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行犯，王二。涉嫌故意杀人，现在开始审讯。”
——你杀人了。
这是我的声音。
王二很清楚这一点
杀人。
回忆起那斩切的感觉，剑刃上的滞后的粘稠。
“轻而易举”地夺取他人性命。
平常得太过分，实在不像是第一次杀人的心态。
——和斩杀魔兽，并无两样。
不，这不一样。
斩杀魔兽，会带来这种雀跃……
这种从灵魂深处涌出的漆黑愉悦吗？
这明明是只有醉心于战斗斩杀的狂人才会拥有的情感。
——这就是你呀。
那只是本能的自卫反击。
不算杀人。
只是以杀人为手段的正当防卫。
文字游戏。
王二清楚，他在抗拒这个罪名。
毕竟在很多地方无论理由是什么，剥夺他人生命都是无可争议的原罪。
可是他又确确实实没有罪恶感。
异常。
而这个异常最直接的解释，
便来自那不属于自己的力量。
……
……
帝都警察局的审讯室意外的干净，大概是因为这里还要为那些王公贵族“服务”吧。
“嗯……丽丝卡尔餐厅，目击者众多，证据确凿。”
警官刻意把气息拉长了，在已经确认的信息上无意义地重复。
王二明白，他是在走程序拖时间。
为了真正的主角登场。
帝都魔法公安局。
没有引入正常的刑事公诉流程，没有收押而是保持着这种浪费时间的审讯。
好像那众目睽睽之下的行为仍有商量之处一样。
王二没有回一句话，始终保持缄默。
不管说什么都没有用吧。
“辛苦了。”
隔着门传来轻微的温润男声。
不断复读的警官也似得到解脱一般呼出浊气，把捏的发皱的报告放下。
随后大门打开，万倩站在靠墙的一边，而那男人推了推眼镜无言地伸出右手。
警官双手把纸张呈上。
只是刚碰到指尖便燃烧起来。
双方默契地松手，地上徒留一摊黑迹。
花了一个小时赶出来的报告就这样化为乌有。
“极端势力的一次刺杀行动，我们早有预备。”男人及时作出“解释”。
万倩眼中刚闪过一丝嘲讽，望向王二的眼神又多了一份歉意。
“呃……行动干脆利落，干得漂亮。只不过……希望下次能与我们提前报备。”
这样就不会做无用功。
也不会这样的耻辱。
“抱歉，工作特殊。”
听着这毫无歉意的抱歉警官面部肌肉一阵抖动，最后还是颇为“理解”地点头答应。
他们并不是多余的人。
正相反，警察局是必须的。
帝都的人口密度和形势复杂堪称帝国……不，大陆之最。没有海量的基层警力维持治安处理琐事，早就乱套了。
只是，他们自己心里是清楚的。
这些事只是“打杂”。
只要案件闹大涉及更高层面就由这些精英插手。
所有的帝都男孩都梦想着进入魔法公安局，穿着帅气的风衣制服威风八面地解除各种危机。
不管做什么事只要拿出魔法公安局的证件对方就只能乖乖配合。
今次不过重复熟悉的耻辱。
警官默念平常心，但一低头便又看见那摊黑迹，握拳的手指不由自主地多用了几分力气。
……
……
三个人走在警察局后门的漫长干道上。
据说是为了某些敏感因素这条路刻意造得很长又多有支路，以免撞上嗅觉敏感的记者徒添麻烦。
魔法公安局再怎么飞扬跋扈也没到无视舆论的程度。
他们很在意自己在公众中的形象。
说到底一个案件破案只是开始，搜集证据进行诉讼才是漫长程序的正戏。假如得不到市民支持，程序正义得到怀疑，那么很多工作就难以展开。例如侦查科就首当其冲，繁琐的取证过程常常让涉案人员望而退却，一个好的舆论环境显然会免去不少功夫……也能大大缓解警力不足的窘境。
“为什么要去。”
男人目视着前方的路，自言自语。
“定金都交了。为什么不去？”
万倩默契地自言自语，只不过左手在右手无名指上来回摩挲。
清脆的一个耳光。
这个动作有些突然。
“八年了！第一个案子！”
男人并不擅长发怒，抽搐的脸不知该显露什么表情。与其说让人生畏更不如说有种错位的滑稽。扇人耳光的手也因为用力处不对肿了起来，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就因为你这个婊子！差点丢了线索！”
万倩放下左手，她早就不抱有期望。
她从不否认自己做的蠢事。
可是，每每回想，那背德的复仇快感还是萦绕在脑海中久久不曾散去。而脸颊上的疼痛，满嘴的血腥味都好似最上等的佐料。
再配合上男人那张强迫自己愤怒把精致五官扭曲的面庞。
令人晕眩的美妙滋味。
万倩从来没想过这偶然的举动会有如此甘甜的回报。
但男人毕竟不是普通人。
陌生的怒气散尽，玻璃镜片后的双瞳重回冰冷。
“把时间浪费在这种无聊东西上，不如早点打入科长夫人的交际圈……我带你来帝都是为了什么！你自己清楚！”
男人瞥了一眼有意避开二人争吵的王二，“我不管你和万倩是什么关系，今天起你就是我的下线。走漏风声的后果……不用我说了吧？”
王二听警官唠叨了半天当然明白男人言下之意。
那个刺客是针对男人安排的。偏偏刺客的水平并不高，手段也很简陋，甚至连目标的详细信息都未告知。
不然他不可能在目标人物没有赴约的情况下还继续刺杀行动，甚至因为王二的意外形象动摇本心，被察觉杀意。
所以这不是“认真”的刺杀行动。
这是“敌人”的警告，不管结果如何，效果都达到了。
虽说如此……万倩带了一个“替身”然后在大庭广众之下反杀还是远远超出计划了。
假如说对方的刺杀是挑衅和警告，那么这次反杀就是最简单粗暴的回应。
“我还要回去办案，你们走吧。”
男人摇了摇头，把这个意外的插曲抛之脑后。对他而言最重要的仍是把潜藏的“敌人”连根拔出。
只要成功，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细枝末节。
只有不断向上爬的人才能在帝都存活。
许幽一直都很清楚这一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