上前去看看,发现白虎说的不假,于是都大声叫道:“正面!”族人们听了,也跟着欢呼起来。
天霸此刻的心情无比尴尬,他自然不需要上前观察,因为硬币已经让白虎捣鬼了,不知道自己该算喜怒哀乐中的那一类。好一会儿才尴尬地问道:“白虎神君,这可算哪门子事呢?”
白虎呆呆地看着独孤天霸,传道:“对不住了太古恩公,我等天官五兽早在四千年前、就领受月光菩萨嘱咐:全力配合机缘之人,为扫清邪恶而并肩作战,以迎接新一轮的增劫。所以白虎今日,只好擅作主张决定恩公去留,多有冒犯之处,还望恩公恕罪则个。”
天霸看着白虎神君,怎么也没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他正打算说这不是天意而是人为,可转念一想,白虎神君可是属于天官五兽之一啊!是神仙一类而不是人。独孤天霸呆呆地站着,一动不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这时候阿逸说道:“其实哪有那么多听天由命呢?所谓天意不过是一场场缘法,而缘法也是由人们的万千意愿构成,于是才有了大道。眼下既然事已如此,太古圣人还有何想法呢?”
听阿逸说出大道二字,这时钟离姑娘突然想到些话语,于是说道:“对啊独孤大哥,佛家说小乘自渡,大乘渡人。虽然独处山林不失为一种境界,可这种方式也不过是所谓的小乘知见;而我觉得大道应该是和光同尘、自利利他,所以释迦牟尼佛在世时,就没有独处山林修行,而是在尘世中到处说法,渡化众生。”
听了阿逸和钟离这番言语,独孤天霸顿时茅塞顿开,也想通了许多,的确,作为机缘之人,如果仅是来此绝境避世,那也太对不起造化了。他不是啰嗦之辈,下一刻就说出了四字:“愿意离开”。他又征求阿逸法师的意见,说能不能再多住上几天,毕竟还真有些舍不得这里。
阿逸说当然没问题,至于什么时候启程,就由二位太古圣人和族长贤人决定。白虎神君也表示,出发之日,由它背负大伙一起北行,那样不仅安全,速度也会快些。于是,所有人都暂且就小院住下,等待数天后的启程。
因为有白虎神君坐镇,那些觊觎宝刀和圣图的部落暂时没有前来惹事,寂静的山地丛林中,树屋小院就像一个安宁的世外桃源。因为已经决定离开,所以他们再不必继续完善家园了,接下来的日子,独孤和钟离二人继续教族人们学武和识字。
白虎神君每日出门在外,为了启程时让众人少受些颠簸,以及出行路线尽量不惊扰旁人,它这些日子都在探查合适的路线,每一去就是两三天。
阿逸法师每日打坐完毕,都会与族人们聚到一起,共同学习太古华夏文,他智慧超凡,直接是过目不忘,哪怕是些极为生僻的汉字。二人见阿逸法师慧根如此出类拔萃,便在空余时间里,不仅教阿逸更多的文字,还有许多儒道两家的文章。
对此阿逸觉得如获至宝,学习得非常用功。每学完一篇文章,他都能流利地背诵下来,并且也能够做到逐字翻译。几天下来,阿逸就已经学了不少文章。
天霸见阿逸法师天分极高,一点就通,于是非常兴奋,不知不觉就教上瘾了,除了儒道文章外,天霸还加了许多成语典故。每天族人送来了食物,他俩总是迅速吃完,然后立即投入学习。仅仅几天时间,阿逸的学识堪如飞升。
这一天,白虎外出打探路线还没回来,众人们由于白日里累得疲倦,夜里都睡得十分踏实。独孤天霸依然睡在树屋上,阿逸法师为了方便学习,于是便跟天霸睡在树屋。
直到深夜时分,独孤天霸也迷糊中嗅到一股烟熏味,突然脑子传来两个字——不妙!瞬间就坐起身来,迅速穿上衣服后,立刻打开窗户查看情况。
刚打开窗户,就看见树下一片明亮,接着就扑来一阵浓烟,天霸被呛得咳嗽了几下。再继续看去,只见围墙和好几间屋子已经着了火,正在熊熊燃烧。“原来是那些贼人放的火,这些贪婪鬼,到现在还不肯死心。”
这一刻,旁边的阿逸法师已经被惊醒,穿好衣服就来到了窗前。看着燃烧的大火,他俩对视一眼,下一刻不待商量,迅速出了树屋,爬下绳梯,赶紧挨个敲门,将其余人等一一叫醒。
正在熟睡的钟离姑娘、傒吾候被叫醒之后,发现家园已经失火,便迅速赶到独孤和阿逸身边。十二位族人陆续被叫醒后非常惊慌,出了屋门,都紧紧地靠在独孤巨神的后面。这时天霸问傒吾候:“族人们都出来了吗?”傒吾候点了点数,说道,都出来了。
“你们的东西带出来没?”天霸继续问道。
傒吾候知道他问的是圣图,于是答道:“回巨神,已经带出来了,不曾被烧坏一丝。”
接着天霸又分别问了阿逸和钟离,是否有贵重物品落下,阿逸法师说他一个出家人,不爱珍器重宝,仅有的一只铁碗也是随身携带;钟离姑娘说她起来后,已经命令族人们将存储的粮食搬了出来。
“看来情况不是太糟,只是烧毁了家园而已。”独孤天霸庆幸道。
这时候钟离姑娘问他:“我们是不是弄些泉水来救火呢?”天霸摇了摇头说:“这么大的火,那眼清泉也不过是杯水车薪。”
傒吾候又问道:“敌人应该就在外面,是不是要出去应战呢?”天霸思考了一会儿,说道:“至少需要等到火势小些,现在敌人在暗,我们在明,况且他们还有弓箭,难免会有所伤亡……”
天霸正说话间,忽然身后一阵虎啸,大伙都明白,是白虎神君赶到了,顿时就放下心来不再担惊。白虎刚一停下,就叫大伙让开条道,由它来应付敌人。于是众人立刻让出条道,看白虎神君如何退敌。
白虎神君没有冲上前去,只见它深吸口气,然后朝院门处一吹,将那些燃烧的树木立刻吹成小段,尽数向前面飞去。下一刻,外面就传来了鬼哭狼嚎的叫声,接着是一片慌乱。
“如今我已归正位,作为天官五兽之一,是不可以再杀害人类的,哪怕他们都是恶人。今天实属情况紧急,不得已才将敌人烧伤……看来天意如此,我们得启程出发了,法师、巨圣、族长,以及各位族人,快到我背上来吧。”白虎神君这时候用意念说道,接着将体型变小了些。
天霸说了句:“天意如此”,下一刻不再迟疑,便砍下一段绳梯,率先爬到白虎背上,然后系好绳梯叫众人上来。阿逸、钟离和傒吾候三人都互相推辞,于是便让十二位族人先上,并将粮食、水等物品递去,接着是傒吾候和钟离不昧相继上去。最后是阿逸法师,只见他轻轻一跃,三两步就到了白虎背上。
“神君,我们都上来了!”天霸说。白虎也回应道:“那各位可坐稳了!”语毕,白虎又将体型变大,然后迈动步子朝前走去。火光中,那些敌人看到白虎已经变得这般巨大,都避得远远的,哪里还敢上前?
钟离姑娘和傒吾候等族人,一直扭头看着正在燃烧的树屋小院,想着生活了那么长时间,这一离去还真有些不舍。而天霸跟阿逸就只回头看了一眼,然后双双调回头来,顾自学习起成语典故。出了稀疏的丛林后,白虎逐渐加速,箭步如飞,很快就看不到树屋小院的一丝火光了。
夜色朦胧中,四围山色里,除了迎面的风声,世界全是一片静悄悄。钟离姑娘有许多感慨,最后都熔化成轻轻的一句:“再见了,树屋小院。”
……
再说白陆这边,端木贡生和绝尘法师一干人等,正在波罗捺鹿野苑中,等着与巴斯达帝国王子摩诃纳波道别,然后启程返回青陆震旦廷。大白象整天就在苑中转悠,好不逍遥自在。玄武神君呢,成天就隐匿在清水河底,一动不动。
他们就这样等待着,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间将近一个月了。慧行比丘和坚勇比丘带着族人们,每天都出去寻找些谷物和果子,将多余的果子切片晒干。鹿苑里自然生长的谷物和果子与外面不同,谷物非常饱满,味道比震旦廷国中的粟米还要好吃,果子不仅硕大,而且甘香可口。
这一天清晨,宽敞的木屋中,绝尘法师正面向三位巨人,恭敬地请教着许多陌生的太古华夏文。归海曦阳和端木犍生都连连赞叹:不愧是帝国丞相,任何时候都不忘记学习。为了让法师能轻易识别文字,三位巨人都手持石器刀笔,在一块块软木上将汉文全部刻得深深的。
木屋外的丛林中,松鼠怪兽正在树上采松子,突然它发现河边漂来一只木筏,上面乘着两个人,其中一个正撑着木篙。于是它赶紧扔了松子,下了松树,立刻向木屋跑去。
木屋中四人正全神贯注地学教,突然门外就传来了松鼠怪兽的吱吱尖叫,归海曦阳瞬间将目光一转,说了句“有情况!”他立刻放下刀笔,正准备冲出屋门探查情况时,松鼠怪兽已经进来了。曦阳发现它的叫声变并不是很急促,于是就放心了。
贡生和犍生也明白松鼠怪兽的叫声,发现不是糟糕的情况,当下就继续教学。可松鼠松鼠怪兽先是在门口出徘徊了几下,接着就来推四人,意思是跟它走一遭。四人也知道小家伙的意思,于是搀扶着绝尘法师,都跟在松鼠怪兽的后面,出了木屋。
到了河边,他们就看见了木筏上的摩诃纳波王子,旁边还多了一个人。曦阳正仔细打量着撑篙之人,因为他手里撑着的不是普通竹篙,而是一杆长槊。让曦阳更吃惊的是,长槊的槊头不是石器,而是明晃晃的镔铁打造而成。
在这个资源耗尽的末法世界里,铁器作为稀缺珍宝,比二十一世纪的黄金还珍贵万倍。就算是像巴斯达这样的大国,能用铁器做兵器,该是什么级别的武士啊!只见他撑船的手法娴熟中带着轻灵,每一下都衔接得密不透风,很快就将木筏划近四人一兽的地方。
“想必三位巨人就是传说中的太古圣人吧!巴斯达帝国王子摩诃纳波有礼了,不能准确预知三圣到来,多有怠慢,恳望见谅则个。”木筏上个头较高的那人双手合十,高兴地说道。
说完,贡生三人已经知道,这人就是摩诃纳波王子了,正在跟他们说话呢。但见木筏上这二人都长得特别魁梧,满脸英武霸气,手执长槊那位武士的个头与绝尘法师相当,而摩诃王子比他还高出半个头。
当下贡生也双手合十,回说道:“王子殿下客气了,将我们与三位法师、安排在传说中的鹿苑圣地相逢,这已经是莫大的礼遇了,快请上岸说话吧!”
摩诃王子当即豪爽地笑道:“好说好说!”于是就与随行的武士跳下木筏,来到四人跟前。端木贡生、归海曦阳和端木犍生三人,下一刻就分别向摩诃王子通了姓名。
“让相爷法师久等了,这些日子父王正出兵打仗在外,留下我来监国,朝中事物繁忙,所以久久不到鹿苑中来,还望相爷法师见谅!”摩诃王子向绝尘法师说道。绝尘法师早就听得明白,当下就谦逊地跟摩诃王子寒暄了一番。
这时,贡生朝松鼠怪兽说了几句话,大意就是让它去把慧行和坚勇二位法师,以及所有族人都叫回木屋,准备不日启程返回。松鼠怪兽虽然不会说话,但也能够听懂三位巨人的意思了,立刻严肃地吱一声,向丛林深处一蹦一跳地跑去了。
小刻之后,王子自然没忘记旁边的武士,于是告诉他们,“对了,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便是巴斯达第一勇士,格萨尔觉如将军,略懂太古华夏文,是帝国百姓心目中的大英雄。”
这位格萨尔觉如将军从一开始就沉默无语,这时候他双掌合十面带喜色,用生涩的华夏文向四人说道:“太古圣—相法师,幸会—幸会!”接着王子告诉他们,格萨尔觉如将军因为信仰佛法,父亲歌利萨斯国王觉得他有些妇人之仁,所以没让他一起出征,而是让他留守都城。
“噢,原来是这样,那太好了!”归海曦阳说完,双掌合十一下,然后就来握格萨尔觉如将军的手。格萨尔觉如将军虽然有一丝疑惑,但看依表情看来对方全无敌意,于是也伸出双手,与曦阳紧紧握在一起。
寒暄了好一会儿后,众人一起朝木屋走去,到了屋内。慧行和坚勇二位比丘以及族人们,早就同松鼠怪兽回到里屋,他们见多了两人,就立刻与族人们端来食物和清水招待。此时已经是中午时分,于是所有人都就木屋中共进午餐。
午餐后,摩诃王子就满脸兴奋地拿起刻满华夏文的木板,津津有味地读了起来,只见他一口气读完了所有的木板。“王子,殿下。”这时,站在后面的绝尘法师开始叫他。
绝尘法师继续向摩诃王子作礼道:“殿下,一直以来大伙承蒙照顾,绝尘不胜受恩感激!前番日子,我等与三位太古圣人已经商量好了,待王子殿下一来,就与殿下辞别归国。”
摩诃王子殿下正拿着一块华夏文木板,若有所思地说道:“既然相爷法师与太古圣人要辞行,我等也不便挽留。不过,摩诃纳波有个小小的请求,不知三位太古圣人是否愿意?”
“敢问王子殿下有何贵干呢?”仨巨人异口同声问道。
只见摩诃王子举起一块木板,面露慈颜,微笑道:“既然三位巨圣是机缘之人,我也从相爷法师处得知了,三圣应该能记住不少佛法真文吧!摩诃想在别离之前,趁父王出兵在外之际,恳请三圣先到国都圣地耶歌城,为白陆中向往佛法大道的人们、传下些大乘经文,不知三圣愿意否?”
三巨人互相对视了一眼,都点点头,贡生便向王子殿下说道这事没问题。于是当下,绝尘法师吩咐慧行和坚勇去找白象使者,就说即日先到圣地耶歌城,到时候大白象自然会通知玄武——北冥玄龟。贡生就吩咐族人们,将必备的物品打包送到河畔,然后准备离开。
很快就到了傍晚,众人们都准备好了,于是将行李等物品搬到河边,见白象使者和玄武神君已经停在河边准备待发,于是众人将东西放到玄武的背上,绝尘法师说了一句:“二位灵使可以出发了。”随后大白象和玄武就缓缓游动了。
格萨尔觉如将军第一眼见到白象使者和玄武神君,立刻被吓了一跳。虽然他平时行军打仗,也没少见些庞然大物,但二位灵使远比那些怪兽大了好几倍,吃了一惊也是难免。至于那三辆木车,仨巨人商量过了,就留下来作为献给摩诃纳波王子的见面礼物,反正回到青陆还能再造。
仨巨人、俩比丘、还有一干族人都扭过头,默默地看着渐行渐远的波罗捺鹿野苑,毕竟在这里生活了好些日子,现在要离开了,心里自然有些依依不舍。随着大白象和玄武神君不断加速,很快就看不到鹿野苑的踪影了。
夕阳西下,月色悄临,断岸千尺,河流有声,果然是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众人都看着宁静的天地,越发觉得心旷神怡,此景只应天上有,凡间复得几回闻?
大白象和玄龟的速度越来越快,很快就出了清水河,来到无人区的旷野了。燥热的空气中,一阵阵凉风拂面而过,顿时就送来了许多清凉。众人躺在玄武的背上,为了不打破这片美好的宁静,说话都是轻悄悄的,和着水面的声音在空气中摇曳。
夜渐渐深了,在一阵阵迎面的陶醉中,众人也陆续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早上,熹微的晨光照射到每个人身上,将他们一个个都催醒,往两边一看,发现已经到了圣地耶歌城,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到的。原来,大白象和玄龟二位灵使到达城中时,感受到众人正在休息,为了不打扰他们,于是就原地不动,静静等待着,一直到他们自然醒来。
众人搬了东西上岸,由摩诃纳波王子和格萨尔觉如将军带领,一行人跟随着向内城而去。松鼠怪兽活蹦乱跳地跟在众人后面,看着稀疏的街道和人群,再后面是白象使者和玄武神君。巴斯达人见王子领着许多客人来到,后面还跟着三个大小怪兽,都觉得特别稀奇,不断拥来围观。
到了城门处,众人连同松鼠怪兽从城门进入,俩位灵使直接就跨过城墙进入内城。摩诃王子便领着大伙去大殿旁的客居馆阁,将一干族人以及行李等东西都安置好后,这才走上大殿。格萨尔觉如将军就找了处宽阔的空地,安顿白象使者和北冥玄龟。
进入大殿后,好些官员都已经到了,正在等着王子殿下上朝议事。摩诃王子带领着仨巨人和仨比丘进入大殿坐下,官员们看见他们都很惊异,尤其是三位巨人。摩诃王子到前面中间的地上一坐,用巴斯达语言给官员们介绍道:
“这三位是从太古过来的巨圣,到这个世界救济苍生的。”官员们一个个都看向三位巨人,大部分都充满各种疑惑,只有少部分投来了赞叹的目光,并向三位巨人作合十礼。
“这三位呢,是大洋彼岸、青陆震旦廷帝国的法师,到我们白陆做客来了。其中这位长者是震旦廷帝国丞相,也就相当于我们所说的总理。”
官员们这时一个个都变得十分惊讶,他们怎么也想不到,原来世界除了他们所在的陆地,竟然还有一块陆地,真是不可思议啊!
绝尘法师虽然听不懂巴斯达语言,不过单看摩诃王子的手势和官员的目光,也猜到了几分。当下就站起身来,向各位官员行了个礼,那少部分官员也向绝尘法师回礼。
接着他们便开始了朝会,只见官员们都纷纷提出各种问题,之后他们似乎分成了两派,就着问题争论不休。这时候王子立刻叫停,官员们也都静了下来听候决断,摩诃王子仅用短短数句,就说出了问题的解决办法。直到没有任何问题上报时,王子便简单地交待一番,然后让少部分官员留下,就宣布散会退朝了。
留下来的官员共有七位,都是佛教的信仰者,其中还有两位是已经削发的比丘僧人,一位叫富楼弥,一位叫喜舍音。这些人都是摩诃王子殿下的近臣,通常聚在一起听王子殿下说法,因此也通些华夏文。这一天他们被叫留下来,自然也大概猜到了几分,听殿下说太古人要为他们传些经文,都高兴得笑逐颜开。
吃过午饭后,一行人来到了王子殿下的办事之所,这时已经有几个人先到,准备了许多炭条、木板和刀子。
端木贡生看了看这些工具,打算先将字数最少的《心经》抄录下来,于是拿起炭条在木板上开始默写。字体是唐楷,目的是让别人能够清楚辨认。就算是唐楷,贡生写字的速度却一点都不慢,没过多久就将两百六十字的心经抄录完了。
贡生每写完一块木板,端木犍生就拿起刀子开始刻了起来。富楼弥和喜舍音二位法师见了,也如法炮制,拿起刀子小心翼翼地按照字迹刻了起来。
归海曦阳早被格萨尔觉如将军叫到外面,邀请他观察圣地耶歌城的城防部署,以及士兵的操练情况。格萨尔觉如说,这些卫士都是由他亲手操练的,他知道归海巨人深通军事和武艺,想让巨人给他们指导一番。
曦阳先观察了城内外的部署情况,城墙是圆形的,都用黏土捣筑而成,比他略高一些。守城的兵力很少,仅有几十人,这几十人中只有二十来名职业兵,其他都是城里的男丁,因为人手不足,所以许多人都自愿参与城防任务。
白陆这片陆地本来就战事连连,而巴斯达帝国的都城位置得天独厚,除了靠近西碧河外,圣地耶歌城周围本就是一片小平原,而且土壤肥沃,可以生长出庄稼来。也是因为如此,这里就成了众矢之的,经常有邻国趁都城兵力空虚之际来偷袭。
曦阳又登上高台,看了看城外的情况,除了平地就是些比较高的土丘,然后就问格萨尔觉如将军,敌人都从哪些方向来袭。格萨尔觉如将军答道:“只有西部和北部有敌人,东边是大片的无人区,南方因为有西碧河天险,不会有敌人来袭。”
“看来只需要将兵力的重点放在西部和北部”,归海曦阳说道。下一刻,他便让格萨尔觉如将所有守城的军民集合。这时格萨尔觉如取出一枝竹管,用力一吹下,很快就将周围的军队聚来,在他俩面前迅速列成方队,然后一动不动地静待命令。
接着,曦阳又让格萨尔将军叫人取来大量易燃柴草,然后告诉将军,城墙大可不必设防了,只需找数名办事小心的卫士,带上火刀火石,到前面的三个制高点轮流站岗即可。一旦有发现远处有敌情,只需将柴草点燃,敌情越多,柴草就相应增多,以此作为讯号,传给城内高台上的卫士。高台卫士接到讯号,务必第一时间吹响竹管示意有敌情。
格萨尔觉如将军听完后,觉得这办法甚妙,立刻吩咐下去,先找出三名亲信,带上取火工具与柴草。按照归海巨人所指,他们分别向西部、西北部和北部的制高点走去,到了之后就开始站岗了。随后,格萨尔将军又让归海巨人给他指点些武艺。
他俩来到校场,曦阳让将军先走演一趟长槊,以此看看情况,再酌情指点。将军很快就演练完了一趟,恭敬地听候归海巨人的教诲。曦阳见格萨尔将军膂力过人,长槊的核心要领——挑、搠,都练习得不错,唯一的缺点就是刚猛有余,灵巧不足。在战场上,使用长槊最害怕的就是被敌人近身,所以灵巧就至关重要了。
针对这一缺陷,曦阳先为将军解释了一番,然后接过长槊,以长枪的技法走了一趟,将各种挑、搠、扎、拦,以及各种灵活换把,前后策应,全面地走演了一遭。格萨尔将军站在一旁,仔细观看归海巨人的操演,只见长槊不仅扎的准确有力,而且收放自如,攻防兼备,密不透风。
格萨尔将军看得兴奋时,不禁鼓掌叫好,大口称快。曦阳操演完毕,持槊作礼后,将长槊还给了将军,让他再演练一趟,格萨尔将军学武的天分不错,很快就掌握了曦阳所教的要领。就这样,二人你教我学,直到傍晚时分方才罢休。
松鼠怪兽跟人类呆腻了,就跑去跟大白象和玄龟二位一起玩耍。然而二位灵使不太习惯人多的地方,就在下午时,它们就带着松鼠怪兽出了城郭,向无人区的山地深处游玩去了。
第二天,端木贡生见心经已抄刻完毕,接下来就写《金刚经》,同昨日一样,字体依旧是唐楷中的欧体,而且每写完一块都用阿拉伯数字标上序号。而端木犍生和几位小官就在一旁,将写好经文的一块块木板用刀子刻了起来。富楼弥法师、喜舍音法师以及五位官员结束朝会后,都跟着摩诃纳波王子前来帮忙。
贡生一人写字,其余的人刻字,虽然他写的不慢,但始终顶不过人多的力量,许久之后,就有一二位人员空闲着。端木犍生发现刻字的人员有余,于是便放下刀子,将刻好的散乱木板一一排序整理。贡生见还有一人空闲,于是又加快些速度,这样一来,人员就分配合理了。
鹿灵泽小家伙自出生后,很快就学会了说话和走路。看着这个人间天堂出生的孩子,鹿氏族人们无不爱惜,都希望他能跟巨神们学些本领。于是经过商量,他们决定,让鹿灵泽每天早上跟归海巨神练武,下午与两位端木巨神学华夏文。
曦阳也很喜欢鹿灵泽这孩子,这一天天早晨,就让他跟着将士们一起学习武艺。曦阳很快发现,留守都城的将士中,还有一位武学天分极高的年轻将军,名叫章定边,他也被国王留守都城,至于原因嘛,跟格萨尔将军相同。
到了下午,鹿灵泽跑到端木二人跟前,可兄弟二人由于忙着写刻经文,没时间教鹿灵泽识字。这时摩诃纳波王子走了过来,说道:“让我来教他华夏文吧!”说完便牵着鹿灵泽孩子到了一边。鹿灵泽见摩诃王子英武俊美、仪表不凡,当下也十分欢喜,便跟着王子殿下开始学习华夏文。
随着木板渐渐增多,日子也一天天过去。校场也如同往日,将士们以及鹿灵泽孩子、在归海曦阳的教导下,武艺都进步得十分迅速。
这一天凌晨,天还是一片漆黑,高台处突然传来了清脆的竹管之声,将熟睡的归海曦阳和格萨尔觉如双双惊醒。
二人赶紧起身穿衣,举着火把来到校场上,此刻,章定边将军也接踵而至,他们早就吹响了集合令。小刻之后,随着一阵阵跑动,那些军民部队很快就集合到校场,他们手执盾牌兵器,静待将军命令。
根据高台处的卫士来报,西部、西北部各有烽烟燃起,其中西部的烽火最为明亮。大敌在前,危急时刻,曦阳召集格萨尔觉如和章定边二位将军,迅速传达作战计划,二位将军自然也服从归海巨人的调遣。
曦阳的作战计划如下:由二位将军率领大部分军民抵抗西北方来犯之敌;自己则带一个十人队出击西部来袭之敌。二位将军都是巴斯达帝国的佼佼者,听归海巨人只带一个十人队,都有些迟疑不定。曦阳觉得这样分配队伍,似乎对二位将军有些不信任,便再次商量一番,最后决定,归海巨人带两个十人队,其余的都跟随二位将军。
就这样,两路部队很快便分道出发了。
在出发之前,归海曦阳命令手下的两个十人队,除了手中的火把外,每人都预备上几枝没点燃的火把,然后才整装出发。
不一会儿,曦阳领队来到西边的烽火台前,他手持胡杨木大棒,正是在沙漠中弄来的。站岗的哨兵见归海巨神来到,便指着前方的火光让他看去。曦阳看向前方不远处,只见一堆火把正徐徐靠近,那火把的数量,少说也是上百。
看对方离烽火台还有好一段距离,于是曦阳开始安排大伙,先把烽火台上所有的柴草点燃,为一会儿的战斗照明,然后将火把插在地上,唤烽火台那位哨兵,让他每隔十秒左右,便往后面增加一枝点燃的火把。
果然,对方发现了烽火台处的火光,而且似乎在不断增多,先是停了一下。几分钟后,他们才继续向前,小心翼翼地靠近,速度比之前慢了许多。
由于黑暗中看不清对方的武器,也不知道有没有弓箭。这一刻,曦阳思索道:既然看不清对方状况,而且敌众我寡,正面交锋对我们不利。而当下,对方也发现了我们的火光,这样一来,根本不适合打伏击战了……下一刻,他就想到了应敌之策。
归海曦阳连说带比划,依次传下命令:首先,留一面盾牌给烽火台哨兵,让他继续加点火把,以此吸引对方的注意力;然后,两个十人队跟他一起,绕到对方的后面,伺机发动冲锋;最后,当对方到烽火台前停下时,哨兵先见机行事,然后将一枝枝火把扔向对方,以此激怒他们发动攻击。
手下的这些士兵们,虽不能完全明白归海巨人的语言,但他们作为摩诃王子的卫士,自然是能听懂几分华夏文,再加上比划,他们就很快明白了巨人的意思。
交待完毕,曦阳带领着两个十人队,开始摸黑绕道出发了。为了不让对方察觉,他们尽量将距离拉远些,轻手轻脚地前进。他们一直绕到对方的后面,然后悄悄跟进,等待时机。
不出所料,对方终于在烽火台前几十步停了下来,这时听见对方的人群中,有一个站了出来,叽里呱啦地说了一通,曦阳这边谁也没听明白。那人说完后等了好久,就是不见烽火台有所动静。
此时的场面非常安静,静得有些可怕。时间一长,估计是对方按捺不住了,随着人群中一声令下,顿时就传来了嗖嗖的箭矢声。哨兵赶紧将盾牌一遮,只见旁边的好些火把已经被射倒。
既然对方射来箭矢,已经可以确定他们是敌人不假了。当下,哨兵拾起一枝火把,往前方使劲一扔,只听得敌人一片躁动。接着,哨兵又扔来第二枝、第三枝。
敌人这时才发现自己被耍了,前面根本就只有一个人,那些火把都是吓唬他们的诡计而已。于是,随着一声声怒吼,敌人们立刻向烽火台处发动进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