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二月,乍暖还寒。正是无数莘莘学子进京赶考之际,京城内外,车水马龙,好不热闹!
一三十来岁男子,身着黑灰色长衫,头戴斗笠,背上斜挎一柄长剑,腰间垂着个土红色的酒葫芦,按辔在京城大街上。
这男子虎眉鹰眼,鼻梁高耸,唇边和下巴上短而粗浓的胡须更显豪情,给人一种精挺干练,英气勃发之感。
他四处张望这里的一切。
门庭若市,人来人往,来自各地饱读诗书,寒窗苦读,只为博取功名的文人们,使京城显得更加繁盛。
在他眼里,这个久违的地方似乎没什么变化。
忽然,他勒住了马儿,呆呆地望着大明门的方向。
大明门的里面便是皇宫了。
他陷入了沉思,脑海中泛起一波波回忆,忽而神情凝重,低吟叹息,忽而嘴角上扬,欣然一笑。
百感交集的思绪涌上心头,皇宫,确实跟他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六扇门办事,闲杂人等统统避让。”不远处传来的吼声打断了这名男子的思索。
三位身穿飞鱼服的锦衣卫骑马从北面奔驰而来,路上的行人都被他们冲得手忙脚慌,分散开来。
男子蓦地一怔,向三人望去,眼看着他们已经来到跟前。
中间带头的那名锦衣卫目光炯炯、精神满面,抱拳道:“这位兄台,我是六扇门的捕头吴子阳,奉朝廷之命出城有急事要办,还请兄台让让路。”
虽说三人在街上行的莽撞,不过,吴子阳此番话倒说得十分客气。
男子把斗笠往下压了压,只露出一张嘴,不屑道:“几位官爷,你们明知道京城里面人多熙攘,反而快马加鞭,并辔急驰,搞得街上一片狼藉。我不过停在路边,又怎阻你们道儿了?”
三人见男子极为傲慢,神色立时肃了起来。
吴子阳左侧一名捕快恶狠狠地道:“你是谁?胆敢顶撞我们六扇门的人!”说话间正要下马去跟这名男子理论,大有大打出手之意。
吴子阳自忖有任务在身,不愿多事,便摆了摆手,拉住了身旁捕快,说道:“这位兄台说得有道理,咱们慢慢走就是了。”说是这样说的,毕竟在大庭广众之下让自己下不来台,心下想来,在京城还没有谁不给我们六扇门的面子,脸上便是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表情。
随后,三人轻提缰绳,从男子身边缓行而过。
这男子忽然仰天大笑道:“哈哈哈哈!都说锦衣卫是大内高手,在我看来~不过是怂包软蛋而已。”
周围看热闹的百姓都惊讶地对男子指指点点,均想:“这男子连六扇门的人都敢惹,怕是狂过头了。”
吴子阳立地勒住马儿,脸上现出几分杀气,瞟了男子一眼。心想:“方才你小子藐视我们,我念你像个外来的,便礼让你三分,转眼你又狂言辱骂,怎能容你在京城撒野?”
“既然阁下故意挑衅就别怪在下不客气了。”
语声未落,吴子阳右手抽出佩刀,左手撑在马背上腾空而起,右腿瞪向马背借势向男子飞扑过去,大刀从上而下直劈向男子,来势凶猛。
霎时间,这把快刀就要落在男子脑门上,男子竟丝毫不闪,连头上的斗笠都不掀起,也不知他是何神情,只是双耳微微一动,便感刀风来袭,左手疾伸而出,在刀刃离脑袋寸余处抓住了吴子阳右手手腕。
吴子阳只觉得腕处一阵酸麻,不禁松手脱刀,男子上身后仰,避开刀刃,右手接住刀柄。
男子坐在马上,紧紧攥着吴子阳手腕,振臂甩手,将他从空中抛了出去。
吴子阳少说也有一百四五十斤,男子只用单臂便将他提起,且看不出丝毫吃力,当然,也看不到。
惊人的臂力让众人无不惊呼,旁边的两名捕快更是瞠目结舌。
吴子阳也是位好手,快要摔落在地的时候,身子一扭,便用左手向后撑地支起了身子,刚站稳脚步,只听“喀嗤”一声,男子已将钢刀插在他的腿旁,刀身直入地面尺余。
吴子阳登时骇然,对男子心生忌惮:“这男子的功夫当真厉害,我定是敌不过他,但在自家地盘,又岂能认怂?”立时伸出双手拔刀,由于蛮力过猛,刀身又吃地太深,拔出后,不由得向后趔趄了几步。
这时,男子已经下马,正向他走来。
吴子阳不甘示弱,再次出刀。
强有力地挥动使刀发出“嗖嗖嗖”的声响,刀劲十足,左劈右砍,刀法招式迅猛多变。
然而,十多个回合下来,吴子阳却连男子的衣角都没碰到。
男子身法飘逸,没有拔剑,也没有出招,只是从容闪躲。镇定自若不说,嘴角还张扬着戏谑般的笑容,好似在嘲弄吴子阳的武艺。
吴子阳暗忖:“这男子不知是哪位高人?拼了半天居然没能伤他分毫,我就不信碰不到你的斗笠!”
他刚才压根就没把男子放在眼里,只顾着自报家门,以示六扇门威名,想来定能慑他三分,却忘了询问男子姓甚名谁,怎知男子嚣张跋扈,武艺高强,心下非要挑了他的斗笠,看清他的面貌不可,便加剧出击,攻势愈来愈猛。
男子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心思,只是冷笑一声,便不再闪躲。
吴子阳见状,向男子帽檐挑劈过去,疾如闪电。
只听“咣”的一声。
吴子阳右臂一颤。刀,已在帽檐半寸前被男子用剑挡了下来。
不过瞬息之间,便可碰到帽檐,但他还是慢了,甚至连男子拔剑的姿势都没看清。
吴子阳大惊失色,惊愕地打量着男子。可斗笠始终挡着男子的面貌,他刚想开口询问男子身份,却不经意间瞄了一眼男子手中的那把长剑,惊讶道:“啊?是炽炳剑?”
“哈哈哈哈”男子发出几声爽朗的笑声,说道:“三年不见,吴兄弟的功夫倒是进步了不少啊!”说话间便把头上的斗笠取了下来,也收回了手中的剑。
吴子阳激动道:“原来是叶指挥使啊!我当是谁呢,这天底下还有何人能有如此高深的功夫!”
一旁的两位捕快登时一惊,连忙作揖:“见过叶指挥使,刚才属下多有得罪,还请叶指挥使见谅。”
“三位兄弟不必客气,什么指挥使不指挥使的,都是过去的事了。”男子笑着推辞道。
“叶大哥!小弟怎是你的对手啊?你又拿小弟开玩笑了是不是!”吴子阳抱怨的语气中夹杂着几分愉悦。
此人名叫叶知秋,几年前曾是锦衣卫的高级长官——左指挥使。
他生性豪爽,不拘小节,喜爱结交江湖义士。只因厌倦了朝廷里面的结党营私,勾心斗角,毅然提出辞呈,浪迹天涯,逍遥自在。
锦衣卫原本有左右指挥使二人,三年前,自从叶知秋走后,指挥使便由陆雪松一人任职。
六扇门则是朝廷为了方便在民间办事、查案、通缉要犯,而在江湖上成立的一个特殊旁支,其成员都是宫中锦衣卫。
六扇门这个机构负责民间,而江湖立于民间,所以江湖人士便习惯称锦衣卫为六扇门的人。
锦衣卫又是皇帝的侍卫亲军和侦缉密探,他们直辖于皇帝,但凡牵扯朝廷官员的大小案件都由他们巡查缉捕,所以,朝廷和官府的人,一听到“锦衣卫”三个字,无不惶恐。
他们进得衙门,出得江湖,受制于朝廷,又常与绿林交际,在江湖和朝廷上的地位非比寻常。
六扇门的统领也是现在的锦衣卫指挥使陆雪松。
叶知秋曾任锦衣卫指挥使,六扇门又是锦衣卫的一个旁支衙门,那么,吴子阳自然是叶知秋的曾经下属。
今日,叶知秋在京城突遇吴子阳,立时心生乐趣,便想逗他一逗。
吴子阳待确认叶知秋身份后,有所豁然,知道这个老上司豁达爽朗,爱开玩笑,便换作一副毕恭毕敬的模样。
二人时隔三年未见,再次遇见却是这般打招呼的方式。
吴子阳尴尬一笑:“不知叶大哥来京城所为何事?”
叶知秋刚才见吴子阳三人奔行匆忙,不知有何差事这么要紧,早已心生好奇。
几乎与吴子阳同时开口,反问道:“朝廷又派给你什么好差事,怎么如此着急?”
秉公人员一般不便将差事随便透露给外人。不过,吴子阳心想,叶知秋曾是自己上级,且为人豪爽仗义。便没把他当外人来看,念在旧情故友的份上,只迟疑了下。
答道:“我们三人此次出行是要昭告江湖上的各门各派,一个多月后的清明节将在凤凰山日精峰下举办武林聚会,邀请各路英豪共同商议江湖集结令一事,选出武林盟主。”
叶知秋“咦”了一声。
“说来也巧,我正是为了义字令牌而来。”
“义字令牌?”吴子阳小声嘀咕道。
“没错,就是义字令牌。我三年前有幸得了块义字令牌,辞行前当在了盛安当铺,换些酒钱盘缠。但最近又听闻朝廷要重启江湖集结令了,想来日后必有大用,所以,此次进京是要把令牌从当铺赎回来的。”
“原来是这样,叶大哥可否对武林盟主感兴趣?”
“哈哈,我倒还真没兴趣,什么盟主不盟主的,只身一人岂不逍遥自在?”
江湖集结令是武林盟主的身份象征,共有五字集结令,义字令牌是其中之一。
叶知秋既然无意争选武林盟主,却特意来此找回义字令牌。吴子阳有些纳闷,便问道:“那叶大哥为何还要?...”
没待吴子阳说完,叶知秋答道:“如今江湖上门户冗杂,争端时起,恩怨愈结愈深,叶某想用此令拥戴正义之士成为武林盟主,借此调和一下武林中的是非纷争。”
叶知秋年纪轻轻,言语之间却尽显仁风侠义,还对曾经下属谦称自己为“叶某”,不免让人觉得有些装腔作势,虚情假意。
不过,吴子阳熟知叶知秋为人,知道他性情豪爽,放荡不羁,自是对事多纷繁的武林盟主不感兴趣。
在他听来,叶知秋的这番话确实是由心而发,不禁赞道:“叶大哥以武林正道为重,当真是个仗义豪迈的逍遥浪子啊!”
吴子阳虽为下属,但从不屑于谄谀奉承之言,只是由衷的对叶知秋感到敬佩。
“吴兄弟,你我二人这么久没见,不如今日痛饮几杯,叙叙旧如何?”
“不了叶大哥,眼下清明将至,通告各路帮会门派聚会一事务必加急,小弟需日夜奔波,不敢有半点耽搁,若不是有要事在身,非得跟叶大哥痛饮一番不可,咱们改日再聚吧!”吴子阳委婉推辞道。
“好,那咱们就此别过吧!吴兄弟路上小心。”
说完,吴子阳一行三人便离去了。